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木三算是光明正大陰了界主一把,他曉得在這件事上,誠如玉蛟龍所說,不可能讓百裏素鶴有機會抽身。


    因為他們等了那麽多年才等來這麽一個機會,等到對方甘心入局。對方需要給正道給蒼生一個喘息的機會,而他們需要一個契機來入世。


    而百裏素鶴,便是這道契機。


    此時如果讓其抽身,那麽辛苦布局籌謀到今天的結果,就會付之一炬。他們都為此付出代價,要是失敗,那是誰都不能接受。


    所以,玉蛟龍才會強調魔界在這件事上必須要有所因應,不能無動於衷。一旦無動於衷,即有可能使百裏素鶴那邊萌生退意。


    故,他這陰的何止是光明正大,除了光明正大,還是正大光明。


    坑的,理所應當。


    當然,他是不會有勞什子的負罪感。


    畢竟,這廝當年一句話,八風島可是差點萬劫不複。


    也就他們命不該絕,碰上那倒黴的白蛟,這才強行替各自續了那麽多年。不過,白蛟好也不好。


    好是因為,有它在,八風島雖然險惡艱難,可到底也能安身立命。


    島上雖無幾許靈氣,然則它可以吸收地脈之氣。要知道地脈這東西吧,它和筋絡頗有異曲同工之妙。諸筋相連,諸脈想通。


    這邊堵了,還有那邊。


    一邊不行,它可以抽取偏遠的地方來維持自身。


    因而,封印再久,勉勉強強亦尚可度日,。


    隻不過,這不是長久之計。


    如此,也就是它不好的地方。


    加上白蛟自始至終不與島上一條心,現在是受製於己,可哪天要是找到機會逃離?


    那對八風島而言,會是場浩劫。


    默不作聲的泯了一口酒,複謙卑有禮兼含笑的看著對方,沒事再邀請對方一起來上一杯,是半點沒拿自己當客人。


    界主看著他這副樣子,氣不打一處。然麵上不會露出分毫,即便,是在麵具之下。


    曉得自己被陰了,也依舊是與之談笑自如。哪怕對方一再挑釁,亦是置於輕描淡寫,不動聲色。


    他知道對方打的什麽主意,同樣,魔界開疆拓土需要有人身先士卒。想要玩,那就放手玩。


    想要天下,那就各憑本事。


    於是,垂眸低掩的說起了妖境。


    說白了,他清楚鐵木三是在意的。


    妖境這些年一直不與外界來往,偶有幾個還是偷溜出來的,正經遊走世間的就沒幾個。


    以其上古大妖與龍族的交情,真龍現世必然不會坐視不理。在這件事上,有極大的可能會動。


    這是因為,上古大妖的消失與龍族有不可分割的關係。他們需要開疆拓土,妖境也想重現昔日的輝煌。


    隻可惜,一直不得法。


    而這次,就不一樣。


    也許借助白蛟,能摸到一點消息也未可知。


    事實上,妖境這方麵確實是和他想的大差不差。龍息出世的那一刻,供在神廟的曆代大妖,就都有了反應。


    掌管祭祀的大祭司找到了水珠璣說明了情況,水珠璣一聽,這種大事自己做不得主,立馬上報給境主。


    怎奈他去的不巧,境主已經去閉關。如果等待出關,則不知要等到什麽時日。可好不容易有了龍息的消息,妖境說什麽都不能錯過。


    於是,幾番猶疑思索,水珠璣辭別離鏡宮,又來到神廟。


    大祭司老遠一見,連忙把人迎了進來。轉頭吩咐弟子去衝一壺茶過來,自己則招唿著對方坐下。


    急道:“怎樣?”


    水珠璣愁眉緊鎖,抬眸一瞬欲言又止,轉眸他看無所適從,如此反複半晌,才憂心忡忡道:“境主在閉關,咱們一時半會是見不到了。”


    大祭司一怔,起身道:“怎會如此巧?”


    聞言,水珠璣亦一拳砸在幾上。是呀,怎會如此的巧?自己怎麽,就沒快一點?


    大祭司蹙眉道:“那現在怎麽辦?龍息一閃即逝,倘若現在不加緊搜尋,待其消失,咱們又不知要等多少年。”


    一聽這話,水珠璣霎時抬眸,道:“如此說,大祭司這次有方向?”


    “嗯。”大祭司頷首,道:“方才吾做完功課,忽的與天地有了感應,看到王城之中黑水成淵,有一白蛟現世。


    此蛟雖是蛟身,卻是有龍質。”


    說罷,又急急道:“妖境這次能不能重現大妖盛世,依吾之見,十有八九,當在它身上應驗。”


    “此話當真?”


    “吾以性命起誓。”


    “好,有你這句話,水某知道該怎麽辦了。”


    “水大人有辦法?”


    水珠璣剛要開口,那小弟子已然端著衝泡好熱茶端了過來。使得他這到嘴的話,轉了兩三下又給咽了迴去。


    大祭司瞬間了然,揮揮手讓弟子下去。順帶讓屋外伺候的人,也都一一迴避。


    隨後,更在屋裏撒下結界。


    做完這些後,才不緊不慢的給水珠璣倒了茶,道:“水大人,請用茶。”


    說著,也給自己倒了一杯,就著座一旁慢慢的相陪。


    水珠璣將茶拖到自己麵前,撇了幾下茶水,到底是沒心思喝。白蛟出現在王城,那就說明事情至少和一方勢力有關。


    然,不論是哪一方對妖境而言都是個麻煩。


    這點,大祭司也清楚。


    但他是祭司,隻管吉兇禍福與天地溝通。


    對外如何,不在他的範圍。


    側眸覷著對方這眉團緊蹙的樣子,到嘴邊的茶又給推開,道:“不能解決嗎?”


