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雲霖一頓訓斥過後,那兩人倒是安分不少。雖在同一車上還是相看兩厭,但到底相安無事。待到紮營時,兩人又遵令各領三十鞭。

    隨後,雲霖就讓熏風過來請他倆都到主帳用餐,一視同仁,不偏不倚。

    兩人在席間假意握手言和。

    待到夜深人靜的時候,又一前一後鑽進主賬:一為自己辯解,告對方惡狀,且還請求雲霖不要讓自己再與對方共乘一車;二為軍隊謀劃,謀的是作戰思路,劃的是行軍路線。

    未曾想,雲霖依然一視同仁,不偏不倚,給出的迴答都一模一樣。

    針對第一個問題:“軍隊有軍隊的紀律,該當什麽職位就該有什麽模樣。”不容爭辯。

    針對第二個問題:“且先聽聽你的意見。”

    滕雙雙認為應該繞開赤峰,從烏城背後、攀爬伏虎山峭壁過去,如此就能直抵迴鶻部的大本營,殺他們個措手不及。——這與雲霖告訴元毓的第二套方案一致。

    有趣的是,元毓反倒提議按照第一套行軍路線來。

    就是從玉京城—青色—紅城—赤峰—阿達科沁—巴爾渡。元毓認為這樣做能很大程度的減少自己前期的兵力耗損,讓二千輕騎在平原上的優勢完全的發揮出來。

    雲霖在聽完滕雙雙的意見後,故作沉思一番,語重心長道:“這個方法倒是極為新穎。隻是,如此做前期的兵力會有很大的損耗,況且軍隊都是輕騎,可發揮不出優勢來。”

    滕雙雙從胭脂盒中蘸了一點塗抹在自己臉頰上。

    其表麵柔柔弱弱的,然說出來的話陰測無比:“能全殲迴鶻部,死那麽點人算什麽?”

    雲霖笑道:“真是這樣?恐怕不是你全部的理由吧?”

    滕雙雙微微一愣,遂放下胭脂盒,抽出絲絹來掩唇輕笑:“難怪人人都誇讚衍王殿下是‘算無遺策’,能慧眼識人心,今日我算是見識了。”又篤定道:“實不相瞞。奴家已經試探出來,那個趙宸曜就是蒼國派來的細作。”

    雲霖皺眉:“何以見得?”

    滕雙雙道:“其實從一開始我就在懷疑他。從他出現在北溟的時間,從他出現在北溟的事件,還有過後在北溟的所作所為,都是恰到好處的完美。而奴家才不信這個世界上會有那麽多的‘恰到好處’,除非人為精心設計。故而,奴家剛才在戰車上故意激怒他,誰知一點就著,當真心中有鬼。”

    他說得條條是理,頭頭是道。

    隻是,雲霖不相信,一切都白搭:“所有的一切,皆因你不了解宸曜,他本來就是那樣性格的家夥。且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你和宸曜都是本王向十四王爺借來的得力助手,本王又怎能懷疑?讓爾等寒心?”言之鑿鑿,信誓旦旦。

    正所謂“君子懷德”,大約就是講衍王這樣的人物。

    滕雙雙捏捏胭脂盒,倒是打心底佩服起雲霖的坦坦蕩蕩;但又想起趙宸曜那個“小人懷土”,遂忍不住提醒道:“衍王殿下,實不相瞞,奴家剛才不小心將您之前告知的行軍路線也透露給趙宸曜……哎,萬一遇見埋伏,後果不堪設想。故而,小心為上,還是另換一條道更為妥當。”

    聞此言,雲霖不悅地皺起眉頭:“此等軍事機密,我隻告訴你,為何要講與旁人知曉?”

    滕雙雙心虛道:“……奴家以為趙宸曜知道……”

    雲霖揉揉眉心,半晌後竟疲憊道:“你說得這些本王記住。本王會好好考慮你的意見。”

    ……

    然而,待到元毓提出自己想法的時候,雲霖的迴答就變得極有內涵:“難道你就不懷疑滕雙雙是細作了?”

