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心照不宣,那邊百裏樂人也馬不停蹄來到西門。


    觸目所及,已然是一片血腥狼藉。


    死的有魔兵,也有勇王的人。


    隻是,現場沒有看到勇王,同樣沒有看到青蚨。


    現在的西門,一片死寂。


    看看界內界外的屍體,他猜測人可能已經入城了。不出意外的話,可能是取道王宮。


    遂準備離開,可思索一下他又不放心。於是蹲下取了一點血用力搓開,看著顏色溫度,想來是有些時間。


    離此最近的是大荒樓,莫非大荒樓插手了?


    按照老不死以前查到的消息,大荒樓幕後主人實為弦歌月。如今雖然昏睡不醒,可大荒樓還在。


    秦漠下落不明,然則也沒有誰看到屍體。


    如此一來,難保兩者之間沒有聯係。


    思及此,他決定再往王宮走一趟。


    於是乎,加緊腳下步伐。


    他走的急,背後兩人同樣跟的緊。


    原本兩人有意分開行動,一個繼續跟蹤,一個迴去複命。


    但思索片刻後,覺得這事不妥。


    說到底,他們誰對他都信不過。


    始終堅信,百裏家的不會與菰家一條心。如果分開行動,就會落單,進而被個個擊破。


    百裏樂人是不知道他們倆究竟藏身何處,但他清楚背後不會沒有尾巴。故一路都是避開與邱北長他們聯係的地方,七繞八繞,竟是些殘垣斷瓦,盡顯荒涼的地方。


    如今王城百業俱廢,哪裏都是洪水滔滔。有點本事的,那是拔地升宅,沒有的,隻能被其淹沒。


    因而,到處荒涼,少有行人。


    有也是藏了起來,畢竟外頭太危險。


    雖說如此,他走的同樣是近路。


    果然,行不多久聽到了打鬥聲。


    不由的腳步再催,出乎他預料的是並沒有看到大荒樓的人。倒確實有勇王的兵馬,雖說個個負傷,狼狽不堪,可兩眼卻是精光爍爍。


    再看看除了幾個認識的將軍還有一個蒙麵人在和甘老五,江拐子纏鬥,並未發現勇王,周乙。


    但不論怎樣,這誘敵之計算是成了。


    約莫觀察了一刻鍾,他便起身返迴菰晚風身邊。


    他這一走,身後兩位自然也沒閑著。


    可就在他們走後,事情有了變化。


    暗處,周乙扶著勇王緩緩出現。


    勇王問:“事情都辦的如何?”


    周乙恭聲道:“都已經安排妥當,隻是您覺得碧雲的話有幾分可信?”


    勇王靜靜的注視戰局,道:“倘若她說的是實話,那麽東門欠了她一個大恩。”


    “您也覺得大夥兒是中毒,不是染疫?”周乙有些詫異,沒想到主子會選擇相信一個有問題的人。


    而其中的問題,他們心知肚明。


    “倘若是中毒,她已將解藥分發給大夥兒服用。是不是,一會兒自能見分曉。而如果這份毒,剛好抵卻了疾疫,那麽東門都要受她的大恩。


    即便她有私心,亦非真雲雀。


    然,救了眾人是不爭的事實。”


    須知,此疫並無解藥。


    至少,解非解藥非藥。


    忽的,他沉眉道:“秦漠還沒有迴來?”


    “沒有,他帶人去引開青蚨。一時半會,怕是不能迴來。”此女畢竟是照紅妝的貼身婢女,能為有目共睹。


    一般好手,恐不是其對手。


    “你有沒有覺得秦漠此次迴來,有哪裏不同?”


    被他這麽一問,周乙不禁陷入沉思。


    道:“要說有也有,要說沒有也沒有。究其根本,卻是說不上來。”


    勇王歎了口氣,他也是這麽個感覺。


    自從迴來後,對方就不曾與自己說過話。除了在拚殺,還是在拚殺,硬骨頭全是搶著上。


    這讓他想問,也無從下口。


    人是老四的人,真有個好歹,他都不知該如何向老四交代。


    一念之餘,愈發惆悵。


    周乙忽的想的一個可能,奈何話到嘴邊卻是口難開。


    幾番,來迴。


    勇王,蹙眉。


    道:“有話直說,何故吞吐?”


    你跟本宮至今,當曉本宮脾性。


    “不是。”他抬眸,仍是無法一吐為快,直待主子有了怒色,才咬咬牙道:“屬下也是猜測。”


    “你說。”


    “碧雲說大夥兒的症狀是中毒,然禦醫看不出好賴。


    此前,秦漠有過外出。”


    “你的意思是?”


    “傳聞,疾疾甚為兇猛。


    凡所遇者,無物不著,無物不染。


    且他迴來,一直避開您。


    凡事,獨行。


    您說,他會不會……是著了?”


    不然,不該如此。


    一聽這話,勇王的心,是唰的沉到底。嘴上想要喝止,可到了喉頭腫脹的緊。


    半晌,才勉力定住心神。


    斥道:“大膽。


    不怕老四醒後找你算賬?疾疫後果如何你也見過聽說過,你幾時見了染上還能完好無損?”


