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以為我躲過了那個靈壓,原來沒躲過。

    隻是那玩意兒飛的太快,切了我的肚子我還沒反應過來。

    剛才沒有感覺,現在看到了,才覺得肚子涼涼的,風從我的前身進去,從後身刮出去。

    貔貅不停撞擊結界:“馬力術!”那結界要是有形體準保被他撞碎,可惜現在他死活撞不進來。

    我呸了一聲,竟然吐出了一口血水。

    三娘看著我,臉上失去了平日的笑容,問道:“小馬哥,你要說什麽?”

    貔貅叫道:“妖女,離開他!”

    我說:“我嘞個擦……”剩下的話本來是想說老子竟然沒躲過去,但是話將出口忽然身體湧上一陣劇痛。

    我後退了兩步,身體失去了力氣,直直的掉進河裏。

    “小馬哥!”三娘連忙伸手拉我,但還是沒來得及拽住我,手在我眼前抓了個空。

    隨即潛藏在河內的無數隻手就代替了三娘,將我拖入了河中。

    我在血紅水越沉越深,偏偏這時意識還是清醒的,睜著眼睛,看著周圍的斷肢蜂擁而至到我身邊。幾個有頭的幸災樂禍的說:“哈哈哈哈,又掉下來一個sb,又掉下來一個sb!”

    我想嗬斥他們,一張嘴血水就灌進了食道,隻能發出嗚嚕嗚嚕的聲音,聽到那聲音,殘肢們更高興了,圍著我轉個不停,拉著我的四肢往外扯,似乎是要瓜分我的身體。

    我能感覺到自己的身體正在被它們撕裂,但是卻不覺得痛,反而有一種迴到母親子宮中的安穩感。這時我再看見那些殘肢,就覺得非常高興,心中覺得這些斷肢碎屍都是我的同胞,他們取走我的身體是應該的。

    我越想越高興,扭頭看向我的左邊,那是一個有頭和脖子,但是脖子上隻連了半個肩膀和一隻左手的女人。我想,這是我的姐妹,於是溫柔道:“嗚嚕……嗚嚕嗚嚕……嗚嚕……”我想說你們拿吧,我的身體可以全給你們。

    那女人一愣,睜大眼睛看著我。

    我覺得她明白了我的意思,又說:“嗚嚕嗚嚕……嗚嚕嗚嚕……”

    那女人把手鬆開,啪的給我甩了一個巴掌,罵道:“流氓!”

    旁邊的隻剩半拉下巴的男人奇怪的問她:“你聽懂他說什麽了嗎?”

    女人說:“沒聽懂。”

    男人說:“那你打他幹嘛啊?”

    女人說:“我的第六感告訴我,他在嘲笑我沒有胸!”

    你這第六感不準!這也差的太離譜了!

    雖然在水中那巴掌威力不大,但這也很打擊我的積極性,我正想辯解,忽然覺得身上六個方向傳來了拉力,身體馬上就要被撕破了。

    我把他們當同胞,可是他們完全不當我是自己人,五馬分屍已經算極致了,他們竟然來六個方向!

    我很生氣,想吼他們,可是卻叫不出來,我的身體已經被他們扯到了最大的限度,我看不見自己的身體了,卻能感覺到我的身體就像吹大的氣球一般,皮膚越來越薄,肢體被拉的越來越長。

    最後嘭的一下,我的身體被他們拽爛了,拉著我身體的殘肢們在反作用力下向後飄去。

    我的頭覺得身體輕了不少,正在高興,就見下一秒,那些斷肢又像被什麽東西吸過來一般,朝我蜂擁而來。

    不止是他們,遠處的斷肢也飄了過來。

    這是要幹啥?

    我慌亂的推開貼在我臉上的一隻腳,卻看見那些斷肢已經堆積在我麵前,如同一堵牆塞滿了河道。

    我目瞪口呆的看著那堵牆,然後忍不住說了句髒話:“嗚嚕尼瑪!!!”

    然後那堵牆就以排山倒海的陣勢朝我壓了過來。

    “啊啊啊啊!”我一聲慘叫睜開眼睛,第一時間去看自己的身體,四肢俱全,肚子完完整整也沒口子。剛唿了口氣想這夢做的真寫實,就發現不對,地麵竟然在搖晃!

    我連忙坐起來,這才發現我坐在一隻小船上,船尾站著一個老艄公,穿著蓑衣帶著草帽,正在慢悠悠的劃著船。

    天是黑的,河水也是黑的,就船頭掛著一盞燈,映出河岸茂密的紅花。

    我問:“大爺,這是哪裏?”

    那老艄公說:“這是忘川河。”

    我哦了一聲,心想這河的名字起得還挺洋氣,問:“我怎麽會在這裏,和我一起的人呢?”

    老艄公不說話,繼續搖他的船。

    我自討了個沒趣,看旁邊的花開得挺漂亮,又問:“這是什麽花?”

    老艄公說:“曼珠沙華。”

    我愣了,心中忽然升起一股不詳的預感,這名字似乎在哪聽過,再看那花附近並沒有光,但卻能讓人清楚的知道它是紅色的,我小心的問:“你說什麽?”

    老艄公道:“曼珠沙華,就是石蒜,蟑螂花。”

    我馬上反應過來:“就是閻王殿外麵種的趕蒼蠅老鼠的那種?”

