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該死!


    他看到隆隆的雨水,混合著泥土,還有山石,從遠處衝擊過來,而衝擊而下的地點,正好是李想和趙軍生兩個人呆著躲雨的那個小小凹處,他在雨裏狂奔,泥石流轟隆隆,越來越迅猛,越來越強壯,在天地間吼叫著,仿佛要吞吃一切活物。


    丘明驚恐地看著眼前的一切,李想!該死。


    他一邊狂奔,一邊大聲吼道:“李想!李想!趙軍生!”


    隻是他的聲音,全部都被這泥石流還有暴風雨的聲音掩蓋過去,泥石流越卷越大,越卷越大,丘明雙眼模糊,用力過猛跌在了地上。


    他呆呆地看著不遠處,他剛剛和李想趙軍生告別的地方,也許……根本算不上告別。李想……李想……他喃喃念著這個名字,卻被這個名字下溫暖的刃割傷,劃著他的皮膚,隱隱地疼。


    不會的……丘明,清醒點,這是不是一個夢?


    他也許,隻是做了一個夢……


    可是他微微地扭轉頭,看到他的眼睛片,四分五裂,上麵沾著的,不知道是雨水,還是……他的眼淚。


    作者有話要說:


    我盡量每天更兩千加。盡量吧,兩個坑一起填,好不明智啊,%>_<%


    第35章 我欲將心托明月(五)


    滴答……滴答……


    李想模糊地聽到水滴的聲音,她迷迷糊糊,還在半夢半醒的狀態,她夢到好大的一條巨龍,就要把她和趙軍生一起吞沒,那條巨龍不斷在她身後怒吼,張開了血盆大口,就要吞吃掉趙軍生,趙軍生死死地拉著她的手,她轉身,驚恐地……在那條巨龍的大嘴裏看到了丘明的影子,而此刻,巨龍竟要吞吃掉趙軍生。


    她大喊一聲:“不要!”終於一下子醒了過來,看到趙軍生湊近的臉,她更加叫了起來。


    趙軍生狠狠捂住她的嘴:“輕聲點。”他的掌心碰到她柔嫩的嘴唇,好像被燙了一樣又收了迴來:“聲音小些,不知道泥石流會不會被你一喊,又衝下來。”


    李想揉揉眼睛,覺得渾身酸軟乏力,喉嚨嘶啞著艱難問道:“發生什麽事了?”


    趙軍生有點晃神,不過還是愣愣的看著李想,迴道:“我背著你跑啊跑啊……還以為沒得救了,不小心跌下了坡,走到這裏,也算保住了一條命……不過,我們現在的包啊什麽,都沒有了。這裏是個天然溶洞……很黑,你怕麽?”


    李想搖搖頭,他不說她還沒有注意到,這個溶洞果然是黑漆漆,伸手幾乎不見五指,若不是趙軍生貼身帶著打火機,他們兩個恐怕是真的要在這無盡的黑暗中度過了。


    趙軍生早就關掉打火機,他這個打火機好在放在了內袋,貼身保護地好,否則也沒用,不過油不多了,還是省著點用比較好。


    李想摸摸還是有點發沉的腦袋,理了理思緒,想起丘明,著急道:“丘明呢?他怎麽樣?我剛剛做夢,夢到……”


    趙軍生本來還想迴答的,隻不過聽到她要說夢到丘明,打火機啪一下就亮起來了,這麽一照,他的臉的確有些陰森恐怖起來,好像用手電筒照著臉講鬼故事:“不……知……道。”


    他是真的不知道,心裏對丘明不是沒有擔心,但是他就是覺得她的擔心要多過他,他本來出口安慰她的話,一下子都跑光了。


    李想不知道為什麽,笑了起來,雖然她笑得很虛弱,也很無奈,但是就是笑了,趙軍生覺得有種被人看穿的尷尬,啪一下,又把打火機給關了,他咳了咳,決定捉弄李想來掩飾他心中被她揭穿吃醋事實的懊惱。


    他關掉了打火機,故意拖長了聲音,鬼氣森森說道:“你真的不怕?”


    李想堅定地搖頭,剛要開口說我不怕,結果隻聽撲棱棱的一陣,好多黑乎乎的大東西貼著她的頭頂飛了出去。


    她神魂俱裂,又尖叫起來,往趙軍生的方向躲。


    趙軍生嘿嘿笑著,把她拉向自己。


    李想是真的沒有了力氣,又害怕,又虛弱,就這麽任趙軍生拉著,動也不動,到最後幾乎是緊緊地依偎在他胸前。


    他在她耳邊惡劣地吹著氣:“是蝙蝠,不喝血的,這麽害怕?還是……想念我?”


