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意氣時添意氣,不風流處也風流。小侯爺獨占“風流”一詞,卻完全不是“風流”的主,一夜癡夢,被人給搖醒。

    夢中的桃花仙如星雲飛散。麵前的人卻是他的小廝野望。

    野望扶著桃樹大喘氣:“公……公子爺……不……不好了……老爺受傷了……”

    元毓騰地從地上跳起來:“老爺怎麽受傷了?”

    野望撲過去抱住他的大腿,一把鼻涕一把淚,磨蹭道:“今早有人到侯府來行刺。”

    元毓急道:“可有抓到行刺之人?”

    野望抬頭,猶豫地看一眼元毓:“……行刺之人……正是公子爺……”

    猶如白日撞鬼,元毓嚇出一身冷汗,拽起野望,邊籌備下山之事,邊詢問事情的經過。

    整件事情還要從淩晨說起:

    天未亮,野望打著哈欠去給元毓收拾書房。按理說,元毓在或不在,書房都不會亂。可今日偏偏太陽打西邊出來,元毓不僅大清早就出現在書房,還把裏麵翻得亂七八糟。

    野望驚訝道:“公子爺您是半夜迴來的?”

    趙元毓“嗯”一聲,端正坐到書桌前,翻開一本書,看兩頁,似漫不經心地問:“老爺可曾起床?”聲音冷冷清清,和平日裏不太一樣。

    但野望並未在意,隻當公子爺一夜未眠,著了點涼。

    遂如實答道:“老爺一大早就和大公子去了練武場。”

    元毓放下書,沉吟片刻才道:“前些日子是我太魯莽,思來想去,我應該親自去給父親賠個不是,你且就在前麵帶路。”野望暗喜,隻道公子是在外麵吃了靈丹妙藥轉了性,不作他想,歡天喜地地帶著元毓前往練武場。

    誰知,事情遠遠沒有野望想得那般圓滿。

    剛開始還好,元毓初到練武場,十足的乖順,低眉垂眼地懺悔自己的紕謬。這讓趙振忠有氣都沒得發,揮揮手讓孽子到一邊罰站去。孽子果真就端正站在一旁看父兄習武。猶是大哥趙元瑱心疼小弟,招手讓他過來一塊兒練練。他猶豫會兒去兵器架上挑了一把短劍。

    趙振忠就在這時起了疑心:“平時你都愛用長搶,為何今日挑把短劍?”

    元毓掂掂手中劍,凜然道:“長槍該用在戰場上殺百敵,現隻殺一人,獨劍足以。”

    說完,手腕微動,挽出個劍花,以一招白鶴亮翅朝趙振忠麵門刺去。好在趙振忠曆經沙場、反應迅猛,稍微朝左一閃就避過要害,隻有右臂被劍氣劃傷。那廝還要再刺。趙元瑱反應過來,與父同心抗敵。

    如此過了兩招,那廝漸顯敗績,扔下一顆煙霧彈,棄劍而逃。

    野望說得絮絮叨叨,元毓聽得心驚膽跳。策馬狂奔到家。直到親見趙振忠的傷勢並無大礙,這才稍稍放寬心來。趙夫人紅著眼睛給趙振忠包紮傷口。元毓就在旁踹野望:“動動你的腦子好好想想,你幾時見過小爺主動跑去書房?又幾時見過小爺主動跟老爺認錯?”

    野望被訓得大氣都不敢出。

    趙振忠瞪著兒子,吹起胡子,“哼”了一大聲。

    元毓撇嘴,瞅了趙振忠一眼:“爹,您也是,被別人幾句好話哄得就找不到北了?您兒子是什麽熊樣您還不清楚嗎?就算您兒子我要低頭認錯,那也肯定是有求於您,您說您上過多少次當了,怎麽還沒有記性?”趙振忠抓起桌上的瓷杯就朝元毓擲去。元毓跳起來,躲閃到娘親身後,扯住娘親的衣袖撒嬌:“娘,您評評理,這事是不是爹的錯?”

