吟罷,楚寒率先拊掌讚道:“作詩之事,有人講究寫實,有人追求意境,樓公子這首卻是寫實與意境的完美結合,還能引經據典,實乃大妙。”

    元毓輕蔑地“嘁”一聲。

    隨即,指著湖堤邊的花桃,撇嘴道:“喏,看到那邊的落英沒?”楚寒猜不透他葫蘆裏賣什麽藥,不敢貿然接話。還好這時有耿直的司徒冽應聲,不至於冷場。元毓笑眯眯地解釋道:“現在果然是春天來了。楚瀾憔啊,你就跟那些落紅一樣隻會隨風飄搖。”

    被他罵做兩麵三刀,楚寒亦不惱,摸摸鼻子說道:“我也不是胡亂誇人,總要言之有物才是,待會兒你做一首好的,我也這般誇你。”

    元毓悶下一杯酒,哼哼道:“我才不稀罕。”

    接著,輪到的人是司徒冽。自打照棠出令起,他就一直埋頭琢磨,簡直要挖空肚子裏的那丁點兒墨水,但好歹是想出一句:“春天熱如狗。”眾人皆愣住,隨即哄堂大笑。元毓更是拍著桌子笑道:“若說夏天熱如狗還算順暢,你這春天怎麽就熱成狗了?”

    司徒冽蹂躪自己的衣角,囁嚅道:“每個人不一樣嘛。”

    元毓用筷子敲打酒杯:“不成,少英你還是認慫喝三杯吧。”

    司徒冽隻好老老實實喝下三杯,深吸一口氣,又把自己絞盡腦汁想出來的詩念出來:

    我有一壺酒,足以慰風塵。

    一杯又一杯,喝光就走人。

    這下,眾人笑得愈發開懷。

    照棠捧著臉蛋兒笑;楚傑捂著嘴巴笑;白秋秋以衣袖遮麵笑;

    鸞鏡鳳眼微翹,神情卻還是淡淡的。

    封嘉笑得連連喘氣,捶打兩下胸口,又掏出安神香瓶吸了幾口。

    雲霖的嘴角上揚,笑得既不張揚,也不含蓄,真像“桃花仙”那樣,恰到好處的優雅。

    元毓卻是笑得最沒型的那一個,捂住肚子,歪倒在少翊的腿上。

    少翊強忍笑意,把元毓推開。哪料,他就像隨風倒的蘆葦,又歪倒在侍女的懷裏。

    楚寒甚至笑出眼淚,他抹抹眼角,說道:“雖然詩作得不咋樣,但好歹押韻,就勉強讓少英通過吧。”

    元毓揉著肚子道:“咱們私下講的不算,關鍵時候要聽宣令官的。”

    由此,小照棠再度成為眾人的焦點。

    他趕忙收起笑,板起小臉,裝出老氣橫秋的模樣道:“就聽瀾樵哥哥的,少英哥哥喝一杯,勉強算過吧。”

    司徒冽聽完,泄出一大口氣來,拍拍胸口,壓驚道:“還好這個我擅長。”

    再往下,就該是封嘉。

    卻見他捂住胸口咳嗽兩聲,又吸一口安神香瓶,才緩聲接令道:“春花盛似錦。”

    說罷,酒杯就舉到嘴邊。元毓忙道:“藥罐子,你嫌命太長嗎?”也不等封嘉答允,就擅自對照棠說道:“我替他喝,不過剩下的事情由他自己做。”封嘉笑著搖搖頭,等元毓喝光杯中酒,自念道:

    我有一壺酒,足以慰風塵。

    隻罄子期來,不堪贈庸人。

    朝棄穆王詞,夕翦青雲陣,

    熏風酣塹崖,鉛華禦天真。

    吟罷,抬眸似有意無意看了雲霖一眼。誰知,雲霖也正看著他。四目相對,避不開,他客套一笑,便又咳嗽起來。

    那一邊,元毓卻是有些醉了。

    他將頭歪歪扭扭擱在少翊的肩上,撿起一瓣花桃,輕輕掃過少翊的嘴唇。少翊剛要罵他成何體統。他酣然一笑,鳳眼中含著一汪春水,美得傾國傾城:“好哥哥,輪到你了。”但是,少翊還沒有接話,他就自顧自往下說:“哎,其實我知道你不屑陪我們玩這些遊戲,等這麽久,不過是想要我給你驚喜罷了。”

    少翊扶住他的腰,隻用兩人聽見的聲音問道:“那你的驚喜呢?”