    李想沾了一手的泥漿,對於他這種還能苦中作樂的人,隻能表示十二分的崇敬,她想推開趙軍生,他卻怎麽都不放手,後來甚至伸出同樣帶著泥漿水的手摸著她的額頭。


    不熱,他說。


    他的手……一向都很大,甚至是溫暖的。


    她拉過他的手,知道他的手,一向都帶著炙熱的溫度,燙人,又叫她安心。


    她不知道為什麽,除了被蝙蝠驚嚇到,此時並沒有任何害怕的情緒,盡管知道自己被困在溶洞裏,也知道遇上了危險的泥石流,甚至……也根本不清楚丘明和方草的境況,她竟然這般……安穩。


    難道是因為趙軍生的關係麽?


    她捫心自問,趙軍生其實除了鋼琴彈得好,並不如丘明這般周到細致萬能,甚至有些方麵,他會是最拖後腿的那個,因為很多時候,他是玩世不恭的態度,不幫忙,就算幫忙,也是無益團結的那類人。


    可是……她為什麽,覺得這麽安心,光是這樣的一個擁抱,就讓她完全地放鬆下來。他的身上,仿佛天生帶著一股家的味道。


    老實說,她不懂。


    她真的不懂。


    除非她真的……喜歡他到了很深的程度。


    他髒髒的手緊緊抓著她,胸膛的熱氣蒸騰在她臉頰邊上,而幹掉的泥漿也正一點點地在她臉龐上瘙癢著。


    趙軍生喘著氣,輕輕在她臉頰邊上印上一個吻。


    “冷嗎?”他稍稍放開她,讓自己也稍微……稍微冷靜一下,否則李想一直抱在懷裏,以他的克製力和忍耐力,是……不行的。


    雖然,雖然他們都在這又黑又冷的洞中,但是他,卻寧願忘記他現在……卻一點也想不起來,外麵是什麽樣子的。


    現在,他全部的心,腦海,甚至鼻端,全都是她。


    他想,也許這麽一輩子,也是不錯的。


    和他心裏的女孩子,一起緊緊地挨著,他怎麽能不全身發熱?


    他甚至連心都因為歡喜而顫抖。


    兩顆年輕的心,在這充斥著陰濕,寒冷的溶洞裏,依偎著。


    “你說……這樣一輩子好不好?”趙軍生從來都沒想過,自己也會說出這麽傻氣的一句話,而且根本不知道傻氣,將這麽一句話,說地十分認真,眼底閃耀的熱切,就算是全黑的溶洞裏,李想也能感覺到。


    李想不說話,因為……她覺得這個氣氛太美好,美好地不真實。


    也許很久之前,她就喜歡上了趙軍生,隻是她,從來都沒有正視自己的心。她騙著自己,硬把自己的頭掰過去,讓自己注視別的,讓鮮紅欲滴的真心白白跳動。


    她擁有的幸福,已經很多,所以她不敢奢望更多。


    一旦觸及真心,她就好像驚弓之鳥,畏縮在牆角,再也沒有力氣顧及其他。


    所以她不說話。


    趙軍生著急了:“你……是不是,喜歡丘明?”他就知道,她一開始就擔心著丘明,甚至還夢到了丘明,是啊,丘明多好,至少認真愛學習,天天向上的好孩子,對她……也似乎比他對她,更溫柔細膩。


    他咬咬牙,努力除去心頭的不安,再次重申:“我喜歡你,李想。所以……你不可以喜歡上丘明。”


    李想輕輕搖頭,他有點置身雲端:“你不喜歡他?”


    她點頭。


    他緊緊抓著她的肩頭,隻為了證明這一刻是真的。她,不喜歡丘明,那,她就是喜歡他了?她為什麽不說話?是不是有什麽拒絕的話,不好意思對他說?


    他的確為了方草的事著急上火了,但是他……真的不是有意的。所以他有生以來,第一次拉下臉,試著用丘明式的姿態和態度,對著李想說:“對不起,我是不是讓你生氣了?”


    李想還是搖頭。


    “為什麽不說話?”趙軍生又急了:“你是不是後悔了?後悔那天晚上和我出去散步,後悔讓我也跟著你們來了,還是你後悔,後悔認識我?不行,你得對我負責任。”


    “因為……害怕。”李想的聲音終於幽幽響起。


    趙軍生好笑起來,帶著促狹的語氣調侃著她:“你不是不害怕的?”


    李想搖搖頭,有點猶豫,還是繼續說著,話音裏帶著幾絲的顫抖:“我怕,我不是怕這些,也不是怕死……而是害怕喜歡也好,愛情也好,不夠堅韌,不夠長久,我想即使給我很多很多的愛,我也還是會害怕,害怕給我愛的這個人,哪一天就說不愛了,轉身了,甚至……帶著別的女孩,告訴我,愛情並不固定,所以他的愛轉移了,心……也變了,那我,就真的一無所有了。一個女人,能擁有的,真的不多,而當一個女人捧著滿手的愛,她也會愛上這種被愛充滿的感覺,失去了……該怎麽辦?”


