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山將崩,風雨欲來。楚傑有些沉不住氣,手慢慢摸到藏在車底的大刀。元毓端坐車內,拳頭慢慢握起來,拳心中全是冷汗。就在他倆都以為“出師未捷身先死”的時候,小姑娘忽然“咦”一聲:“為什麽進南襄城還要信物?”

    兩位婢女終於停止鬥嘴。

    花蕊將頭發捋到耳後:“兩國交戰,南襄城重兵把守,自然比平時要謹慎一些。”

    沉璧也道:“小姐,你忘記姑爺之前說過的?到了南襄,要記得拿出他給的信物。”

    小姑娘拍拍腦門:“對,對,我差點就忘記這事了。”說著,她取下腰間的玉佩,還催促沉璧速速取出書信來,合在一處,遞交給外麵守城的士兵頭子。

    士兵頭子雙手接過,取出冊子仔細比對,隨後展信一看。神色立即轉變。

    他恭恭敬敬地將玉佩與信一道奉還,朗聲道:“小的冒犯,不知是衍王妃的座駕,望王妃恕罪。”

    聽聞此言,元毓“騰”一下坐直,難以置信地看向小姑娘。衍王妃?就他所知,西楚六皇子慕子高的封地在衍州,故而這天下間隻有一個衍王。元毓此時腸子都快悔青。千算萬算機關算盡,他都沒有算到,自己之前的胡思亂想竟然全是真的。如今隻恨自己全然沒有曹吉利的氣魄,既“寧可錯殺一千,不可放過一個”,到此時錯失良機,就再也不能輕舉妄動。

    真是“到嘴的肥肉眼睜睜看著溜走”,元毓一時間肝腸寸斷、心如刀絞。

    那邊,小姑娘渾然不知危險,她還在低聲嘀咕:“我現在還不是衍王妃呢。”綠衣沉璧撞撞她的胳膊:“哎呀,小姐,還不是遲早的事情。”花蕊也道:“就是。衍王殿下對小姐的好,我們大家都看得出來。王妃不過就是一個頭銜,遲早都是小姐的。”說罷,她竟有意無意地瞟元毓一眼,又道:“奴婢之前已經安排人進城通知,等過這道城門,小姐應該就能見到衍王殿下了。”

    元毓的心忽然間漏跳半拍。從小就讓他掛念著的慕子高,現在與他僅有一個城牆的距離。

    元毓一時間緊張到連手都不知道如何放。

    花蕊將這一切都看在眼底,故意道:“衍王殿下久聞鸞鏡公子的大名。奴婢鬥膽做個主,等會兒進城以後,不知公子可否挪身與殿下一敘?”

    元毓的心撲通撲通,麵上依然冷清冷清:“區區一路風塵,尚未梳洗換裝,陋顏實不宜見人。”隻道是“無可奈何花落去”,此時元毓真有兩大憾事:其一,衍王就在城門後,如此他就真的再無機會對小姑娘動手;其二,衍王是他此生最掛懷的人物,如今近在咫尺,自己卻膽若鼠輩,懼怕那雙慧眼看出端倪,不敢貿然相見。

    好在花蕊也不強求,惋惜道:“可惜啦。我家殿下沒有眼福。”

    言畢,她撩起車簾,衝外麵的士兵吼道:“北溟公主殿下的馬車壞在半途上,幸得鸞鏡公子相助。故而,鸞鏡公子是殿下的恩人,爾等就不用繼續盤查了。”

    士兵頭子忙道:“不用,不用。”

    遂拉開檻道。楚傑揚鞭,馬車緩緩駛入南襄城門。

    就在這時,一隻蒼鷹從空中唳天而過。元毓望出去,若有所思。花蕊問道:“公子在想什麽呢?”元毓輕聲道:“調箭又唿鷹,俱聞出世能。區區還從未在南越見過這等猛禽,想來南襄應該有一出好戲要上演了。”

    花蕊捂嘴笑道:“是啊。我家殿下也說:等鸞鏡公子入城,這出戲才剛剛開始呢。”

    聞此言,元毓大驚失色,倉皇間竟想跳車逃離。奈何木已成舟,一切為時已晚。車後的城門緩緩合攏;車前的官道上無數全副武裝的士兵,圍在另一輛被絲綢裝裹的馬車周圍。

    進不是,退不是,進退兩難。

    元毓從來沒有過這樣的感覺:他已然成甕中之鱉,橫揉豎捏,全看慕子高的心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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