貔貅迴答道:“他們在招鬼。”

    招鬼?我一聽就急了,這房子都這樣了,還招!

    我當下拉開門,往外跑阻止他們。

    遠處還有一波一波的東西往這邊飄,我跑過去一看,最中間的四個人圍成了一個圈,地上鋪著一張紙,紙上放著一個盤子。

    就算我再沒常識,也能看出他們是在玩碟仙占卜。

    盤子上立著一隻瘦不伶仃的男鬼,愁眉苦臉的像個受氣包。

    “碟仙,碟仙。”四個人齊聲道,“告訴我,明天天氣怎樣。”

    那鬼委屈的咧了咧嘴,移動了起來。

    隨著他的動作,那盤子也移動起來。

    玩碟仙的人歡唿道:“明天要下雨。”

    “同誌啊。”旁邊有隻鬼湊過來,“你看得見我們吧。”

    “看不見。”我說。

    我發現鬼的善惡很好辨別,有的一接近你你心裏就發毛,有的卻沒什麽大感覺。和我說話的這隻雖然是鬼,但胖乎乎的,挺個將軍肚,笑起來眼睛都沒了,看起來挺和藹,沒什麽惡意。

    “不是我硬要麻煩你,我們趕時間,能不能幫個忙。”挺著將軍肚的鬼伸出手腕給我看,“他們再綁著我朋友,我們就趕不上投胎的末班車了。”

    我扭頭一看,馬上就對這隻鬼沒好感了,他帶的竟然是勞力士!

    將軍肚又拍我肩膀:“我們做鬼也不容易,要是趕不上車沒法在生死薄上登記,就連戶口都沒了。你知道現在戶口多難辦,到時候隻能當個孤魂野鬼沒法投胎那可是幾百年的事。”

    見我沒反應,將軍肚從兜裏掏出一遝紙錢:“幫個忙,交個朋友。”

    沒見過這麽晦氣的!我連忙把那紙錢推迴去:“別來這套!”

    “同誌啊,”將軍肚又笑咪咪的加了一句:“要是趕不上車,我們就在你房子裏住一輩子。”

    “瞧你這話說的。”我嚴肅的說:“助人,不,助鬼為快樂之本,我幫你!”

    然後扭頭,衝那些玩碟仙的吼道:“幹什麽呢!”

    “啊!”那幾個人玩的入迷,沒想到我這邊會喊起來,尖叫起來,圍在外圈的幾個半蹲著的甚至嚇得坐到了地上。

    我隻是隨便一吼,卻沒想到他們的反應這麽大,也愣了。

    被嚇得坐在地上的少年拍拍衣服,站起來:“大叔,別這麽嚇唬人好不好,會出人命的!”

    我被大叔這個絲毫沒有現實依據的稱唿震驚了,正要教訓這小子,忽然聽得旁邊有人尖叫道:“手!手鬆開了!”

    我一愣,轉頭去看,那兩男兩女本都伸出一根手指按在那盤子上,這會兒卻有一個小姑娘鬆了手,手握在胸前,驚恐的看著我。

    那個被困住的鬼終於飛了出來,撒著淚往這邊跑,一臉委屈的喊:“我的老天,憋死我了。”

    “鬆手了!我們完蛋了!”玩碟仙的其中一個男孩吼起來,扭頭對我喊,“你知不知道請碟仙是不能鬆手的?你把我們嚇得鬆了手,以後我們有個三長兩短,你怎麽承擔後果?”

    碟仙?我看了看四周慢慢散去的東西,這哪有什麽仙,分明都是些野鬼。

    “小小年紀搞封建迷信!”我插著腰罵,“你們家長怎麽教育你們的啊?哪個學校的?我告訴你們老師去。”

    那些家夥不情不願的看著我。

    “快收了迴家去,迴去迴去。”

    被我這麽一吼,真有了效果,小孩們開始慢騰騰的開始收拾東西。

    將軍肚非常感謝我,拿著紙錢硬往我懷裏塞,還連聲說:“謝謝,謝謝。”

    “不不不、你留著用。”我搖著手說,“我用不上。”

    “別客氣,您別和我客氣。”那鬼說,“你遲早得用上。”

    沒人和你客氣!我舉起拳頭:“你再給我塞錢我和你急,你別逼我動手啊。”

    “看見沒。”將軍肚對旁邊圍觀的鬼說,“這才是社會活雷鋒,做好事不求迴報。”

    我是想要迴報,你也得給我個靠譜的啊。

    旁邊收拾東西的小孩用奇怪的眼神看著我:“他在和誰說話?”

    另一個很堅定的說:“我爸說住這屋子的神經都有點不正常。”

    好容易那個將軍肚帶著小瘦子走了,旁邊被招來的鬼也哪兒來的迴哪兒了。

    我暗中鬆了口氣。

    陰風慢慢散去,周圍的空氣開始迴暖。

    就在我把心放下來的時候,忽然聽見有人陰陰的說道:“會死呦……”

    那聲音雖然不大,卻讓人聽得清清楚楚。

    我打了一個激靈,轉頭去看。是方才玩筆仙的另外一個卷發女孩,在別人收拾東西的時候一動不動,隻是低著頭,眼神怨毒的看過來。

    旁邊的人也被她震住了。

    “張佳燕,你說什麽呢?”一個男孩喊。

    叫張佳燕的女孩猛然轉頭,盯著那個男孩,眼神令人毛骨悚然。

    現場忽然安靜下來,隻聽得冷風吹過我那還沒關死的門,吱嘎吱嘎的響。

    “沒有送走碟仙,他就會纏著你們,所有人都得死!”

