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鳳寧一聲喝聲,除了阮花染,宋旭、雷虛子、星雲、 丹輝都走到台上,對上了自己的師父。阮花染顫抖著聲,看著顫抖的眾人,不可思議道:“師叔師伯,你們……你們是瘋了嗎?!為了一個人要整個天劍宗陪葬,值得嗎?!”


    話音剛落,一個青衣女子就走到了阮花染身前。這是阮花染的首席弟子陸清怡,她靜靜看著阮花染,淡道:“師父,若這是一個不分是非黑白的宗門,那又有何存在的意義?若師父執迷不悟,那弟子在此尊請師父,拔劍!”


    “拔劍!”


    “拔劍!”


    “拔劍!”


    一個個弟子的聲音響了起來,天劍宗明顯分成了兩派,無論是同意秦子忱的,亦或是跟隨南寧白拂塵等人的,他們都保持了天劍宗最後的風骨,如平日一樣,在問劍台邊上,對著自己的師兄弟,認真而恭敬的請出對方的劍來。


    眾人眼中含著眼淚廝殺開去,山崖狂風獵獵,天劍宗廝殺成了一片,秦子忱聽著弟子們的言語,心中激昂澎湃。


    這是他的宗門,這是他的師兄弟們。


    他沒看錯他們,哪怕舍了自己,他們也同他一樣,要給世間公道!


    秦子忱劍尖凝了劍氣,猛地爆喝出聲!龍吟鳳嘯之聲纏繞著直衝天地,那一劍仿佛能開天辟地,朝著北安直衝而去!


    北安猛地睜大眼睛,一把抓過旁邊的白拂塵抵到了前方!劍光氣勢太盛,瞬間貫穿了兩人!


    秦子忱持劍單膝跪在地上,緩緩抬頭,看見白拂塵痛得扭曲的麵孔。


    兩人在劍光中化為灰燼,秦子忱持劍起身,看向周邊殺得正酣的弟子。


    他提著劍,朝著天劍宗外一步一步走去。


    有弟子不斷倒在他身邊,他一一掃過這些倒在的弟子,心中一片麻木茫然。


    他站到山門前,一個又一個弟子走了出來,染著血站到他身後。他們臉上血和淚混在一起,哭聲隱而不發。等宋旭最後走來,單膝跪在親自秦子忱麵前,將掌門令捧在他身前,紅著眼道:“自此之後,我不配當天劍宗的掌門,還請大師兄拿迴你當年該拿的東西。”


    秦子忱不說話,他看著低哭著抖著肩膀的青年。好半天,終於道:“阿旭,你做得已經很好。”


    “掌門由我代管,”秦子忱接過掌門令,沙啞著聲道:“日後,我還你一個嶄新的天劍宗。”


    說完,他轉過身去,所有人看著他,給他讓出路來。秦子忱走到那被他取下的牌匾下,一手扛著牌匾,放到了山門之上。


    天劍宗三字染了血,在夕陽下,熠熠生輝。


    秦子忱飄然而落,鳳寧撩起衣擺率先跪下,大喊出聲:“以心為劍,護我大道。天劍宗門,萬古千秋!”


    隨後弟子齊齊跪了下去,跟著喊出聲來。


    ——以心為劍,護我大道。


    天劍宗門,萬古千秋。


    這是一個嶄新的天劍宗,也是一個嶄新的時代。


    是非黑白,清濁混沌,以劍分辨,以殺止殺。


    第85章 殺伐之五


    花了一天一夜的時間,秦子忱等人總算料理清楚天劍宗的事。此時天劍宗死傷過半, 許多弟子逃往外宗, 薛子玉清點人數時, 告知鳳寧:“莫雲不見了。”


    “不見了?”鳳寧呆住:“你說的不見了,是什麽意思?”


    “據弟子說, 前些時日, 白拂塵將莫雲叫如大殿後, 就再也沒見過莫雲師弟。”


    “白拂塵的弟子呢?!”鳳寧聽到這話, 怒喝出聲:“把他的弟子給我找來!”


    “死的死,跑的跑了。”薛子玉皺起眉頭,安撫道:“鳳寧師叔, 你冷靜些, 我們會全力去找莫雲。”


    隔日,天劍宗就下了四處尋找莫雲的命令, 然而莫雲沒找到,反而是秦子忱將將要以因果陣主持天道,讓以靈脈修習的弟子還迴修為, 殺盡當年煉脈高層的消息傳遍了修真界。


    各門各派高層怒斥秦子忱沉迷冉焰美色,不惜造謠誣陷各大宗門,以一劍門為首,下定決心與天劍宗斷絕關係。


    各大門派的反應不出秦子忱所料,他也沒有多說, 天劍宗留下來的弟子,早已做好以一己之力對抗整個修真界的準備, 聽聞各大宗門將天劍宗打做邪門歪道,眾人也沒說什麽。


    而蘇清漪在暗室裏聽著謝寒潭報來的消息,什麽都沒說,好半天,終於道:“我知道了。”


    謝寒潭許久沒說話,蘇清漪有些恍惚道:“還有事嗎?”


