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說呢,兩個人都沒安好心。


    玉麵判官出去一圈,沒想到自己兜兜轉轉,會是這麽一個收獲。


    如今迴想,大有自己一時氣昏了的感覺。要不怎麽會事先想的一樣沒做,倒請迴這麽祖宗。


    不過這樣也好,倘若能使他們父子生隙,從內部瓦解百裏家乃至監察天司,這似乎也是不錯的法子。


    如此想著,也如是做著。


    百裏樂人雖然混不吝,一雙眼裏還是明亮,自然看得出好賴。他算計自己,自己何嚐不是存了相同的意思?


    就是不知道,他倆誰會笑到最後。


    於是乎,經過短暫交流,玉麵判官提議兩人繼續喝上幾杯,順便等消息等結果。


    見有人遞台階,百裏樂人那是打蛇隨棍上,哪有不答應的道理。不怕對方來,就怕對方不接招。


    是以,公子哥的做派被他發揮的淋漓盡致。


    玉麵判官是一麵嫌棄一麵笑的有如春風,大有相見恨晚之勢,拉著人打算一邊喝酒一邊長談。


    總之,一燈殘和百裏流年沒有結果之前先穩住。如果自己料的不差,很快,有些人就要坐不住了。


    不管一燈殘能查出什麽,也不管百裏流年父子是真情深還是假和睦。


    人扣在自己手上,機會總是多一分。


    一邊喝著,一邊敬著。


    一邊……心早就不在。


    一燈殘順著人皮麵具一路查找,結果是有了。但僅止與結果,別的一無所有。這幾個人都是這無名散仙,平時也不怎麽和人往來。


    因而,知道他們的人並不多。


    及至人什麽時候死的都無從知曉,更遑論是名字。


    一番周折,卻是沒有絲毫價值。


    忽的,迎麵走來幾個仙者。


    甲說:“哎?聽說了嘛?”


    乙和丙齊問:“什麽?”


    “唉呀,這都還問什麽,當初百裏少主的事啊。你們沒聽說嗎?今天早上來了一個人闖進府中,直接把少主擄走了。”


    兩仙者聽了哈哈哈大笑,說甲頭發長見識短,這麽點事也能大唿小叫。


    乙道:“就那麽個糟心玩意兒,擄了就擄了。沒準兒,百裏家主努努力還能再添個一男半女,這不比現在的孽子強。”


    丙亦附和:“可不是,這廝如果不是天牢一行還像個男人,不然就和箕鴀那個混賬差不多。


    過去,兩人沒少穿一條褲子睡一個女人,不比誰強。”


    甲擺手道:“不一樣,你們知道擄走百裏少主的是誰嗎?”


    兩人不解:“誰啊?”


    “這都要問,你們怎麽就不想想王城之中,弦天主已經死了,弦氏沒落。三家之中,少真府自文宰不在便是日落西山,這次的大火,更是沒幾個人活下來。


    那剩下的還有誰?”


    聞言,兩人立馬一把捂住他的嘴。隨即緊張的左右流顧,確定沒啥可疑才緩緩把手拿開。


    乙籲了一口氣,恨鐵不成鋼的嗔道:“快別說,你不想活了?


    這是能說的?你這麽說,不就暗指菰晚風得位不正?”


    丙也是後怕的看看四下,小聲的抱怨道:“對啊,你不知道現在多少雙眼睛盯著嗎?還這麽說,被人聽去,是要掉腦袋的。


    你不為自己想,也要為我們兩個想嘛。現在大家情緒都那麽高,多少人容不得有人說菰天主一句壞話?


    倘若被聽去,咱仨還有的活嗎?”


    說罷,乙連連點頭。


    甲看兩同伴如此,隻得悻悻收了口。


    賠笑道:“得罪得罪,是小弟大意了。”


    說著,就要催促二人快走。


    結果,忽的眼前景象陡然星移。


    三人強裝鎮定往前走了走,沒人,四下迷霧茫茫,樹影婆娑,除此好像也沒別的。


    可他們試了幾次,都找不到出口在哪兒。


    起初的冷靜,慢慢就成了煎熬。


    時間越久,越是磨人。


    就在幾人耐心快要耗盡的時候,一燈殘才不緊不慢提了禪杖自林深處走出。


    作禮道:“幾位,有禮了。”


    三人頓時怏怏不快,嫌棄之中不乏戒備的後退些許,異口同聲道:“你是何人?”


    為何在此?


    還有,你這身裝扮……你是和尚?


    旋即,三人麵麵相覷。


    和尚,那好像是禪門的。


    欲海天,似乎很早以前就沒有禪門,而禪門也是個禁忌,說不得,提不得,那是要出人命的。


    我的個天,親娘姥爺。


    咱哥兒幾個這麽倒黴的嗎?


    可不等他們多想,一燈殘開口了,張嘴就給他們澆了一盆冷水。


    道:“方才,是誰說百裏少主,讓人擄走?


    又是誰說,事情是菰家做的。”


    乙和丙迫於其威壓,連忙後怕的鬆開了甲,著急忙慌的解釋道:“不是我們,不是我們,我們什麽都沒說。”


    “那就是你說的?”一燈殘轉眸看向甲。


    甲是心裏賣麻批,臉上不得不堆出一抹討好的笑容,小心翼翼拱手道:“饒命饒命,兄弟也不是故意的。


    你大人有大量,給行個方便。


    來日,兄弟我一定找閣下喝酒。


    你看,可行?”


