那片黑漆漆的山林之地,恐怕是她一輩子都不會忘記的迴憶了。

    陳慕山緊緊的拉著她的手,一刻都不曾鬆開,就那樣領著她,似乎是再走往山下去的路。

    她自己心裏清楚,這個時候不該爭執,於是她也隻是微微蹙眉,襯著陳家下人們手中高舉的火把,將腳下的路一步步走的踏實安穩。

    耳畔響起的,皆是火把燃燒和人們下山的腳步聲,九叔跟華易走在最前麵探路,而這一刻的安寧卻不長,帶著的是身後傳來下人們的痛喊跟槍聲。

    陳慕山見狀緊緊攥住秋玉蕪的手,皺眉迴過身去望。

    秋玉蕪此刻也顧不得許多,她一下就想到最有可能發生的事情,於是直接道:“或許是胡四九反水,他是要殺了我們!”

    陳慕山半天沒有言語,眼神寒冷的像是冬天的尖銳冰針,萬分殺意騰騰。

    九叔跟華易這時候衝過來,手中舉著火把,正燒的滋滋啦啦。

    “少爺,您帶著些人跟秋小姐先走!我和九叔帶著剩下的人處理這狀況。”

    此刻,秋玉蕪耳邊,已經是槍聲陣陣,甚至是震耳欲聾。

    火把燃燒的味道,嗆得她有些頭昏:“陳慕山,不行,這是山上,咱們打不過這些山匪的,他們是把山當成家的!”

    而勸說,卻沒有九叔跟華易兩個人離開的腳步快。

    她才緩緩定住神,發現塵埃落定,那兩人早帶著一撥人往迴去了。

    陳慕山此刻拉著她開始跑,跑的她褂裙子都要飛起來,繡鞋都被磨破邊子,而在他們的身後,還跟隨著二三十個年輕仆人,隻是這些仆人雖是男子,卻不頂事兒。

    還未完全脫離山上,卻已經是跑丟了有十幾個。秋玉蕪不住的迴頭去往,後方,有的是槍聲與受傷之人喊叫之音,淒淒慘慘的,在黑暗的靖觀山上顯得尤為駭人。

    不知是跑了多久,秋玉蕪使勁的拽拽陳慕山的衣服,幾乎是要喘不過氣來:“不行!我真的跑不動了!”

    那時身後,隻剩下不到二十個仆人,陳家的仆人也逃命似的跑過來,卻是帶著哭腔:“少爺,這路咱們似乎沒見過啊,天黑黑的,也不知道該往何處去尋出路啊。”

    陳慕山鐵青著臉,一手舉著火把,一手拽著麵色漲紅又憔悴的秋玉蕪。

    秋玉蕪機敏,見他如此不語,知道定是迷路了。

    而後方,是槍聲,卻已聽不見太多人的淒慘叫嚷之音,隻剩下,馬蹄陣陣,外加著往天上打槍的胡四九,得意洋洋的猖狂笑音。

    可能是她太敏感,又可能那馬蹄陣陣,是她慌亂之中聽錯了的結果。

    可無論如何,她始終是懸著心:“你聽,聽到後麵的聲音了嗎。”

    陳慕山一愣:“什麽?”

    秋玉蕪這才疲憊的看向他的臉:“我聽到,我聽到身後聲音,馬蹄陣陣,槍聲壞人...”

    陳慕山卻滿臉寫著疑問,隻是他並未真正表現出來,隻是靜靜默默:“你聽錯了。”

    秋玉蕪平靜搖頭,剛想說些什麽,而後陳慕山卻拉著她就往前走。身後是仆人們跟著,洋洋散散的跟,剛剛跑山跑的,大家都累了,甚至,有些人手中的火把都扔了,摔得渾身是傷,為了活命,還要勉強的忍痛站起身來。

    “你怎麽會來救我。”

    秋玉蕪忽然問,這時候她正被陳慕山拽扯著往前走,雖然,誰都不知道前方究竟是不是下山的路。

    陳慕山聽到這個問題,怔了一下,他平平淡淡的開口:“我要娶你。”

    秋玉蕪的壞心情就在這時候爆發了。

    她現在很渴,很無辜的被陳慕山害的綁上山來,又無法反抗的差點真的失去清白。

    而這人,在她最危險的時候,又來救她?

    她恨得牙根都癢癢:“你做夢!”

    “你連心腸都是黑的!我能有今天都是因為你!”

    秋玉蕪氣得哆嗦,意欲掙脫他的手,可又被陳慕山轉過頭來,握得更緊:“我告訴你,現在不是你我爭執的時候,你應該知道的。”

    是,現在局麵未明朗,九叔跟華易以及那些家仆都沒有動靜,誰也不知道,身後那些土匪如今究竟是什麽境況。

    可心中就是有著這口氣啊。被他害成這樣的氣啊。

    秋玉蕪憤怒中,狠狠的踹了他一腳:“你把我害到被綁上山,你憑什麽現在又能信誓旦旦的說這些話?”

    陳慕山凝視著她:“我沒有。”

    秋玉蕪卻無法再去相信,遂冷笑:“你沒有,你陳慕山沒有做,難道是誰替你做的?”

    “胡四九對我說了的啊,是你遣人上山的,是你家的人!”

    那身後眾仆,皆有些意外這位年紀輕輕的書香世家小姐,居然會在這種時刻發火。

    陳慕山臉麵不好看,冷冷問:“無論怎樣,我來救你了,我不讓你跟土匪,你難道不該對我感恩嗎?!”

