迴城的人,各有心思。


    迴司幽的人,亦相差無幾。


    百裏流年雖然記憶被抹,可看到上穹對應的星子少了幾顆不禁看向素鶴的眼神斂了又斂。


    雖素鶴麵色如常,他則心墜穀底。


    ……


    而常無常迴到百裏氏,便將人帶到百裏梟景麵前聽其發落。巧不巧,百裏梟景剛應付完司主遣來的使者。


    問他對下界有神之境現世有何看法?


    他能有什麽看法?


    所謂的神之境心裏清楚的跟明鏡一樣,但他哪能當著使者捅實情。況且,使者並非打探而是表明司主已經對百裏氏展開調查,已經起疑。


    但凡露出絲毫端倪,那百裏氏將吃不了兜著走。


    他這邊剛把人打發走,那邊常無常就把人給帶了迴來。


    百裏梟景看到碑天鳴,心頭泛起陣陣殺意。這女人當真是不害死自己不甘心,她要做百裏氏的女主人,自己答應了。她要無霜登上少主之位,自己也做到了。她要趕盡殺絕,當年也沒有不依從。


    可是,如今霜兒已然無法承接。


    卻還不許自己找迴素鶴,更甚者她切實的動了殺機。


    這是要亡他百裏氏……


    將人細看了半晌,忽的一腳把跪在地上的人給踢翻,厲聲道:“那三個怎麽迴事?”


    常無常垂眸拱手,道:“碑天鳴等人勾結旁支百裏流年,定計伏殺公子。不料公子已然神力蘇醒,計殺不成反被斬殺。”


    百裏梟景聽到神力蘇醒,那顆八風不動的心便不屬於自己。這孩子果然隨了他娘,愈挫愈強,熬過死關稟賦更能再上一層樓。


    如此,可不就是百裏氏天生的少主。


    想到這裏,激動的恨不得親眼去看看。


    但在目光觸及碑天鳴時,霎時陰沉的可怕。


    側眸:“將人送到左使者府上,就說這廝魅主惑上,為邀功私自做主下界,其後恃強淩弱屢興風波,終被他人反殺。


    百裏氏有督導無方禦下不嚴之責,特將罪魁禍首奉上,聽憑發落。”


    碑天鳴聽罷,瞬間癱軟在地。


    慌忙間,看到門外有道熟悉的身影。很快,在剛剛露出欣喜的一刹,對方便一溜煙的消失不見。


    那一刻,他的沉到穀底。


    百裏梟景是要他死,而磾水靈是出事後怕自己死的不徹底,這是派人來警告自己,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


    如果說被帶迴司幽他還有一絲希冀,那麽此刻不複存在。


    沒了,什麽都沒了。


    不禁癲狂的笑了:“哈……哈哈……”


    他笑的淒涼又猖狂,心酸又無奈。


    到了了,大老爺們笑的涕泗橫流。


    說一千道一萬,路是自己選的。


    淪落到今天,逃不過一個咎由自取。


    兔死狗烹,鳥盡弓藏。


    什麽是人性,這就是。


    人性有好有壞,但好的它不屬於自己。


    大抵這就是命,夜路走多了終究會碰到鬼。


    昧心的事兒做多了,到底要還。


    這一刻,他忽然覺得鍾不會等死了也好。


    起碼,看不到這幕。


    踏上這條路,就沒想過怕死。


    但如此死法,不能苟同。


    百裏梟景何嚐不知他這笑聲代表的是什麽?然凡事都要有結果,司主那邊既然已經盯上百裏氏,百裏氏必然要給出一個合理的說法。


    縱然自己有私心,可憑他所做所為死的並不冤枉。


    自然,也沒有錯過門外的身影。


    自己不去找她,她到先找上了。


    想想夠可笑,夠荒唐。


    睇眼常無常:“帶走。”


    常無常領命,拖物件似的把人揪著後領給提溜走。


    碑天鳴不掙不紮,由得他拖拽,兀自放聲大笑。


    關於這件事,常無常沒有說實話。


    百裏梟景同樣心裏門清,可是誰都沒點破,誰也沒有多說或多問一句不相幹的。


    不拘其出於何種目的,其眼下所為與自己大兒子那是有利無害。既如此,他樂得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兩人一走,他琢磨著該是去會會自己那位好夫人。


    而茗園內,磾水靈剛打砸了一通。


    大罵碑天鳴幾個是沒用的廢物,去了這麽久什麽事兒沒辦成,如今被那孽障殺了還要連累自己。


    春花秋月四婢見狀,更無一個敢上前,都怕遭了池魚之災。兩兩成雙的躲在門外偷看,情況對頭了就進去,不對頭繼續躲著。


    正低聲竊語,結果有小廝著急忙慌跑進來說是家主朝這邊來了。


    頓時顧不得三七二十一,安撫的安撫,收拾的忙收拾,務求讓百裏梟景過來看不出異樣。


    不然夫人倒黴,她們也不例外。


    磾水靈原先氣頭上哪有那麽好說話?可她心裏清楚這個男人究竟有多無情,真惹惱了吃虧的還是自己。


    遂暫壓憤懣,匆忙捯飭。


    穿戴妥當後,又補了補描眉,問有沒有問題?得到肯定答複,這才長舒了一口氣。


    哪知氣息未落,百裏梟景已然不聲不響到了身後。嚇的她一個激靈,四婢疾疾行禮。


    磾水靈尷尬的掃過幾人,麵上愈發掛不住。掩麵揮手,扭頭道:“都下去,別杵在這裏。”


    四婢如蒙大赦,抱著殘瓷爛片,碎衣破裙就往外走。


    快到門口,忽的被百裏梟景叫住。


    將每人拖著的物品,東挑一件看西挑一件品,然後不緊不慢扔掉。


    四婢頓時,砰的跪下。


    口唿:“家主饒命。”


    “饒命?饒什麽?


