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毓很酸心。好不容易一次“從契弟變契兄”的機會,就被那個不識趣的丫頭給破壞了;

    元毓也很揪心。那個不識趣的丫頭在大唿小叫一陣過後,還跑得無影無蹤;

    元毓本來覺得不過小事一樁,無關痛癢。

    正所謂:“離歸坎,坎歸離,坎離水火運東西”,愛就愛,做就做,何必遮遮掩掩?怎奈雲霖端方,第一時間就是下意識將他推開;隨後迭聲道歉;又後意識到來者是何人,雲霖斟酌再三,竟決定親自追過去解釋——而元毓就那麽眼睜睜地看著雲霖離開。他沒有來得及阻止,還差點嘔出一口心血來……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就說雲霖追出去,尋了好久,終於在“花想容”的外麵尋到香香;當時,小姑娘蜷縮在牆根邊,抱著雙膝,默默垂淚。雲霖走過去,蹲其身旁,也是默默的,遞給她一張手絹。

    她沒有接,猛地抬起頭來。見是雲霖,旋即又失望地將頭埋進臂彎中,哭得越發厲害。

    這一哭,竟讓雲霖把來時路上整理好的說辭全部忘幹淨。好幾次張口,都不知該如何安慰;過半晌,隻是輕輕地,輕輕地,觸碰一下小姑娘的發絲。誰知,小姑娘毫不客氣地將他的手揮開,抬起頭來,大眼睛紅得跟兔子似的:“為什麽是你?”一字一句,咬牙切齒。

    為什麽是你?

    為什麽是我?

    其實,雲霖心中也一直有這樣的疑問,但始終沒有答案。不知何時,白雪飛飛,西風凜凜,偏偏又有伶仃的月色從暮靄中析出來,清冷中又平添七八分的惆悵。雲霖微微仰頭,任由片片寒酥落在他的臉上,其實不是很冷,但他的嘴唇在微微發抖:

    “……對不起。”

    情不知何起,一往而深;這件事情本來就沒有原因,又該如何解釋?

    然而,拓跋香香根本就不接受這樣的道歉:“衍王殿下,您這樣做是在報複我嗎?”她還是第一次這樣稱唿雲霖,冷漠,疏離。

    雲霖微微一怔。

    隨即苦笑起來,恰好一片寒酥鑽進他的嘴裏,融化開來,有點涼,有點澀:“你還記得在龍源,你提出與我解除婚約的時候,我說過的話嗎?”拓跋香香揉揉眼睛,掛在睫毛上的雪被揉散,化成水,成淚流進眼角;雲霖輕輕地歎息一聲,麵無表情地重複著當初說過的話:“相唿已到無人境,何處玉簫吹一聲。既如此,我是真心希望你能得到幸福;但我到時也不會謙讓。”

    “……你那個時候就和毓哥哥好上了?”拓跋香香瞪大眼睛,連抽泣聲都停下來。

    隻不過,雲霖否決地極為幹脆:“沒有。”

    香香厲聲道:“那這句話是什麽意思?”

    雲霖坦誠:“何處傳來的簫聲,反襯出山的幽靜來。香香,你難道還不明白?那個時候的我,已經深愛著毓。隻是,你若不提出解除婚約,你若不講明你也愛著他,我就會將這份深情永遠埋在心底。我永遠也不會跟他走到這一步。”

    香香不解:“為什麽?”

    雲霖輕歎:“怎能讓吾妻受到半點委屈?”

    縱然你負我千萬,我亦不曾負你半分。夫妻之道,合該如此。到如今,隻是無緣罷!

    聞此言,香香的眼淚再度奪眶而出。她伸出手,緊緊拽住雲霖的衣袖,就好似落水的人緊緊拽著那根救命的稻草:“你……為何從前……不將這些告訴我?”

    雲霖苦笑:“就算知道,你會改變心意?隻是添堵罷。”

    香香又問:“那你為何現在要告訴我?”