    元毓心中一咯噔,暗暗叫苦不迭。

    想他這一路上隻考慮如何才能讓軍隊發揮出最大的優勢來,從未考慮想過自己的處境和立場。如今這麽一說,等於在告訴雲霖:滕雙雙不是細作,而他趙小侯爺為何會知道這些,因為他才是。

    猶是在心念電轉間,元毓急中生智:“那倒不是不懷疑。隻是在考慮更優的方案。若按現在的行軍速度,大約會在後日晌午抵達紅峽穀。咱們可以先派探子過去查看是否有埋伏。如果有的話,咱們就將計就計,將其引出一舉殲滅;如果沒有的話,咱們就按本來的計劃行軍。——對,我這麽做,可是真心誠意為這支軍隊著想。”

    “我毫不懷疑你的用心。”雲霖皺起眉頭:“隻是,毓,你到底在緊張什麽?”

    “我我哪有緊張?你你瞎想什麽?”被雲霖一問,元毓愈發緊張,連說話都有些結巴。

    雲霖暗道:“若是再這麽逼下來,隻怕毓會溜之大吉。”遂莞爾一笑,隻順著元毓的話接道:“既如此,就按照你的想法去辦吧。”元毓“啊”一聲,斷然沒有想到雲霖竟會如此順著他的心意。尚在懷疑間,就聽雲霖忽而輕聲道:“把衣服脫了。”

    元毓又傻乎乎地“啊”一聲,迴神過來,竟有幾分扭捏:“還在行軍呢……”

    “我說趙小侯爺,你究竟想到哪去了?”雲霖走到元毓麵前,俯身戳戳他的額頭:“我就是想看看那三十鞭有沒有留下傷疤。”

    “原來是這樣啊。我還以為你想……”

    “我想怎樣?”

    “春宵一刻值千金,管它荒山且行軍。”元毓一邊解開自己的衣帶,一邊反調戲著雲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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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雲霖沒有迴應,他真的在仔細檢查元毓的傷。除了被滕雙雙抓傷的,其餘鞭痕很輕,應是熏風掌罰,手上留力,故而隻傷皮未及肉;猶是如此,他還是細心地給元毓抹上一層清露霜,大材小用,竟一點也不心疼:“說實話,你剛才該不會是故意激怒滕雙雙的吧?”

    元毓實誠道:“不。真是他先惹我,非說自己是你派來監視我的;然後我就故意動手了。”

    雲霖問:“故意?為何?”

    元毓道:“我不想跟那個妖人坐在一個戰車裏。若不惹出一點事情來,你忽然將我調離到自己身邊,會引來他人對你的非議。”邊說邊擺出一副“你看我都是為你著想”的模樣來。

    雲霖哭笑不得:“誰說我要將你調離到自己身邊的?”

    聞此言,元毓登時就成呆鵝。他好半晌迴過神來,想起自己還要遭受那妖人的折磨,忍不住打個寒顫;旋即,就抱住自己的救命稻草,哀嚎道:“好歹咱們夫妻一場,你不能把我往火坑裏麵推啊!”

    “那滕雙雙怎麽就成火坑了?”

    “那個妖人,我看著就惡心,難道還不是火坑啊?”

    “你不去惹他,他敢惹你?”

    “怎麽不敢?他不會主動動手,但他會先動嘴惹我啊。我恨不得撕爛他那張嘴。”

    “論起嘴皮子功夫,不是隻有你氣死別人,哪有別人氣死你的?”

    “怎麽沒有?你就是其中之一。”元毓委屈地癟嘴。

    雲霖捏起他的臉皮,輕輕地揉捏一番:“別做鬼臉,一點都不好看。”

    元毓接著就擠眉弄眼,做出一個更醜的鬼樣。

    雲霖又揉,元毓又做,再揉,再做,而且還越來越醜;最終雲霖看著歪著脖子、翻著白眼、歪著舌頭的“喪屍”元毓,徹底敗下陣來。他揉揉元毓的頭發,又塞了一顆蜜餞在元毓的嘴裏,待元毓像個孩子般心滿意足地笑起來,這才說迴正事:“就滕雙雙此人而言,是敵是友,尚且不知。而這支軍隊,都是北溟的輕騎,我能信任的人少之又少;調動熏風的動靜太大,會引起他的懷疑;故而隻有把你放在他的身旁,盯著他的一舉一動,我才能放心一些。”

    雲霖說得語重心長,元毓聽得格外認真。

    待講完,元毓就知道自己沒有任何理由駁斥。

    遂長長歎息一聲,而後發覺自己在這件“子虛烏有”的事情上,還真是“任重而道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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