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既然是深夜,附近說不定有鬼看見了昨天的事情,我找個鬼問問。”

    說也奇怪,三娘說這裏曾經是墳地,除了那些四處飄散的鬼火,我卻一隻成形鬼都看不到。

    “憑你的道行,充其量隻能看到沒有惡意、不想隱藏行蹤的鬼和沒有道行的新鬼,要害人的這種,除非特意顯性,否則你是看不到的。”

    我道:“要是能看到趙宜的靈魂,那也可以把事情問清楚。”

    三娘櫻唇一抿:“他是溺死在水裏的,說不定魂魄也會泡在水裏。”

    聽了她的話,我彎身看向河麵。

    此時圓月高照,那河水又清可見底,我甚至能從水中看到身後三娘的俏臉。

    聽說古代人都用水代替鏡子,看起來還真不錯,我這樣想著,又忍不住多看了三娘的倒影一眼。

    多漂亮一姑娘,可惜投錯了胎,她要是人類,和我一起經商做文化人,我往牆上抹漿糊她貼小廣告,夫妻合力,那多美滿。

    我一邊天馬行空的想著一邊盯著三娘的倒影出了神。

    那倒影隨著水波的起伏輕輕晃動,晃動著晃動著,我忽然發現那張臉起了些微的變化,先是輪廓變得模糊,雖然依然是個女人,看起來卻已經不像是三娘了,我心中詫異,聚精會神的望了過去,卻見那水波一動,竟然映出了一個男人的臉,那臉像是被水泡過,已經變了形,皮膚青紫,七孔流血!

    就在此時,一個尖銳的聲音響起:“水鬼!水鬼!啊啊啊!水鬼!”

    “水鬼!水鬼!啊啊啊!水鬼!”

    尖銳而淒厲的聲音在黑夜中破空響起,聽得人頭皮發麻。

    我扭頭去看,身後站著一個老太太,麵目扭曲的指著三娘尖叫。

    雖然是大熱天,老太太卻穿著一件藏綠色的厚棉襖。

    三娘顯然也被這老太太嚇了一跳:“這誰啊?”

    “水鬼!水鬼!”那老太太一邊尖叫,一邊從地上撿了根樹枝,揮舞著抽向三娘,邊抽邊喊,“打死你!叫你害人!叫你害人!打死你!”

    我一看這還得了,要是這狐狸精生氣起來,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老太太還能有命?連忙伸手抱住三娘,喊道:“三娘,不要衝動,不要衝動。”

    三娘跺腳道:“她在攻擊我,你應該阻止她,抱我做什麽?”

    說這話的明顯不了解男性心理,我看了看那老太太的臉,把三娘抱的更緊了。

    說話間老太太的樹枝已經落了下來,我連忙抱著三娘一轉身,樹枝啪的一聲打到我背上。

    這老太太手勁兒倒不小,我後背火辣辣的疼。

    三娘從我懷中掙脫,眼見那老太太又要抽下來,一手抓住老太太的手腕,罵道:“神經病!”

    說話間他倆已經打了個照麵,兩人看的清清楚楚,三娘動作一頓,望著那老太太,眼中充滿疑惑,問道:“翠萍?”

    那老太太像是見到什麽恐懼的東西,眼睛猛地睜大,尖叫道:“鬼、鬼啊!”然後手打腳踢的想要從三娘手中掙脫,三娘一鬆手,那老太太馬上跑到一旁草叢邊,抱著樹枝,一邊哭,一邊哆哆嗦嗦的縮成一團。

    這倆倒像是認識的,我用手夠著後背的傷口,說:“你早說你認識她啊。”

    三娘像是沒有聽到我的話一樣,盯著那老太太看,向前走了幾步,小心的問:“翠萍?”

    “啊啊……”那老太太像受到驚嚇的兔子一樣,抖了一下。

    “媽!”遠處跑來一個四五十歲的漢子,跑過去扶著那老太太,“你怎麽又往這跑,快和我迴去。”

    那老太太像是見到了救命稻草,抱著那漢子胳膊不撒手,小孩一樣的哭著說:“有鬼,有鬼。”

    “說啥傻話呢?”漢子看了我們一眼,“那站著的都是人。”

    “有鬼……有鬼……”那老太太夢囈一樣,低聲的重複。

    “真對不住啊!”漢子和我們說,“我媽年紀大了,腦子不太好使。”

    原來是瘋的。

    我揮手道:“沒事沒事。”

    那漢子扶著老太太往外走,走了幾步,那老太太忽然陰森森的笑了起來,迴過頭,指著那河,眼神清明的看著我,一字一句的道:“這河,是條死河!”

    這河水潺潺流動,河水也清可見底,哪裏是死河?

    我條件反射的順著她指的方向看去,腦中卻是轟的一聲。

    隻見剛才泛著波光的河竟然變成了如同人的血液一樣的暗紅色,河麵上還浮動著隱隱白骨!

    我甚至能聞到河中傳來的腐臭味。

    我驚出了一身冷汗,閉上眼睛,搖搖頭,再去看,眼前依然是那條波光粼粼的清澈小河。

    再去看那老太太,已經被那漢子帶走了,三娘看著他們的背影,不知道在想什麽。

    “你……”我急忙問向三娘。“你剛才看到了沒有?”