    她這話用的祈使句,一字一句,說的煞有介事。

    可是說話得有事實依據,人家小瘦和小胖倆人都手牽著手去辦戶口了,你就算想讓人纏著你人家還不樂意呢。

    我拍著胸脯保證:“我說了沒事就沒事,有什麽事我擔著,趕快迴家。”

    張佳燕走過我身邊的時候,狠狠的瞪了我一眼。

    “你保證得了嗎?”她嘴角彎起一個詭異的弧度,陰陰的拋下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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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眼神異常狠毒,不像是十幾歲的小女孩的。

    像我這樣走南闖北見過大世麵的社會英才,也被看的心底發毛。

    現在的高中生,真了不得,早熟。

    我目送他們離開,走在最後的一個女孩一路走一路迴頭看我,走了幾步,忽然跑迴來,站在我麵前,羞澀的笑道:“謝謝你。”

    我認出這是剛才被我嚇得鬆手的那個女孩,這迴看清了,長的很幹淨,看著清清秀秀的。

    “沒事沒事。”我一甩手,“為人民服務。”

    “我叫胡雅婷。”那女孩說著說著臉就紅了,看起來嬌羞的很。“我在二中上學,今年高三。”

    我從來沒想到我的男性魅力如此了不得,連這年紀的女孩都能吸引,後退一步,道:“歲數差太多了,不合適。”

    那女孩看向我胸口的貔貅,眼睛彎起來,又是一笑:“你項鏈真好看。”然後紅著臉邁著小碎步跑了。

    我心裏一蕩,女孩就應該這樣,可愛!

    三娘站在門口往外看:“呦,這是做什麽呢?那麽熱鬧。”

    我說:“聽說最近墓地又漲價了,遊魂出來遊行抗議房地產公司的壟斷。”

    三娘瞟我一眼,露出個別有深意的笑容,進屋了。

    我困的要死,也懶得理會她這到底有什麽意思,迴屋躺下就睡了。

    這一覺睡的不踏實,還是感覺有陰風陣陣的吹,到半夜竟然覺得手腳都像浸在冰水裏一樣。

    按理說這樣早該被凍醒了,但是我眼睛卻怎麽都睜不開,硬是一覺睡到了天亮。

    早上起來,外麵劈裏啪啦的下著雨,我舒展了一下身體,沒有什麽大礙,被窩裏也暖烘烘的。

    昨天是做夢被魘住了吧,我正這樣想著,忽然聽見貔貅說道:“昨天那幾個高中生不對勁。”

    不用他說,我也覺得不對,小小年紀閑著沒事幹,捉鬼來玩,一看就是被封建迷信糊住思想的。

    不過加強祖國花骨朵的精神文明建設這事不歸我管,我隻負責宣傳辦,尤其是張貼小廣告這一塊。

    那個時候,我理所當然的想著這事應該完了,卻沒想到它隻是個開始。

    轉眼到了中午,我準備去廚房煮麵吃,從一出房門,就感覺到有視線一直盯著我正在奇怪,聽著身後有人詫異的“哎呦”了一聲,然後三娘的聲音響起:“小馬哥,你還活著啊?”

    這晦氣的,我一聽心裏就不舒服了,這嘴太欠了!這是看她狐狸精稀有品種,我又打不過的份兒上我才讓著她,要不然我肯定上去親她!

    正要發作,三娘又接著說:“看昨晚上那陰氣,我以為你扛不住,看來貔貅對你還是有點用處,能護的你周全。”

    我低下頭去看胸口的貔貅,心中一熱,這東西原來真有用,真應了那句話,求人求己不如求皮卡丘。

    正在高興地當兒,三娘又問了一句話。

    三娘問:“你昨天帶迴來的女孩,叫什麽名字。”

    我一愣,問:“什麽女孩?”

    三娘眯起眼睛,曖昧的瞧著我:“就是跟在你身後進來的那個,長頭發。”

    我清清楚楚的記得昨天是看著那幫招鬼的人全走了才迴來,晚上迴來的時候身旁也沒別人,心裏隱隱有些發毛,又問:“小偷?”

    “當然不是。”三娘慢悠悠的說,“那女孩看起來挺年輕的,應該是沒死多久。”

    她話說完,朝我嫣然一笑,扭著身子走了。

    剩我一人站在哪裏,後背徹底涼了。

    就在這時,剛才被人盯著的感覺又出現了,我一扭頭,見鞋櫃旁邊的花瓶上,立著一個男人頭,頭發梳得油光錚亮的,兩個鼻孔還冒著血。

    我第一眼看著有點陌生,第二眼看著那鼻血,就明白了。

    這人頭我見過。

    那鼻血是我摳的。

    此時這個人頭正以熱切的近於諂媚的眼神看著我,看得我渾身發毛。

    這輩子第一次有人用這種眼神看我,可我一點也不高興,因為他是雄的。

    男人頭咳嗽了一聲,很靦腆的說:“早安。”然後臉就紅了。

    我往後退了兩步,我也覺得自己長得一表人才俊秀無雙,可是一個人頭對著我臉紅,那叫一個瘮的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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