    元毓順勢趴在他的肩上:“等完成這輪令,我就讓你知道——哦,對,我還替你想好該如何接令呢。”少翊柔聲道:“那你說說看。”元毓扭頭,對著眾人豪氣道:“少翊的令由我來接——春宵值千金。”

    話音剛落,照棠就站起來反駁:“不行,這令接的不對仗。”

    楚寒趕緊抱起照棠坐下,低聲哄道:“小祖宗,就看在你宸曜哥哥喝多的份上,咱們讓他這一局,好不?”

    但照棠並不給這個麵子,不依不饒:“酒令如軍令。”

    眼看他二人就要僵持不下,元毓朝楚寒擺擺手,又對照棠豎起大拇指:“好,宸曜哥哥就喜歡你這種講原則的個性。”便是主動連喝三杯——結果,這大半輪令接下來,還沒到他,就數他喝得最多。他搖搖晃晃地站起來,高舉酒杯,高聲念道:“我有一壺酒,足以慰風塵……哈哈哈,終於輪到我了。”

    還好跟前還有個秉公執法的令官:“不到你呢,宸曜哥哥,太子殿下還沒有作詩呢。”

    元毓一聽,愣愣迴頭,拽拽少翊的衣袖:“快一點,我還要給大家驚喜呢。”少翊站起來,寵溺地捏捏他的臉蛋,胡亂念道:

    我有一壺酒,足以慰風塵。

    桃花盛開時,宮宴賜雅臣。

    念畢,就看見元毓嫌棄地撇撇嘴:“你這首一點也不好,聽我的——哦,對,先接令……咳,春雲媚曉空。”接得依然是不倫不類。小照棠又要罰他酒。他根本就不理睬,一步一踉蹌到雲霖的麵前,彎下腰,似醉似癡地呢喃:“雲霖,這首詞是我專門給你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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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雲霖不著痕跡地往後退。

    少翊怒斥道:“宸曜,發什麽酒瘋,再不坐迴來當心我揍你。”

    猶是被如此警告的元毓依然放肆。他偏過頭,將食指抵在唇上:“噓,少翊,別吵。我再跟雲霖算賬呢!”說完,霸氣一腳踩在案桌上,又對著鸞鏡命令道:“待會兒你聽我的指令,彈一首《水調歌》。”邊說邊倒滿一杯酒,親自喂到雲霖的嘴邊,“知道你背著我做了些壞事,本小侯爺是宰相肚裏能撐船,不跟你計較,但你得先喝光這杯酒才行。”

    陣風襲來,卷起桃花朵朵,在明媚不可方物的小侯爺背後旋舞。

    桃花春色暖先開,明媚誰人不看來。

    仿佛是一場久別經年的瑰麗夢境……

    雲霖似乎也有些醉。他偏過頭,竟然真的就著元毓的手,將那杯酒喝下。

    調戲人反被調戲,元毓有些魔怔。

    待迴神,他直接將白玉杯往後一拋,伴隨一聲脆響,便朝鸞鏡打個響指。而後,和著《水調歌》的調子,將詞作高聲吟唱出來:

    我有一壺酒,足以慰風塵。

    曲生酣問素娥,品釀可銷魂?

    玉輪竊笑不語,耀此長橋臥波,青雲最溫潤。

    何奈無慧眼,卿本一佳人。

    空斷腸,葬武陵,執貪嗔。

    鳳鳴高合,朝(chao)陽涅槃再起程。

    前有八荒滄海,後有六合桑田,參商共見證。

    攜手共天元,鴻蒙互倚存。

    待他唱完,小照棠扶著額頭,痛苦道:“宸曜哥哥又壞規矩了,明明要求作詩,他偏要寫長短句……”牢騷還沒有發完,就被楚寒捂住嘴。隻見那一邊,元毓垂下頭,俯在雲霖的耳邊,用隻有兩人才能聽見的聲音,如醉如夢道:“雲霖,我知道你跟少翊保證要攻我的心,但我偏不讓你得逞。今兒個就把心當眾交給你,看你還能怎樣攻下來交給他?”

    這番話讓雲霖都愣住。

    隻因見過無賴的,見過無恥的,但從未見過這種無賴又無恥的。

    連少翊都看不下去,怒吼道:“宸曜,你在幹什麽?”

    元毓醉眼迷蒙地迴頭,極為純良地迴答:“給你驚喜啊!”

    少翊拳頭捏得哢哢作響:“這就是你要給我的驚喜。”

    元毓微微一笑,傾國傾城:“不,還有更驚喜的。”他一腳踢飛麵前的案桌,將雲霖撲倒在地,而後朗聲道:“從今往後,樓逸塵就是我的人了。”說罷,嘴唇對上嘴唇,竟是個纏綿悱惻的濕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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