    “這片地既然被稱為極陰之地自然有他的道理。”三娘瞟我一眼,笑道:“你還是先操心眼前的事吧。”

    趙宜死的第三天,趙家人開始辦喪事。

    這村子也不大,各家各戶都認識,等我過去的時候,趙家已經圍了一堆村民。

    靈堂擺設完全按照鄉下的規矩,左右掛著白布幔帳,靈桌上麵擺著趙宜生前的照片,照片前是木質骨灰盒,八仙桌上放著香爐、白蠟燭和一盤子水果。

    趙宜他媽這兩天哭的太多,整個人都已經麻木了,見到人來吊唁,話也不會說,隻是刷刷的掉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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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最見不得女人哭,安撫了幾句,就出來了。

    旁邊有幾個村民小聲議論:“怎麽這麽快就火化了?”

    “村長說這孩子死的蹊蹺,可能是水鬼抓替身,屍體不能留。”

    “也是,原來死了人都放在那老房子裏,現在裏麵新住了人,肯定不讓放了。”

    怪不得我那屋裏陰氣那麽重,原來你們原來把它當停屍間用!

    我心裏挺不舒服,一抬頭,看見張佳燕、馮麗和嚴浩站在門外,男生紅著眼眶,女的抹著眼淚。

    我說:“你們都來了,怎麽不進去見他最後一麵?”

    馮麗說:“他當初不願意玩碟仙,是我們硬拉他來。”說到這,又哭了,“都是我們害死了他!”

    我說:“人死都是天命,和你們沒關係。”

    “當然有關係!”張佳燕狠狠的看著我,“就是你的錯!害得我們都得死!”

    我說:“你們怎麽又繞迴去了?這是不可能的事兒!”

    張佳燕罵道:“你想推卸責任?!”說完,紅著眼衝上來想要抽我。

    嚴浩連忙攔住她,然後扭頭對我道:“陸林昨天被車撞了。”

    我一驚:“死了?”

    “幸好沒有,不過腿骨折了。”馮麗說,“現在正在住院。”

    我鬆了口氣,說:“那說不定也是……”意外兩個字還沒有出口,忽然心中一動,問,“胡雅婷呢?”

    嚴浩停頓了一下,然後說:“她失蹤了。”

    失蹤?

    “她是外地來的,高一一來就住校了,一直安安靜靜的,從來沒惹過什麽事,成績不好也不壞,挺不起眼的,也沒人見過她的家人,但是那天迴去,我們分手以後,她沒迴宿舍,這兩天,連人影都不見了。”

    “你們學校總不至於連學生家裏的電話號碼都沒有吧?!”我說,“打電話問啊!”

    嚴浩看著我,說:“她留的電話是空號。”

    這一句話一下子就把我說愣了。

    馮麗又紅了眼眶:“她說不定……已經……已經……”

    張佳燕繼續用那種看仇人一般的眼神盯著我。

    這會兒,我再樂觀,也說不出“你們沒事”的話了。

    三天之內,玩碟仙的六個人,一個死亡一個失蹤一個出車禍。

    這種概率,顯然不是巧合那麽簡單。

    我原來堅信將軍肚和瘦子不是惡鬼,可是現在,我卻動搖了。

    也許有這麽一種可能,就是將軍肚和瘦子最後還是沒有趕上辦戶口的時間,所以由怨生恨,把氣撒在了這幾個請碟仙的人身上。

    我越想越覺得這個可能性非常大,平時很多人能為一點小事打個頭破血流,更何況是辦戶口這樣的大事?!

    我非常嚴肅的做出這個推理,但是我沒把這事和他們三個人講,要是和他們這些不相信人家去辦戶口的小孩講了,他們肯定會嘲笑我,降低我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信任度,這氣氛肯定馬上就會變得不嚴肅了。

    我問:“那你們打算怎麽自保?”

    嚴浩說:“你曾經說過你是道士,這事又因你而起,你應該對我們提供保護。”

    我思緒理清,也不猶豫,當下道:“那行,我去你們家住,貼身24小時保護。”

    馮麗問:“你這人怎麽這樣?為什麽不說讓我們住到你那去,你那還是個小二樓呢!”

    我想著家裏養的那一群人頭吊死鬼狐狸精和死孩子,特別正經的和她說:“你要住我那房子裏,別的我不敢保證,但是我能保證你死的比在外麵快。”

    說到最後,雖然我認為可以犧牲自己和他們一起住,但是張佳燕和馮麗卻沒同意。

    這幾個小孩麻煩的很,一邊吵鬧著要我負責,一邊又說不出個辦法來。

    跟我在這繞了半天也沒有結果,最後我看天色差不多了,說:“這樣吧,你們家裏都有人,今天我先把你們送迴去,明天開始我每天護送你們上下學,家裏不都有家長在嗎?在的話,你們就不會怕了。”

    我這話說完,馮麗和嚴浩一起的看向張佳燕,嚴浩說:“張佳燕父母常年在外地工作,家裏沒人。”

    馮麗說:“這幾天我陪燕燕一起住吧。”

    我說:“你們兩個女人,陰氣重,要不我陪你住。”

    張佳燕惡狠狠的看著我:“要是和你一起住,我寧願被鬼害死!”

    “還是我和她一起住吧!馮麗說,“我把我家的狗也帶去。”

    據說動物都能通靈,狗又是陽氣旺能驅邪的生物,我想了想,覺得我整天泡在鬼屋裏,那狗陽氣說不定比我強,就同意了:“你家在哪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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