    感恩?!!她冷笑的差點哆嗦:“陳慕山!感恩?你居然敢對我說這兩個字?我恨不得直接把你從山上推下去!你怎麽不說若不是你讓土匪捆我上山這一遭爛事兒啊?”

    這夜裏黑漆漆的,家仆們不敢摻和進來他倆的爭吵,隻有一個稍微大膽的,走過來一些,像是勸說,又像是苦求:“少爺,咱們還是先找路吧,這...我真是怕後麵的賊人們追過來啊...”

    陳慕山早被秋玉蕪激的脾氣起來,他似乎是粗粗的唿了唿氣息,隨後狠狠的瞪了秋玉蕪一眼,衝身後的仆人正經道:“舉著火把,前麵探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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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下山的路,走得十分不安生。

    先是身後又仆人因沒有火把照明問題而摔跤,秋玉蕪聽到重重聲音似乎還是心有餘悸。

    不知道為什麽,她總是覺得這漆黑色山林周圍,似有人在打量著他們。

    那馬蹄聲,從陣陣,變成了零星,卻依舊是種威脅感。

    她又再次的緊緊拽了一下陳慕山牽著自己的手,而後靠近他,小聲的問:“你聽見了嗎。”

    這種危急時刻,似乎總是要摒棄前嫌才能轉危為安的。

    她不得不佩服陳慕山的淡然自若了。

    他高舉著手中火把,似乎是在招搖一樣。

    側過頭,輕輕緩緩小聲的道:“他們在小規模人馬的包圍我們,知道是為什麽嗎。”

    那話語中的熱熱氣息,直衝著她的耳朵,秋玉蕪臉紅,但好在是夜裏,他看不清這些。

    “你是說,火把出賣了我們?”她紅著臉,一本正經。

    “你信不信我。”陳慕山百拉著她邊洋洋散散的往外走,邊小聲的問。

    在後麵仆人的眼中,這兩人,是有些奇怪。

    明明剛剛還在針鋒相對,而後,卻又挨靠的這麽近,近的就好像新婚燕爾。一時,身後的人都在開他們的玩笑,隻是不敢大聲,之感微微發出些許笑意。

    跟兄弟們躲在不遠處的胡四九氣得咬牙,心想這女人真是浪蕩,剛剛還是一副堅貞不屈的樣子做派,而月亮下頭,暗處卻開始勾三搭四,跟個勾欄女子有何不同?

    他心中氣不過,手裏握著槍,都想要打去了。

    結果身邊的小兄弟攔住他,悄聲音的對他道:“別,大哥,您這時候動手,身後那幫人聽到聲音不就會趕過來了嗎,咱們好不容易才把他們給甩掉的。”

    胡四九氣得語氣帶著恨意:“這女子,真...”

    那小弟怕他氣性太大,會使得這場小戰失敗,於是又搶先道:“大哥,別擔心啊,前麵不是有條河嗎,咱們就等著他們過了河再收拾!到時候,身後那幫難纏的就是聽著槍聲跑過來了,過河卻也是需要時間的啊,到那時,咱們早奪迴失去的了!”

    胡四九咬牙:“給我盯仔細了,人一旦過河,直接開槍!除了那個女子,剩下的,不留活口!”

    陳慕山這邊,早早嗅到不對勁。

    他一直拉著秋玉蕪的手,又淡淡揶揄她:“行啊你,小家碧玉原來也這麽靈力機敏啊。”

    秋玉蕪沒空搭理他的無賴,蹙眉道:“你是不怕死的嗎?”

    “眼前的局麵不明朗,你也知道有什麽問題,現在還問我這些無聊的話?”

    陳慕山眼睛透著恣意,又似乎是早有主意:“那你到底信不信我啊。”

    秋玉蕪氣結,又是這句話。

    她沒好氣的,冷冷小聲:“信你?信你我不如去自掛東南枝!”

    東南枝。陳慕山這時抓著她的手在慢慢收緊,嘴上,卻依舊是淡定的孟浪:“舉身赴清池,自掛東南枝,若有一天,是你願為我豁出性命...”

    “陳大少爺放心好了,絕不會有那一天的。”

    秋玉蕪冷冰冰的打斷他的話,並想絕了他的念想:“我也不會嫁給你的。”

    “哦,誌衡哥哥嘛。”

    陳慕山忽然笑出聲,神情中多有不屑:“隻是你誌衡哥哥此時,被父親喝令迴房休息了,估計明早睜開眼睛,才能見到你了。”

    “陳慕山!”秋玉蕪憤怒,停住腳步不再往前走。

    就在這時,陳慕山忽然迴頭看她,似乎認真:“前麵是金穀河,水流湍急,洶湧能吞人姓命。”

    秋玉蕪火氣正大,可當陳慕山對自己正經的時候,又不得不收起自己的那份脾氣,她心中氣得不行,轉頭看向那嘩啦啦黑壓壓的河水,氣道:“那又怎麽了?你跳下去好了!”

    陳慕山就輕笑,他是喜歡她生氣的,但如果他們能先找個僻靜處,似乎會更好一些。

    陳家仆人這時候已然全部過來,陳慕山衝他們小聲吩咐道:“以我摔掉火把為號,你們四散逃跑,能下山的下山,下不了山的,找個可以躲藏的地方去,等天一亮堂,就尋機會下山迴府。”

    那些仆人還疑惑為何要熄滅火把,陳慕山這時是少有的正式:“我們被土匪盯上了。”

    這話一出,他猛地將手中火把狠狠往前方不遠的河水中扔去。

    隻瞬間,陳家的那些仆人們卻好似是得到號令一般,都紛紛將手中火把向前扔去,於不遠處的胡四九眼中,就好像是在看一場煙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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