遽然聽到這個消息,楚寒直接噴出一口酒,連連嗆了四五聲才問:“那你怎麽想的?”

    野望搶著迴答:“還能怎麽想?我家公子怎麽可能來這蠻夷之地當駙馬?”

    元毓放下公文,看他一眼。

    野望縮縮脖子。過會兒,又拿起火鉗,戳著木炭道:“表少爺,這事全賴你。”

    楚寒一個征楞:“賴我什麽啊?”

    野望就用火鉗指著楚寒,聲聲控訴道:“就是那天葛大人來,你沒事幹嘛抱著我家公子啊?接著,葛大人就跑到襄王麵前嚼舌根。那襄王以為自己待客不周,所以才好心好意給我家公子指婚的。”

    聞此言,楚寒摸著下巴道:“這襄王的腦迴路還挺奇特的。”

    野望“啊”一聲,不甚明白。

    楚寒慢悠悠給自己摻上一杯酒,邊品邊道:“你想想,明明是我跟宸曜苟且……”元毓冷不丁地咳嗽一聲。楚寒立即更換一個詞:“……友好交流……咳咳,對,就是這樣。那他們幹嘛還要送女人給宸曜?為何不挑選一些美貌少年過來?這樣才符合邏輯。”

    野望啐道:“呸呸呸。那是襄王一雙慧眼,知道我家公子的本性就不愛男人。”

    元毓一怔。楚寒已經笑趴在案上,差點岔氣。

    好半晌,楚寒終於順過來:“你咋知道你家公子本性的?”

    連元毓也豎起耳朵來聽。

    野望挺直胸膛,振振有詞道:“你看我在公子身邊這麽多年,公子還從來沒有讓我侍寢過,難道這不能夠說明問題?”

    楚寒又一次笑趴在案上。

    又過一會,楚大公子笑夠,揉著肚皮,說道:“你這小廝太會給自己的臉上貼金。知道你家公子為何不要你侍寢嘛?因為他挑的很,非世間清絕之色不要。”

    就說的野望臉上紅一陣白一陣:“呸,難道表少爺你覺得自己是世間清絕之色?”

    楚寒“哎喲”一聲:“我臉皮還沒有那麽厚。”又指著元毓道:“你去問你家公子。”

    元毓“啪”地一下合上公文:“無聊!”

    楚寒嬉皮道:“宸曜,這就是你的不對。大丈夫就該敢作敢當。哪怕從前糊塗也該有擔當的勇氣。”

    當真“站著說話不腰疼”。

    元毓深吸一口氣,對野望道:“把表少爺給我轟出去。”

    野望拊掌歡唿。當即就過去,叉起楚寒的胳肢窩,往外拖。

    楚寒趕忙道:“欸欸,別這樣,怪難看的。本少爺自己走。”遂將麵前的酒一飲而盡,站起來,極為優雅地拍拍裙擺。不過在臨走前,又多嘴問一句:“指婚之事,你到底如何處理的?”

    “我尚有婚約在身,故而沒有資格與王姐婚配。”

    元毓把對襄王說過的話重複一遍。楚寒對他豎起大拇指,這才痛痛快快離開。

    但這時,野望那個小廝有些發懵:“公子,你不是跟鎮北候家的大小姐解除婚約了?哪還有什麽婚約在身?”

    元毓將視線轉移到公文上,低聲迴答:“你家公子我一早就成親了。”

    野望瞪大眼睛,“啊”一聲。

    元毓遂抬起頭,續道:“還是跟一個男人。”

    野望:“……”

    ……

    轉眼間,又到十一月二日。楚寒來之前就準備好禮物。此時他傳喚仆人,逐一清點,悉數給元毓捎過去。

    怎料,元毓還在與鎮東大軍的眾將領開會。楚寒隻好在外等候。就聽見裏麵傳來爭執聲:

    “這樣打下去根本解決不了問題。”

    “對。他奶奶的嘴。那群家夥就是一窩的蟑螂。”

    “到底還是大襄自己的事情。”

    “對。他奶奶的嘴。俺們給他們滅掉那幾個大的勢力,夠仁至義盡啦。”