    “師父……”謝寒潭歎息出聲:“我果真……不如他。”


    設身處地,如果他處於秦子忱的位置,他能否如此果斷決絕,便為一個人,與這個世界為敵?


    他不敢說。


    他可能會徐徐圖謀,卻不敢如此直麵這一切陰謀。他習慣了藏在暗處,卻忽視了當他藏在暗處讓這女子獨自麵對風雨時,那狂風會拍打她的心,那雨滴會濕透她的眼。哪怕最後她活下來,留下來,卻也不是當年人。


    蘇清漪站在門後,忍不住慢慢笑了。


    “不是你不好,”她沙啞著聲:“是他太好。”


    說完,蘇清漪轉過身去,手搭在手臂上,仿佛是自己抱著自己一般出神,歸離握著書從她邊上走過,有些詫異道:“前輩?”


    蘇清漪迴過神來,忙道:“歸離,有什麽頭緒沒?”


    歸離笑了笑:“前輩不要著急,我和是師弟商討有些頭緒了。倒是前輩,你方才是在想誰嗎?”


    “不是……”話音剛落,看著歸離了然的笑容,蘇清漪忍不住愣了愣,隨後坦坦蕩蕩笑了,點頭道:“是,我在想我喜歡的人。”


    “是靜衍道君?”歸離露出好奇的神色來,蘇清漪笑出聲來:“對,靜衍道君。”


    說著,兩人往暗室深處走去,歸離滿臉好奇道:“前輩,靜衍道君真像他們說的那樣……”


    “哪樣?”


    歸離想了想,苦惱的比劃了一下道:“就是,特別完美嗎?”


    “完美?”蘇清漪忍不住笑了,搖了搖頭道:“沒有,他缺點特別多。他性格有些懦弱,又膽小,特別矯情,還能腦補……”


    聽著蘇清漪的話,歸離露出震驚的表情,蘇清漪說著說著,忍不住溫柔了神色:“然後他一點點改了,今天的他……的確是你們說的那樣,這麽完美吧。”


    “可是如果一個人天生如此,那不免有些虛假。正是因為我眼睜睜看著他一步步成長成今天的模樣,”蘇清漪眼裏帶了細碎的光:“然後才會覺得,這才是真正的完美吧……”


    如她一樣。


    或許在秦子忱眼裏,她也是如此,一步步從那個驕縱任性的蘇清漪,成長成如今的蘇清漪。


    他們都曾經各有過失。他懦弱,她自私,他不懂如何表達,她不懂如何理解。歲月給了他們一次次機會打磨,終於才讓他們磨成了最適合的那一對。


    蘇清漪握著傳音符,她突然特別想同他說些什麽,然而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於是她看了看那個傳音符,笑了笑,又放了進去。


    蘇清漪在暗室中一待兩年。


    外麵已經亂得不成了樣子。


    秦子忱繼任天劍宗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封掉了天劍宗的靈脈,而後由天劍宗所管轄的城池均設立了滄州、蓬萊流落過來的凡人的接納點。


    與此同時,由秦書文親自出使道宗、禪宗、南蠱宮三大宗門,同三大宗門簽下協議,不理會天劍宗與眾修士之事。這四大宗門本就沒有參與以人煉脈之事,不過是不堪邪氣騷擾、不願修真界毀為一旦才要求以冉焰獻祭,然而如今秦子忱提出了新的方案,對於他們來說,隻要能解決問題,什麽都不是事。於是秦子忱答應這四大宗門,五年之內必然解決此事。而這五年之間,四大宗門均不插手此事。


    沒了另外傳承萬年的三大宗門的壓力,天劍宗所麵對的,僅是以一劍門、合歡宮為首帶領的這千年來的新興門派,在這幾大門派周邊修煉的散修、當初蓬萊幻音宮所殘留的修士、以及天劍宗星雲門逃竄出去的修士。然而這些修士加起來,實力也已經是星雲門和天劍宗聯手之後的好幾倍。


    其實道宗等人也不過是看在秦書文的麵上姑且不管,然而所有人卻都覺得,一個自斬了靈脈的宗門抵抗幾乎半個修真界,這幾乎是不可能的事。大家也不過是等著五年之後,天劍宗徹底垮掉,再出手抓捕冉焰。


    然而未曾想,秦子忱繼任天劍宗後不久,就陸陸續續有弟子往天劍宗趕。


    道宗暗中去了好些弟子,道宗宗主不免震怒,在自己小徒弟也跟著跑過去後,道宗宗主親自把小徒弟提了迴來,罰在靜室跪著後,罵到:“你個兔崽子去參合什麽!”