    嗯?”


    四人你看我我看你,再看看手中抱著的殘次物品,一咬牙隻能認了,道:“奴婢等說錯話,求家主賜罪。


    奴婢等願以死償贖,求家主成全。”


    百裏梟景明知故問,意興闌珊的瞥過幾人,似笑非笑道:“哎呀,這話本家主怎麽就聽不懂了?


    到底是賜罪,還是要賜死?


    你們得說清楚,不然吾命令一下,斷無改口之理。


    說的晚了,吾不能叫幾位死而複生,你們說,是不是這個理?”


    四婢哪裏敢說不是,可也不能直接否了。家主的言外之意,她們自是明白,可夫人的狠她們更清楚。


    碑天鳴等人就是前車之鑒,再不慎言慎行死的就該是自己。


    一時間誰也不想做這隻出頭鳥,隻把腦袋低的更低。


    “好,不錯。


    倒是有骨氣,個個護主。


    怎麽,茗園的天不在百裏氏府邸之內?是方外之地,不受家法管束?不在司幽之內,不受司主所轄?”


    磾水靈猛的抬頭,一把推開眼前的男人,怒上眉山:“想說什麽?我打了你那孽畜你心疼了?


    你要給他出氣?給他報仇?


    那你來啊,朝這裏來,你朝她們發什麽火?做給誰看?在場的誰是傻子,就你百裏梟景聰明是吧?”


    說罷,拔下頭上的金簪塞進其手心,讓其往脖子上招唿。


    別心軟,別手抖。


    百裏梟景垂眸,反手便是給了她一把掌,直把人打的雲鬢歪斜,珠釵散落,好好的臉蛋登時紅腫不堪。


    喝道:“放肆。”


    磾水靈被扇的暈頭轉向,咚的一頭撞上了桌角。


    血,在那一刻順著眼角流下,進而迷了眼睛。


    側眸偷看,咬碎一口銀牙。


    王八蛋,你還真下得了手。


    過去我作天作地,你屁都不放一個。


    如今我的霜兒不能承接,你便為了那個畜牲打我。


    百裏梟景,你可以呀。


    想到這裏,恨火充斥胸膛。


    扶著桌子慢慢的站直,冷笑起來:“放肆?我磾水靈是今天才這樣?


    夫君啊,你莫不是忘了?


    從我委身與你的那天起,我就是這樣。你還說家裏那塊木頭不解風情,活死人似的無趣的緊。


    你還說,你就愛我這口。


    嗬……過去偏愛儂多情,如今厭了卷了就說放肆?


    要不要妾身,同夫君好好說道說道?”


    隻要我還有一口氣,你就休想帶那畜牲進門。百裏氏的少主隻能是老娘的兒子,未來的百裏氏家主也隻可以是從我肚子裏出來的。


    叫你一聲夫君,是咱們還能各取所需。逼急了我,我就讓你那寶貝兒子知道他娘當年到底怎麽死的。


    百裏梟景目光驟冷,你威脅我?


    磾水靈亦不甘示弱,摸著火辣滾燙的臉頰,笑的妖冶奪目,百轉柔情丟了一記眼波。


    卻並不否認,甚至明晃晃表露就威脅你了,你能耐我何?


    大不了,咱們魚死網破。


    看是你兒子先迴來,還是百裏氏先亡?


    百裏梟景霎時眸子緊縮,旋即柔情變得款款。疼惜的撫上這張看了無數遍的容顏,道:“夫人,你誤會為夫了。”


    磾水靈聽罷,嗤笑不已。


    仿佛聽到天大的笑話,嫌棄的把手推開。


    將之上下打量了一遍,誤會?我看你會說出這話才是對誤會兩字最大的誤會吧?


    百裏梟景,你是梟雄,我也不是三歲的孩童。


    到底怎樣,咱們心裏都有數。


    我早說過,有他們母子沒有我。


    是你,斬草不除根才惹來今天的麻煩。


    道:“哦?那是妾身愚鈍,竟不曉得世上有人拿刀殺了你的左膀右臂,還說是為你好。


    然後,他還是個誤會。”


    這樣的話,你自己信麽?


    一迴眸,她掩嘴咯咯嬌笑。


    順便睇眼,讓幾個趕緊退下。


    四婢會意,當即捧了東西悄悄離開。


    百裏梟景對她的小動作視而不見,兀自將摟在懷中,苦口婆心,情真意切的勸撫道:“夫人真的誤會為夫了,你可知此次已然驚動司主。


    倘若不把碑天鳴交出去,等左右使者查下來,難道要為夫把夫人你交出去不成?


    他既辦事不利,合當死有餘辜。


    既是你之人,便合該為主盡忠。


    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倘若司主追究,你說吾將你交出去還是將他們推出去?


    用他們保全你?


    還是用你,保全百裏氏?


    聞言,磾水靈遍身起了激靈。


    看著這個男人,真是陌生又熟悉。


    明知其滿嘴鬼話,但不得不承認他說的在理。事情鬧大了對自己不利,與其讓自己置身風險,那還不如讓碑天鳴幾個擔負起罪名。


    頓時溫順的靠在其胸膛,垂眸掩去眼底精光。


    “夫君說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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