    老艄公點點頭。

    我會想起剛才他說的忘川河,大吃一驚:“那我死了?”

    老艄公說:“來到這裏,是活還是死已經沒有區別了。”

    我這才知道剛才果然不是在做夢,心中一寒,馬上對老艄公說:“師傅,拐個道行嗎?先開到地府去,我要去見閻王。”

    老艄公說:“我們這線路是固定的,不能改變。”

    我說:“我是閻王特派的陰界特使,你把我送到閻王哪裏,我讓他給你漲工資。”

    老艄公說:“我是誌願者,沒有工資。”他頓了一下,又道:“而且就算你是閻王本人也沒有用,我這裏開不到別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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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問:“什麽意思?”

    “這裏是處於六界之間的另一個空間。”老艄公說,“和鬼界並不相連。”

    我說:“那我怎麽迴去。”

    好像我問了什麽可笑的問題一般,老艄公笑著搖了搖著頭:“來了這裏,還想迴去?”然後停下動作,說:“到了。”

    我抬頭一看,船已經到了岸邊。

    老艄公示意我下船,我見岸上除了紅豔豔的蟑螂花之外不見一個人,心想下去了更沒人說了,問老艄公:“就沒有人迴去過?”

    “你說人類?不久之前倒是有一個。”老艄公一邊靠岸一邊說,“但是那人和你不同,他是個有道行的道士。”

    我心虛的說:“我也是個道士。”

    老艄公看了我一眼,把船停在岸邊說:“可他法力很高。”

    我聽著很熟:“那道士叫什麽名字?”

    老艄公說:“好像是姓馬?”

    我拍腿叫道:“他是我爺爺的二叔的大爺的曾孫子。”

    老艄公同情的看著我:“這種裝熟的辦法早就過時了。”

    我說:“沒裝熟,是真的!我也姓馬!”

    老艄公問:“那你知道馬道長現在在哪裏嗎?”

    我走下船說:“不知道。”

    老艄公歎了口氣,把船往外劃,一邊劃一邊道:“他當年說這裏很危險,要一直守著,即使死了魂魄也不會投胎,現在卻又不見了……哎,真沒想到啊,他也會說不見行蹤。”

    我高聲喊:“船家,你先別走,告訴我他是怎麽出去的?”

    老艄公沒有答話,慢慢劃動著船槳,消失在黑色的虛空中。

    我在原地站了一會兒,忽然覺得一陣頭暈,不由自主的搖晃起來,等穩住身體,我再看見周圍漫無邊際的紅色蟑螂花,心中一陣煩躁,快步往深處走去。

    走了一陣兒,我忽然看到不遠處站著一個人,我連忙跑過去,拍著他的肩膀道:“哎呀,總算碰見個人。”

    那人轉過頭,竟然是一具幹屍!

    他眼珠子已經沒了,眼眶的地方留著兩個空洞,臉上皮膚縮成一團,整個牙床都露了出來,隻有頭上還稀稀拉拉的帶著頭發,除了多層皮,其餘看起來跟骷髏沒兩樣。

    幹屍用兩個黑洞眼眶盯著我,我不知道他沒有眼珠到底能不能看到我,隻是被他盯的心中發寒,雞皮疙瘩布滿全身,隻後悔手邊沒有拿防身的東西。

    幹屍看了我一會兒,移開目光,慢騰騰的站起來,朝前走去,邊走邊發出奇怪的聲音。

    他舌頭已經幹了,隻能發出一些無意識的音節,我聽不出他到底在說啥,但那聲音聽起來說不出的悲愴。

    在他走動的時候,我發現他的背後帶著一隻細長的尾巴。

    這是隻妖怪。

    幹屍走了幾步,忽然倒在地上。我以為他是自己絆倒了,沒想到那裏又站起另一個幹屍!

    第二具幹屍把第一具幹屍按在花叢中,瘋狂的撕著後者的肢體,第一具幹屍一點血都沒留,被扯爛的地方不斷發出類似於布條被撕爛的聲音,最後被撕的粉碎。

    第二具幹屍把從第一具幹屍身上撤下來的皮放在自己的嘴中咀嚼,嚼著嚼著忽然嚎叫起來,抱著第一具幹屍的屍體不停的重複著一個音節:“麽……啊……麽……啊……”

    紅色的曼珠沙華藤蔓一般纏繞上兩具幹屍的肢體,最後將兩具幹屍一起裹了起來,片刻之後,藤蔓退了下去,原地隻留下了一堆白骨。

    這個花會吃人!

    我站在一眼望不到盡頭的花海中從頭涼到腳底,想要逃,卻不知道能逃向何處,腳一軟,隻能眼睜睜的看著堆白骨。

    就在這時,我在那堆白骨中看到了兩條一模一樣的尾巴骨。看到那個,我才明白剛才第二具幹屍說的“麽……啊……麽……啊……”是什麽意思,它在叫“媽媽”!

    這妖怪吃掉了他自己的媽!

    我身上湧出一股惡寒,也不知道哪裏來的力氣,爬起來就跑。

    曼珠沙華發出紅色的光,花田如同不斷展開的紅色綢緞一樣隨著我的腳步向遠處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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