    小徒弟把脖子一橫,冷聲道:“我又不是頂著道宗名義去的,這是我自己的事!”


    “放屁!”道宗宗主差點一巴掌抽上去:“這都是你死我活的事,隻要他們能解決邪氣,和咱們屁的關係都沒有!”


    “怎麽沒有關係?!”小徒弟抬起頭來:“天道亂了,我等修士,自然要維護天道倫常。你不願意去,那我去,又怎的了?!”


    道宗宗主愣了愣,看著麵前年輕人亮晶晶的眼,竟驀地覺得,似乎有什麽久違的東西,從心底湧了上來。


    他也年輕過。千年前,他也和這個小徒弟一樣,懷有熱血,心懷正義。他靜靜望著年輕人。


    這些衝動的事,他不會再做了。可這些年輕人,為什麽不讓他們做呢?


    這是他們的時代。


    這是他們的兵荒馬亂。


    道宗宗族輕歎一聲,廣袖一拂,轉身離開。等第二日,弟子來報,他這個小徒弟已經越獄又去了天劍宗。道宗宗主輕歎出聲,不再說話。


    修真界在短短幾個月裏,完成了一次巨大的人口遷移。一劍門、合歡宮等三十幾個門派合並為正氣盟,而星雲門和天劍宗則簽下協議,星雲門成為天劍宗附屬。


    秦子忱和謝寒潭簽下協議那天是個好日子。謝寒潭站在高台之上,身後白龍慢慢扭動。他放下筆時,慢慢道:“我是看在師父的麵上。”


    秦子忱沒有說話。他簽上自己的名字,將契約書燒毀,上交給天地。


    兩人並肩俯瞰江山,謝寒潭慢慢道:“五年後,若你們沒有完成你們所說的,那我隻能毀掉這個世界了。”


    “不過你放心,”謝寒潭轉頭看向秦子忱,微微挑眉:“你和師父,我都會保住。”


    “怎麽不趁機殺了我?”秦子忱有些奇怪,看著陸續搬進天劍宗的人,淡淡開口。謝寒潭苦笑出聲:“殺了你,她大概很難過吧?我沒讓她幸福過,那至少不能毀了她的幸福。”


    “後悔嗎?”秦子忱轉頭看他。謝寒潭迴眸,漂亮的眼裏落滿山河柔光。


    “雖然很後悔,但是我本來所求也不多。完成和怨龍的契約後,我就可以飛升成神。能遇到她……”謝寒潭低下聲音去:“本也已經很幸運,奢求太多,做什麽呢?”


    秦子忱沒有說話,他第一次發現,這麽平靜和謝寒潭說話,似乎也是一件不錯的事。


    愛情從來是這世間美麗的顏色,然而除卻愛情,這世上還有大好山河。


    蘇清漪的愛從來不是禁錮,讓他狹隘執著於她,而是教會他如何站直了,去欣賞這世界的美麗與從容。


    她對秦子忱如是,對謝寒潭如是。


    所以曾經遇見過,已然是幸運。


    謝寒潭看著夕陽一點點落下,突然出聲:“秦子忱。”


    “嗯?”


    “有時候,我覺得我該感謝你。當年我還是阿七的時候,就十分敬仰你,那時候我就像,我想做一個像秦仙師一樣的人。”


    “你無需像我。”秦子忱淡淡開口,說著他從蘇清漪那裏學會的話語:“你隻要做你自己,便已是最優秀的人。”


    “是啊。”謝寒潭輕歎出聲:“當年師父,便同我說過。”


    兩人再沒說話,心中一片安寧。


    不久後,天劍宗外地動山搖,傳來轟隆之聲。眾人匆匆起身,就看到山門之下,老遠有一男一女驅使著什麽瘋狂奔了過來,男子一身白袍,麵容清秀;女子一襲紅衣,牽著一批騾子,腰間插了一把竹笛。


    正是藺棺和梅長君。


    他們身後追了大批修士,秦子忱忍不住眉頭一皺,就聽那女子大喊道:“你大爺的秦子忱,老子來給你送靈脈,你他媽呆著做什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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