    “如此說,事情是你做的,與他們無關?”


    甲迴眸看向兩個同伴,兩人連連擺手提醒,快別說,快別說。


    說了,咱們得一起完蛋。


    頓時心下冷笑,他奶奶的平日裏兄弟長兄弟短,到頭來還是隻顧自己。他倒是想狠心拒絕,奈何臨了了偏他娘的嘴硬心軟,到嘴的話硬生生改了。


    抬眸偷眼,很是局促的笑了笑。


    道:“是,是我說的。


    和他……他們無關。”


    話音剛落,乙和丙立時鬆了一口氣。不停的無聲作禮道謝,謝了,兄弟。


    來年今日,我們一定去看你。


    甲看的心裏拔涼拔涼,狠狠給了自己一嘴巴子。讓你多嘴,讓你多嘴,看吧,這就是你交好兄弟。


    越想越惱火,但觸碰的一燈殘的眼神瞬間又慫了半截。


    指了指兩人道:“事是我說的,和他們無關。你、你、你放他們走吧,要殺要剮,我都悉聽尊便。”


    說罷,別過臉不想再看。


    再看,他怕自己後悔。


    乙和丙雖然有些不落忍,可他們也曉得眼前的人太強。強到他們仨湊上去,都隻有送死的份。


    既如此,死一個好過一起死。


    再者,這事確實不是他們說的。他們還勸過,因而就是人死了,也是死不可埋怨。


    自己找的死,自己受。


    沒道理,還要拉二人墊底不是。


    一燈殘轉眸道:“不後悔?”


    後悔是肯定後悔的,但是死一個好過全死啊。所以,即便他有多少怨懟還是點了頭。


    悶聲道:“不後悔。”


    “哈哈哈……”


    “你笑什麽?


    殺人不過頭點地,犯不著要死了還羞辱我一頓吧?”


    “某家笑的不是你。”


    “什什麽?”


    “某實話告訴你,未成名之前,某也是個出家人。但是某看不慣那些和尚假仁假義假慈悲,整天說什麽勞什子慈悲為懷,什麽是慈?什麽悲?


    他們說的度便是度,別人的就不是?”


    “這……”


    甲看他這模樣,更怕了。


    兩股已然戰戰,奈何怕死怕的不敢挪動半分。


    然看著他越說越離譜,甲也明白一個道理。有些話可以說,有些飯不能吃。比如,倒頭飯。


    同樣,有的話說了是要有代價。


    說人長短可以,但小心被聽去。


    而知道的越多,就越危險。


    何況,對方能為高自己太多。


    然一燈殘似乎沒有停頓的意思,目光從他們每個人身上掠過,最後又迴到他身上。


    道:“你的話,讓某家突然覺得當年是不是錯了?”


    甲霎時跪倒在地,顫顫巍巍磕頭。


    哆嗦道:“仙仙長,你要問什麽就直接問吧。實在不行,你行行好,給我個痛快。


    我我……我來世,再報你的大恩。”


    求你別說了,我不想知道這些。


    我隻想,多活兩天。


    “怕了?”


    可某所見,你的同伴似乎都希望你死,你當真不恨。


    甲一聽這話,直接炸了一個激靈。


    險些咬到舌頭,磕磕巴巴道:“在下不過閑散之人,有幸聽了些許傳言。然本人力小言微,自知斤兩。


    仙長一看就是不一般的人,何苦要和我們講這些,為難我們幾個不起眼的東西。


    實、實在,與你的身份不符。”


    “哦?


    某有何身份?”


    “不不知道,但肯定是我等小民一輩子無法企及。”


    “你倒有幾分聰明,可知某為何要如此做?”


    “我……”甲我了半天,迴眸又看到同伴哀哀祈求的眼神,隻能咬咬牙,一閉眼,一股腦兒的把聽到的事情都倒了出來。


    什麽有人說菰晚風欺人太甚,仗著成為天主,便不拿過去的同僚當人看。


    前腳才過來打殺恫嚇,後腳就直接闖府擄人。


    百裏家主都已經答應臣服,卻還是不肯放過雲雲。


    然後就有好事者發現,少真府出事時,百裏家主不緊沒有落井下石,還派了監察天司去救人。


    結果遇到菰家七煞中的玀老三、甘老五等帶人在少真府大殺四方,致使少真府一夕潰敗,幾乎死絕。


    僅剩箕鴀這個外人,還有菰大小姐以及幾個擁護箕鴀的族老還活著。


    而這些人,都是菰家派人接走的。


    講什麽一定菰晚風的詭計,箕鴀就是少真府的內鬼,是菰晚風安插的奸細。什麽菰大小姐被迫下嫁,也都是計謀。


    就是為了讓菰家的人順利進入少真府,好借著大婚來個裏應外合。


    總之,事情說的有鼻有眼,宛若親見。


    甲說完,就閉上眼睛巴巴等死。


    等了半天,沒有。


    心下一喜,悄然睜眼。


    卻是不及迴神,讓突來的大手一掌蓋了天靈蓋。


    至死,來不及說一個字。


    一燈殘側眸冷眼道:“你知道的太多了。”


    旋即,出手如電。


    不待屍體倒下,又將逃跑的兩人悉數斬殺。


    隨後,提了禪杖迴眸。


    “閣下看了這麽久,是不是該現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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