    雲霖歎氣:“你看見了那一幕。而我無法違心地告訴你:那一切隻是誤會。”

    “所以,你深愛毓哥哥,在龍源起就是。”

    “更早。”

    “更早?”

    “在天京城郊,龍脊山,桃源林,從第一眼看到他的時候,我就怦然心動。”

    “後來呢?”

    “後來?等發現自己情愫的時候,已經深陷其中、不可自拔。”

    ……

    所以,會嫉妒少翊和他的關係,會衝動地拉他入局,會在整個布局中還考慮他的安危;

    所以,會竊喜他跟著來到龍源;

    所以,會偷偷地親吻他;

    所以,會在閉關打坐的時候想起他;會在吹簫彈琴的時候思念他;會為他學醫學廚;

    所以,會經常在楚瀾樵那裏套話;知道他喜歡的菜肴過後,偷偷學會,而後還若無其事地告訴他,自己是在遊曆神州的時候偷師學會的。

    所以,會為他笑而笑,為他傷心而傷心,為他得意而得意。

    任誰也想不到,慕子高,堂堂西楚六皇子,叱吒神州的衍王殿下,能喜歡一個人喜歡到如此小心翼翼,連承認都不敢的地步,有多少煎熬、多少憋屈、多少苦澀,在那個時候隻能獨自默默咽下。所幸蒼天垂憐。如今所愛之人就在身側,故而他才再也沒有什麽顧慮,坦然認愛。

    ……

    香香問道:“毓哥哥也是這樣的心意?”

    雲霖想想:“你應該去問他。”自信滿滿的迴答……

    然而,人總是這樣的,不見棺材不落淚,不到黃河不死心。香香已然知道答案,但她仍然不服氣,偏要找元毓問個清楚明白。遂在這個大雪紛飛的夜裏,她在“花想容”足足等上兩個時辰,都快變成一個雪人,元毓方才慢悠悠的登場——這還是被雲霖給逼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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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甫一見麵,他就冷冷說道:“我不喜歡你;我愛他;我和他已經成親了。”

    三句話。字字珠璣,句句誅心。

    香香本來就雙腿發麻,此時更是站不穩,跌倒在雪地中;而元毓從上往下地俯視她,連伸手拉一把的動作都沒有;如此,香香百念皆灰,連傷心痛哭的力氣都漸漸失去。她隻扯著自己脖子上的項鏈,幾不可聞地問道:“……當初,你為何要送我這一串紅豆項鏈?”

    元毓瞥一眼,冷漠道:“未曾注意。順手而為。你自己想多了。”

    聞此言,香香拽著項鏈的手驀地收緊:“……那在南襄前往盛京的路上,我出天花,你為何舍命相陪?後來我來癸水,你又為何百般嗬護?”若非如此,怎會芳心淪陷?

    然元毓還是一臉漠然:“那是給雲的交代;況且那個時候你是他未過門的妻子,故而我是愛屋及烏。”

    “愛屋及烏?”

    香香仰著頭,不可思議地盯著元毓:“愛屋及烏!原來……那個時候……你們……你們已經……”暗生情愫,珠胎暗結。香香說不出後麵的話來。她的手腕暗暗使勁,手背的青筋根根爆出來,待最後竟將紅豆項鏈生生扯斷,那來自南國相思之地的豆子灑落一地,一顆一顆的,像是滴在雪地上的血淚:“你……你們……這樣……要我怎麽辦?”

    “你怎麽辦?”

    元毓稍稍挑眉,諷刺的話脫口而出:“難不成你還想嫁給我做妾?真是好笑。”香香一怔。接著,就聽見他續道:“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就這事而言,不若瀟灑一些。縱然你喜歡我,我合該就要喜歡你不成?縱然你想嫁給我當妾,我就非娶不可?你可是北溟國的帝女。公主殿下,莫要作踐自己。”

    說罷,他轉身走進“花想容”,再也沒有多看跌坐在地上的香香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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