    周乙聽罷,也是苦哈哈。


    道:“便是如此,屬下才不敢說。


    但是除了這個可能,實在想不到其他。”


    唯有此,才是合情合理。


    說到這裏,勇王一發不語。


    看著征戰不休的將士,盡是沉甸甸。


    是啊,除了這個,沒有更合適的解釋。


    可如果是,他……


    他不曉得一個無解絕境,秦漠是怎樣熬過來。更不知,這段時間,人又經曆了什麽。


    忽的,他眸子緊縮。


    隻因甘老五、江拐子已經開始欲擒故縱,有意且戰且敗,且敗且退,目的,引他們入局。


    周乙,色變。


    急道:“殿下,還跟嗎?”


    進則有可能被捉,退則有可能錯失機會。


    勇王,側眸。


    道:“確定都已經安排妥當?”


    “是。”


    “既是如此,傳令下去。


    追。”


    周乙微怔,片刻迴神。


    隨即,拱手而退。


    幾個閃轉騰挪,來到一處高地,朝天,發射暗號。


    眾將士即見,奮起直追。


    一股腦,追入王宮。


    江拐子見狀,讓甘老五抓緊。務求把這些跳蚤,一網打盡。


    省的,夜長夢多。


    甘老五,意會。


    他原是送了赤淞,待到迴轉時,玀老三已經有了安排,遂跑到這邊幫忙,一起抵禦。


    起手,來了套趕羊入圈。


    今兒,他們不止要殺羊。


    更要,關門打狗。


    甕中,捉鱉。


    可等到宮門緊閉,恍惚間發覺不對。


    邊打邊道:“怎麽好像大魚沒來?”


    江拐子冷笑,一拐殺三人。


    血,濺了一身。


    道:“魚子魚孫都在,怕他做甚?


    他要不來,咱們今兒就開個全魚宴。”


    說罷,怪笑不已。


    又朝著眾將士,喊道。


    “諸位還是別打了,你們的王,已經舍棄了你們,為這樣一個人搏命不值得。


    不信,你們且迴頭看看。


    哪裏,有你們的王?哪裏,有你們的主?


    聽在下一句話,識時務者為俊傑。


    何必,枉送性命。”


    可眾將士聽了,非但不見慌亂,反而愈見亢奮。


    眨眼功夫,竟有不世之勇。


    這是江拐子沒有想到的,也是甘老五意料之外。


    頓時,麵色鐵青。


    眾將士,越打越興起。


    體內血液有如熱浪,翻滾不聽。一身的蠻勁兒,使得他們無處發泄。


    愈打,愈狂。


    他們的想法簡單,可以死,可以為主盡忠。但他們的王不能有事,哪怕一絲一毫都不行。


    之前沒能護住,已是內疚。


    覺得是自己沒用,拖累了王。


    致使王受製,挨打。


    如今聽聞他們中計,王卻沒有在內,那他們怕什麽?


    舍得命一條,敢把皇帝造。


    說什麽都行,就是不能給王摸黑。


    可以站著死,決不能跪著生。


    頃刻,這氣勢油然而生。


    饒是兩人能為非常,又有自己人趕來相助。


    可事情,到底還是陷入了焦灼。


    不得已,差人遞信。


    哪知,玉麵判官收到消息,並沒有直接帶兵去圍剿。而是跑到楊允的住處,問對方有什麽想法。


    楊允靠在床頭,慘白的臉色始終不像個活人,卻又真真切切活著。


    聽到他這話,也隻是一臉淡然。


    道:“大人想知道什麽?”


    “勇王。”


    我要他的下落,你應該知道。


    楊允聽罷,很是自嘲。


    歎息道:“大人憑什麽覺得楊某會有答案?”


    你在宮裏,我也在宮裏。


    行走如你,尚且不知。


    我一個時刻被監視的,又從哪裏知曉?


    問我,豈非舍近求遠?


    “憑你楊允伺候弦不樾多年,憑他們幾兄弟對你敬重有加。


    雖說你人在宮內,可以你對他的了解,你應該知道他藏身何處。”


    聞言,楊允笑了。


    道:“如是這般,大人不必憂心。


    想來不久,便會有消息。”


    “怎講?”


    “勇王是個孝子,凡有一口氣,便不會坐視王宮不理。現在沒有抓到目標,隻能說,還要稍加耐心。


    等待,即可。


    時候到了,自然就會出現。”


    “何以見得?”


    “不論他打的何種主意,目標總不離光複弦氏一脈。論退論進,王宮都是其必然要走的一遭。


    進則光複,退則休養生息。


    然,退要退的幹淨,退得人盡皆知,不是嗎?”


    沒有眾目睽睽,天主如何能安心?


    沒有這份安心,試問他們要如何休養生息?


    修養,忌打擾。


    玉麵判官,倏的抬眸。


    寒光,灼灼。


    道:“如此說,他是識破了?”


    “他是勇王,稟賦不足,不代表沒有腦子。否則,大人以為他是如何在魔後的威逼下還能脫穎而出?


    相比,昱王穆王就沒有這份頭腦。


    倘若有,就不會被當成禮物送去少真府。”


    一聽這話,他霎時間皮笑肉不笑。


    姓楊的,你在提醒過我?


    有時間操心別人,不如想想自己還能活多久?最好,你能一直如此,千萬別讓我抓到把柄。


    否則,有你求爺爺告奶奶的時候。


    可盡管如此,他麵上依舊不差分毫,不顯山不露水,端的禮數周到。


    作禮道:“既如此,在下就不打擾楊大人休息。”


    說罷,又朝外喊到:“來人,照顧好楊大人。如有差池,小心你們的狗命,聽到了沒有?”


    宮人,立時齊聲。


    道:“是。”


    見狀,楊允抬眸。


    “送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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