    她的聲音已經不連續了,到後來,幾乎是抽泣著說完的,趙軍生呆了好一陣子,才知道偷偷用手替她揩去眼淚,幫她順氣。


    他不說話,他不知道,原來李想也有這麽多話的時候。


    他記得她可愛時臉色發紅低頭直走路的樣子,也記得她生氣時鼓起的臉頰,甚至還記得她揮灑才能時閃亮的雙眼,但是……她這麽地痛哭失聲到背都緊緊弓起,他卻是第一次。


    他不知道怎麽安慰在哭的女生,尤其,她還是他百般想討歡喜的對象,更加不發一言,隻是一雙手,替她揩了一遍又一遍的眼淚,還有肩膀,給她輕輕枕著。


    她哭的時候,他也覺得心裏發虛,發慌,絞地很緊。


    李想平靜了一會,舒了口氣:“我小時候,其實發現過我爸媽因為我爸外遇吵架的事,那個時候,我……也許還不懂,但是……我才知道,原來,爸爸媽媽,不會永遠甜甜蜜蜜,也不會永遠看著對方微笑,原來他們也會吵架,也會歇斯底裏。從那以後,我……害怕。一直很害怕。”


    趙軍生終於知道,她的害怕,是指這個。


    他歎了口氣,想說些什麽動聽的好好安慰她,讓她笑出聲來,但是撓了撓頭,也沒想出什麽來,隻道:“你是不是怕我以後也會外遇?也和你吵架?我不會的。”


    他有點急,低低地說不會的。做著一個很認真的承諾。


    年輕的體溫熨帖著她,她竟然為這年輕的生澀的誓言而微笑起來。很黑,洞裏。但是她那莫名的,心底最深的害怕以及恐懼,似乎消散了一些,她抬頭,仿佛能透過那厚厚的岩土層,看到閃亮的星星,所以她微笑,幸福地笑了。


    她聽著趙軍生有力的心跳,被小小的幸福感熏地昏昏欲睡起來。


    趙軍生還沒說完:“我爸和我媽,我是說親身媽媽,也是很幸福的,他從沒來有兇過我媽一句,我媽也是每天都笑地很甜美,她會做他喜歡的下酒菜,他也聽她彈鋼琴,雖然他根本是個大老粗,不通音律地很,還是聽著艱澀的琴曲,一天又一天,我小的時候,也以為這代表著永遠。可是,你也知道,我媽得了一種很嚴重的病,他很傷心,但是根本無力迴天,我媽死了沒多久,他就立刻娶了別的女人。我一直,無法原諒他,不管他有什麽借口,都不願意原諒他,我隻敢用叛逆來表達我的不諒解,直到後來我了解,我大概也太執著你說的那種愛了……”他的聲音戛然而止。


    因為感覺到她的唿吸綿長,在他肩頭安靜地枕著。


    睡著了?


    趙軍生哀歎一聲,嘴角卻是勾著的。


    他開始數肥羊,一隻,兩隻,三隻……三百六十五隻……九千六百五十九隻……


    “李想,李想!”他低沉,有些沙啞,也有點無力的聲音響起。


    李想揉揉眼睛:“恩?”


    他稍稍推開她一點:“手臂好麻……你不要碰,一碰就疼,啊……好疼,動不了了!”


    溶洞裏,迴響著趙軍生的哀嚎聲。


    作者有話要說:


    對不起更晚了,因為朋友臨時來玩,我就陪她爬山遊玩去了,這幾天腿腳也有點酸,熬到這麽晚才寫出來這麽一章,不過朋友來就是好,我有了很多好點子,- -嗬嗬,也許情節俗套,但是我沒有才華,想不到啥更好的了,汗


    第36章 我欲將心托明月(六)


    “丘明?”梅麗看著滿身泥漿的丘明,愣愣地說不出話來:“你沒事吧?”她趕忙扶住搖搖晃晃的丘明,看到他身上一大片的擦傷和血跡,觸目驚心。


    她拿出繃帶,丘明推開,他的額頭也有傷口,正猙獰地滴著血:“你說方草沒去,她人在哪裏?”


    梅麗頭一次看到丘明露出這麽兇狠的表情,應該說,透著一股兇狠,盡管嘴上甚至是無所謂地在笑著,但是就是透著那麽的一股子的兇狠。


    她連忙攔住丘明:“她現在正在裏麵哭,你別……”


    丘明還是笑著,聲音不大,隻是就是讓梅麗心裏發慌:“我不會做什麽的,隻是現在趙軍生和李想的去向不明,我隻是,要告訴她這件事,不,不是告訴,是好好地通知她。”


    推開門,方草也是一身狼狽,隻是坐在窗口,看著窗外的大雨瓢潑,眼神呆呆的,一點也沒有了以前方草的樣子。


    聽到有人推門進來,她趕忙轉身:“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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