    “我的意見還是撤軍。”

    “對。他奶奶的嘴。現在撤軍還能迴京過個好年。”

    “撤軍不撤軍,可不是咱們說了算。而是皇上說了算。”這個沉穩老練的聲音竟是鎮東候常延守。

    楚寒還記得,大約在他九歲的時候,曾跟隨父親去拜訪鎮東侯府。當時,鎮東候慈愛地摸著他的發髻道:“瀾樵當真是個好孩子。”而那個時候,他跟著趙小侯爺在天京城中偷雞摸狗,拔葵啖棗,絕對跟“好孩子”沾不上邊。故而,他一邊笑著說:“多謝。”一邊腹誹著鎮東候就是一個老糊塗。怎料,鎮東候接下來的一句話,竟讓他在須臾間改變觀念。那時的鎮東候說:“人生無常。就該喜歡什麽就做什麽。莫爭朝夕,隻求無愧。”

    莫爭朝夕,隻求無愧——此乃楚寒人生中為數不多的箴言。

    是以,他覺得鎮東候絕對是一位智者。

    且一樣都是侯爺,鎮東候就比他的姨父鎮南候要有內涵的多。

    故而,抱著這樣敬重的心理,楚寒站在門外聆聽,連背脊都打直一些。

    常延守並沒有表明自己的態度,反而詢問元毓:“小毓,你怎麽看?”

    “撤不撤軍,當然要看皇上的意見。”

    趙元毓也不謙讓,直接道:“當然,最重要還是得看,咱們蒼國需要一個什麽樣的大襄。”

    常延守饒有興趣:“哦?你且說說看。”

    趙元毓道:“混亂的大襄?安穩的大襄?哪一個對吾國有利呢?”

    常延守道:“這個問題有點意思。那小毓的意見呢?”

    趙元毓道:“吾之安穩,襄應動亂;吾之動亂,襄應安穩。現如今,吾國剛經曆合縱之圍,皇上登基又不足兩年,百廢待興,自然需要一個安穩的大襄在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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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簡直就是睜眼說瞎話。我看分明就是襄王要招趙參軍當姐夫,故而你才有這番言論。”

    “對。你奶奶的嘴。我看也是這樣。趙參軍你說的大公無私,其實全是自私自欲。”

    真是。元毓的觀點都還沒有說完,就被撤軍方的那兩位代表人物反駁一通。楚寒都替元毓鳴不平。但是,元毓榮辱不驚道:“雖然襄王確實說過要將其王姐指婚給我,但是已經被我拒絕。”

    常延守也道:“這事老夫也略知一二。襄王提出指婚是真;小毓拒絕也是真。”

    這時,又起一種反駁的言論:“古語有雲: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酣睡?誠然吾國局勢不穩,但未必需要一個安穩的大襄在側。他們亂,才不會有二心。”

    元毓道:“目前剩餘的那些勢力,還不夠大襄大亂。如若要亂,吾國就不該介入。”

    又笑道:“做事做一半,還不如不做。否則,別人非但不會顧念你的好,還會指著你的背脊骨咒罵。”

    聞此言,楚寒在外也跟著點點頭,惹得站崗的士兵側目。

    他尷尬地笑笑。

    就在這個時候,他的心中忽然升起一股異樣的感覺來。而此感覺是針對元毓的。他覺得元毓有點變了,不僅外在的言談舉止跟從前不同,就連內在的氣質也不似從前,更像……西楚的某人?

    思及此,楚寒不由打個哆嗦。

    就在這個電光火閃的瞬間,他忽然想起自己懷中還有一個錦囊,遂跟站崗的士兵交涉。不多時,鎮東候常延守準許他進去參加會議。他就把錦囊交出去。待常延守拆開看完後,連連讚歎:“妙計啊。妙計啊。”

    遂抬頭詢問楚寒:“此錦囊妙計是何人給你的?”

    楚寒道:“封侍郎。封奉儀。”

    恰好元毓就坐在常延守身旁,隻瞥一眼,不由抬頭瞪著楚寒。別人或許不認識。但他趙元毓就算化成灰,也認得錦囊上的字跡,那分明就是慕子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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