    趙夫人想了一下,點頭道:“兒子說得極有道理。”

    趙振忠氣得翻白眼,當著夫人的麵又不好發作,半晌從牙縫裏蹦出一句:“孽子。”

    元毓嬉皮笑臉地搭腔:“是的,孽子在。喏,爹,這才是我們的相處之道,以後千萬不要再被不三不四的人騙去了。”趙振忠捂住胸口,差點沒被孽子氣暈過去。趙夫人忙推了元毓一下:“乖寶寶,你爹都受傷了,別跟他鬥氣。先迴屋睡會兒,娘等會兒就給你煲魚刺燕窩粥壓驚。”元毓乖順點頭,就要出去,剛跨出門楣又探迴個腦袋來,問道:“爹,您說您被刺殺這事,是不是跟南越那邊有關?”

    趙振忠咂嘴揮袖:“孽子懂什麽謀略,滾一邊玩兒去。”

    元毓“哼”一聲,起腳就走。

    誰知,趙振忠又在屋內咆哮:“孽子,給我在家禁足。沒有太子殿下的詔令,你再敢出門,我就敢打斷你的腿。”元毓停下腳步,偏頭去看庭院中隨風飄舞的柳絮,看似灑脫,實則卻是身不由己的俗物罷了。他不自禁地冷冷一笑,也不答複趙振忠就徑直離開。

    猶如過眼煙雲,趙家小侯爺的脾氣來得快去得也快,趙家老侯爺亦是如此。

    晚飯時,一家子倒是其樂融融,和和睦睦,三代同堂,共享天倫。趙振忠一個高興,還喚人開了一壇陳年佳釀,讓兒女們陪著小酌。其中,老大趙元瑱最為體貼,勸著老父莫要貪杯;老二趙元琬,喝一半倒給元毓一半;幼子趙元毓卻是個好酒之徒,來者不拒,喝得最為酣暢,且喝多話還多,故而惹得大嫂黑臉,當場就以他為典範,教育小侄子趙行諾莫要跟著小叔叔學。

    未曾想,這趙行諾從小也是個叛逆的寶貝兒。

    母親越是循循善誘,他就越要親近小叔。趁著母親不提防,他拽住元毓的衣袖,奶聲奶氣地問:“小叔叔,最近先生教了一個問題,我始終想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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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毓剛舔幹淨酒杯,醉眼迷蒙地問:“什麽問題?”

    行諾趕緊從椅子上跳下來,跑出去一會兒,隨後捧一本《論語》到元毓的麵前:“就是這句,何謂‘朽木不可雕也,糞土之牆不可圬也,於予與何誅’?”

    元毓不看書,打著酒嗝解釋:“這句話的意思是:腐朽的木頭無法雕琢,糞土的牆壁無法粉刷,我又能拿他怎樣?”行諾似有所悟地點頭,默默把書收起來。但是,他的小叔叔卻不作罷,在這時扶著桌子站起來,用一根筷子敲得麵前瓷盤叮當作響,哼歌兒般續道:“天地合起,萬物自生,故而,朽木可以燃薪,糞土可以化肥,物卑又豈能忽視其功用,實乃鼠目寸光也。”

    眾人啞然。

    唯有小行諾眨著眼睛,極為讚同地點頭。稍微思索又覺不妥,遂板起小臉問道:“小叔叔,這是聖人說的話,怎會有誤?”

    元毓將筷子扔擲一邊,偏頭,居高臨下地盯著大侄子。恨道:“你先生難道沒有給你講過‘盡信書不如無書’的道理嗎?神仙都有打盹的時候,就不許聖人說一兩句屁話?哎喲……”話未完,他就被趙振忠扔來的筷子砸中,遂捂住腦袋,委屈地跺腳:“爹,我這是在認真地教行諾呢!要有自己的想法,千萬不要被那些迂腐書生帶壞了腦子。”

    “所以,之前家裏請的先生,來一個就被你這個孽子氣走一個。”

    趙振忠拍著桌子訓斥。嫂嫂看情況不妙,趕緊抱著行諾離開。趙夫人在底下使勁掐趙振忠的大腿,趙振忠“唔”了一聲,這才稍微收斂脾氣,卻還是擺著臉道:“吃飯的時候就該好好吃飯,胡言亂語,成何體統。”

    趙元瑱趕緊給弟弟使個眼色;趙元琬也扯了扯元毓的袖口。

    元毓撇一下嘴,遂不再堅持自己的意見。悶聲坐下,喝自己的酒,解自己的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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