糧油站給的袋子是細麻編的,很結實,要五份一個。


    陸淼米要二十斤,麵要了十斤,分兩個袋子裝,就是一毛。


    有糧油供應證,來糧油站買糧都是公價,細糧大米和白麵的價格都是1角8分一斤。


    三十斤就是五塊四,加上其他作料、袋子、瓶子的,陸淼數了五塊九遞出去。


    本來麻煩梅子跑一趟,還挺不好意思的。


    現在看來,還好梅子跟過來了。


    要不然這三十斤糧,加上零散的瓶瓶罐罐,她自己還真拿不了。


    陸淼左右手交替拎著糧袋,梅子幫她抱調料瓶。


    一路晃蕩,走了半個鍾頭才到家。


    陸淼把東西放下,轉手接了梅子手裏的各色調料放到灶頭。


    陸淼掏了荷包,摸出一角錢塞給梅子。


    “家裏還沒開火,沒什麽吃的能給你……這錢你拿著,明天早上去外麵攤子上買個雞蛋油條吃。”


    梅子燙手似的把錢塞還給她。


    “小傅嫂嫂,我不要錢……我就是給你引了一迴路,也沒做什麽。”


    她不接,梅子就把錢放在灶台上,挪著步子往外走:


    “以後你有活兒了再喊我,我也不少什麽好的,家裏有剩下的吃的給我一口就行。”


    梅子很軸,不要錢,隻要吃的。


    說完就跟兔子似的,掉頭就跑。


    陸淼收起那一張印著“壹角”的毛票,心裏暈暈乎乎的,有點不知道梅子圖什麽。


    唐梅聽見動靜,抱著孩子出來,問剛才來的是誰。


    陸淼就把梅子的事兒說了一下。


    唐梅搖搖頭歎氣,一句話就解開了陸淼的疑惑:


    “別看京裏人自詡硬氣,胡同裏的丫頭,真沒幾個值錢的。”


    重男輕女的人家多了,有好的都是緊著兒子,丫頭生來就是勞苦命。


    尤其是窮人家的丫頭。


    陸淼不清楚梅子的具體情況,但大致地也能猜出一些。


    梅子在家裏的境遇,怕是不會太好,給了她吃的,她能在外麵吃。


    給了她錢,她未必能收得住。


    明毅來了瞌睡,趴在姥姥肩頭打哈欠。


    唐梅抱著他輕哄晃悠,見陸淼走神,唐梅道:


    “你先把自己的日子過安生,旁個先不管了。”


    苦難的人多著了,要救也得顧得過來。


    陸淼點點頭,“知道了。”


    想到什麽,又說:


    “以後我們去上學,你看著孩子不方便幹活兒,她要是來了,你讓她幹就是了。”


    “屋裏不放心讓她幹,就讓她幹院兒裏的,勻她一口吃的給你搭把手,我跟佑哥心裏也舒服點。”


    唐梅嗔怪看了她一眼,知道她打的什麽主意,但也沒再反駁她。


    天色擦黑,傅璟佑分兩趟拿了一些實木板塊迴來。


    傅璟佑進屋給煤油燈灌上煤油,點燃拿上火燒一起端去唐梅那屋。


    哥哥睡著,妹妹在蒙蒙亮的天色裏,自己扣手玩著。


    瞅見光亮,妹妹伸手要抱:


    “爸爸~”


    傅璟佑把煤油燈遞給唐梅,沒抱孩子。


    他身上還髒著呢。


    “屋裏冷吧?”


    唐梅“嗯”了一聲:


    “下午好點,天一黑就有點凍骨頭……我給孩子多搭了一床被子,也不礙事。”


    新房剛搬進來,還缺了點人氣,會讓人覺得更冷清一些。


    傅璟佑出門拆了一扇舊櫥子門板。


    把踩得細碎的柴火拿進屋,他又去廚房拿了兩塊炭。


    陸淼在廚房做飯。


    用的灶台。


    洗鍋、和麵、煮麵疙瘩。


    外加後鍋裏也上了些水,廚房那兩桶水就已經見了底。


    “上迴看見胡同那邊有公用的井,現在還能看見一點,你再提兩桶水迴來,晚點洗鍋、洗漱都要用。”


    “好”


    傅璟佑頷首。


    “我先把那邊炕燒起來,一會兒就去。”


    陸淼點點頭,迴廚房繼續忙。


    剛搬過來,新灶台還沒用順手。


    加上陸淼懶人一個,天冷真有點不願意伸手,晚飯她也就沒弄什麽花樣。


    按人頭燴了一鍋麵疙瘩,臘肉挑瘦肉多的部分片了一些。


    放進鍋裏和麵疙瘩一起,扣上鍋蓋煮,聞著也挺香的。


    吃飯的時候,兩個孩子捏著筋道的肉片,咬得小腦袋瓜直顫。


    陸淼被逗樂,站在一旁哼哼笑。


    唐梅率先吃完,打水給兩個孩子洗漱。


    屋裏燒了炕,暖洋洋的。


    兩個孩子穿著單衣坐炕上,也不怕著涼。


    “往前一些年頭,我們那會兒小的時候就是燒這種土炕,現在市區這種炕見得越來越少了。”


    唐梅有些感慨。


    陸淼笑說:“說明社會在進步,以後都集中供暖了。”


    市區柴火不好弄,煤炭又要錢,有些老院裏有土炕也未必會少。


    往邊緣農村看看,燒炕的人家還是不少的,莊稼稈兒、玉米棒子之類的,都能燒,也耐燒。


    陸遠征一直沒迴來,估計是歇在學校宿舍那邊了。


    陸淼給唐梅打了水,讓她帶著兩個孩子先睡。


    她去收了廚房,把鍋裏剩下的臘肉麵疙瘩盛進海碗扣起來,以後往鍋裏上水,又往灶裏添了幾根細柴火。


    唐梅那屋燒了炕,陸淼剛才上炕坐了一會兒,暖烘烘的,確實舒服。


    是那種空調、暖氣都無法比擬的舒服。


    傅璟佑點著煤油燈在廳裏鋸木頭,加班加點地幹。


    陸淼有些迫不及待,撿著他鋸掉不要的木頭塊和刨下來的刨木花一起進房間,給他們那屋裏的炕也燒上了。


    等著溫度起來的空檔,陸淼出來托著煤油燈陪傅璟佑。


    “燒炕應該挺費柴火吧?咱們那屋炕還那麽大。”


    “院裏那麽多柴,怕什麽?”


    “平時做飯也要用啊!”


    傅璟佑斟酌了一會兒,說:


    “今年冷不了幾天了,先放心燒。”


    “姨媽那兒有供煤證,每個月40斤的公價供應,以後每個月都想著去買,慢慢存著。”


    到時候就買原煤。


    燒炕用原煤更合適。


    盤子那麽大塊的,保大半宿溫熱不成問題。


    到時候要是覺得溫度不夠,就再加。


    陸淼點點頭。


    原本想陪著他先把桌椅弄出來,結果實在抵不過炕的“新鮮”。


    兩下收拾完廚房,她打水迴屋洗漱,早早就爬上炕躺著了。


    光自己躺下還不行,還催促傅璟佑趕緊去洗漱,迴來一塊兒躺下享受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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