    水珠璣搖頭,複慢慢的長歎。


    杯蓋沿著杯口一圈一圈的打磨,道:“也不是不能解決。”


    說著,咋舌挑眉苦笑道:“其實,人選水某倒有一個,隻是這人不合適。”


    大祭司聽罷,當即明白他什麽意思。


    亦蹙眉道:“大人是指血郎君?”


    “正是。”


    水珠璣點了點,歎道:“妖境的解印人與別處不同,咱們實際是可以將天命帶迴,然後指定一人去承接。


    期間,隻要此人心甘情願即可。


    直到一任結束,天命迴歸。


    可咱們前不久才讓血郎君應下,現在讓他去找出白蛟所在,無疑是送羊入虎口。八風島如今已然解除大部分封印,倘若咱們此時把人送出,則是讓對方如虎添翼。


    屆時,後果更加不堪設想。”


    “可是,目下應該沒有比之更合適的人選。他在欲海天待的日子久,對外了解也比一般妖族強。”


    “是呀,所以這事才難辦。”


    大祭司聽罷,亦不由的點頭。


    讓他去吧,人正好需要解印人解除封印。前麵因為百裏素鶴的周旋和幾位解印人擋下,妖境這才避免戰火侵襲。


    然戰火好不容易避到現在,沒道理關鍵時刻主動把人交出去。要是這般,何不如一開始就便宜對方。


    這隨便換個人也好過現在兩難,忽的,有什麽從腦海閃過,頓時眼前一亮。忙道:“水大人?”


    “大祭司想到了?”


    “您不記得了?當初他為何會答應接下解印人?”


    被這麽一提醒,水珠璣頓時也迴過味了。猛的一拍腦門,大歎:“吾怎麽把這事給忘了?


    有了那個小的在,料想正道不會為難。宗門那邊,理應會幫著照看些許。如此,即便有難處,也不至於四麵皆敵。


    至少,可以先排除兩方。


    退一萬步來講,亦不至於為難。


    如此,隻要小心魔界和八風島。”


    大祭司喜道:“正是此理。


    現在看來,彼時答應血郎君倒是為今日種下善因。”


    複感歎到:“實在難得啊。”


    “你說的對,水某這就去找找。省得夜長夢多,告辭!”說罷,水珠璣匆匆把茶喝完,也不管燙不燙,起身作禮就要離開。


    大祭司也不強留,他這神廟偶爾會客可以。但如果留的太久,恐會驚擾祖先亡魂。


    是以,不便留客。


    況且,這不是留客的事。


    踏足一瞬,霎時光華自轉,結界退散。


    一路相送,出了幾裏路這才負手踱步的往迴走。


    而出了神廟,幾經兜轉。才在一處密林找到滿臉胡子拉碴的血郎君,身上破破爛爛不說,這人一看就是好久沒有收拾自己。


    看到有人來,毫無反應。


    不是把附近齊人高的草收了曬幹,就去旁邊林子裏背出一捆捆木頭。再看看那新起的茅屋,看樣子是準備生火做飯。


    眼看這天不知道啥時候亮,再等就要錯過時機。於是乎,水珠璣等不下去了。邁著步子,便慢悠悠的走上前。


    道:“怎麽?還生水某的氣呐?”


    血郎君繼續砍柴,一記大力,木頭差點沒崩到他腦門上。


    見此情況,水珠璣也識趣的後退了些許,解釋道:“過去讓你成為解印人實屬不得已,你剛從宗門脫困,此事人盡皆知。


    是以,外界不會想到天命會在你身上。


    他們想不到,就意味著封印多一分保障。”


    “那現在呢?”一聽這話,血郎君猛的把斧子甩進樹樁,轉身就指著對方鼻子開罵。


    “過去求你們網開一麵,你們拿喬。怎麽?天塌了,還是地陷了,風水輪流轉啦?


    你們也有拿不定主意的一天?


    想讓我去?”


    水珠璣作禮賠笑:“是,過去是大夥兒對不住你,你大人有大量,別和大家一般計較。”


    “不行,我這人量小。


    我睚眥必報,我錙銖必較。


    少他娘的給我灌迷魂湯,我告訴你水珠璣,別人聽你的,我可不吃這一套。”


    水珠璣任他罵任他說,口水噴到臉上,也隻是閉眼淡淡擦去,然後依舊耐著性子道:“一碼歸一碼,吾主管妖司,掌闔境人丁造冊,管一切調動。


    你這一跑沒影兒,觸犯族規族法。


    若不以示懲戒,吾如何服眾?”


    總不能說,因著一點過往,我這妖司便啥也不管是吧?


    “所以呢?”


    “有件事,需要你辦。”


    “不辦。”


    “考慮一下。”


    “慢走,不送。”


    “真不考慮?”


    “幾個意思?”


    “他。”水珠璣說罷,睇眼茅屋內昏暗的燈火,努嘴道:“辦好這件事,妖境以後就是他的靠山。”


    聞言,血郎君霎時目光灼灼。


    “有這好事?”


    你會想到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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