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然點了點頭。


    見她沒有更多的話問,那婆子便識趣的退了下去。屋裏一時又隻剩下了安然和陸明修二人。


    她們父親肯如此快速的反應,想來陸明修是出了力的。不過陳謙確實做得過分,簡直是在打南安侯府的臉,無論如何安遠良都不可能坐視不理。


    這兩日恐怕陳家和南安侯府,要十分熱鬧了。


    ******


    六娘迴到了自己未出嫁時的屋子,屏退了所有人服侍的人,臉上哭花了妝也不顧上,像是被抽空了所有力氣跌坐在了床上,心撲通撲通要跳出來一般。她從未想今天這樣覺得,自己架子床是如此舒適。


    那件事……應該是成了罷!


    盡管她心跳得厲害,卻是忍不住一遍遍迴想,自己在珍寶閣同陳謙的交鋒,真希望是最後一次見陳謙!


    這不太可能,陳謙一定會找上門來,有些事還是要當麵對質的吧!隻要想到陳謙當時陰鷙充滿怨毒的眼神,不寒而栗的感覺又閃過心中。幸而自己已經逃出來了,盡管很丟麵子,可是她顧不得那麽多了。


    若是這場爭執發生在陳家,一定會悄無聲息的結束,陳家把這件事給壓下來,即便有許蕙幫忙,效果也會差上許多。


    隻有在大庭廣眾之下,讓那些不相幹的親眼見了、親耳聽聞,這謠言才能越傳越玄乎,不僅是在逼迫陳家,也是在逼迫她的娘家。


    到最後六娘都不肯相信,自己的父親、祖母會盡心盡力的幫她,上一迴的事她已經心灰意冷。


    這樣的醜聞出來,南安侯府還是置若罔聞的話,未免也太憋屈了!會讓人看不起的。


    六娘此舉就是放手一搏。


    她說服了許蕙,或者說她成功威脅了許蕙。畢竟她的身份地位遠高於許蕙,陳家寧可舍棄許蕙,也不會放過她。可對於許蕙來說,生命也是珍貴的,她又沒有對陳謙死心塌地的癡迷,為何要白白付出自己的性命?


    許蕙同意了六娘的計劃,還同六娘在一起商量了當日具體的細節。


    看著許蕙眸中毫不掩飾的怨毒與厭惡,六娘忽然想笑。


    陳謙身邊的兩個女人最一團和氣的時候,竟是商量著要怎麽置陳謙於萬劫不複之地。


    “還希望大奶奶——不,應該是安六姑娘。”許蕙識趣的改了口,她也急於尋求六娘的保證。“希望六姑娘不要食言才是。”


    六娘換取許蕙幫忙的條件便是放她和她娘離開陳家,護住她們全身而退,暫時的離開京城。畢竟許蕙心中是有譜的,陳家的事禁不住查,而徐家少主跟安然又是認識的,自己又把秘密都吐露給了鄭興,鄭興是平遠侯的屬下……


    陳理殺害徐程的事肯定瞞不住,陳家的敗落也是遲早的事。


    她已經存下了一筆不菲的財產,也算不白跟陳謙一場。隻是肚子的孩子,是個麻煩。


    鄭興那時肯來,應該還是對她有情的罷?許蕙也忍不住想,若是她離開了陳家,還能不能跟鄭興在一起?


    “這是自然,我騙你做什麽?”左右是九娘告訴她能答應保全許蕙,許蕙才答應聯手的,自己也不算是白白許諾。萬一許蕙臨陣倒戈,對自己一點兒好處都沒有,六娘還不至於做這樣費力不討好的事情。


    許蕙定了定神,笑了笑。“有六姑娘這句話,我就放心了。”


    兩人很快便敲定下來,許蕙央求陳謙帶她出去看別院的梁氏,陳家與那件賃的宅子,是要經過珍寶閣的。許蕙趁機再要求去珍寶閣一趟,跟六娘去碰麵。


    陳謙要帶許蕙出去必須要避人耳目,起碼不能讓丁氏知道。這就為六娘去珍寶閣提供了便利,丁氏並不會阻攔六娘去挑幾件貴重的首飾發泄心中的不滿,丁氏至多是派兩個人陪著六娘一同去。


    三人在珍寶閣碰麵便順理成章了。


    接下來隻有六娘歇斯底裏發泄一場,許蕙裝柔弱可憐求陳謙做主……六娘咄咄逼人,許蕙如同弱不禁風的花朵般瑟瑟發抖,陳謙會幫那一邊,是顯而易見的。六娘幹脆再鬧大些,讓店裏的人都聽到。


    謠言隻會傳得更加不堪。


    六娘帶著人直接迴娘家,不理會丁氏的人勸阻,也不管陳謙。


    “六姑奶奶,六姑爺跟著侯爺迴來了!”


    六娘聽罷,唇角微微的翹了起來,湊出一抹嘲諷的弧度。


    好戲開場了。


    第187章


    陳謙冷靜下來後,便覺得自己的行為實在是不妥。


    他本就並非一味冒失莽撞的人,隻是他心中認定六娘已經不被南安侯府重視,且她又狠狠得罪了安然,南安侯府姑娘中最有權勢的安三娘最疼安然,自然不會幫著六娘,六娘的兩個姐姐,安四娘是庶出嫁的人也隻是庶子,無權無勢;安五娘雖然嫁的好些,可她是三娘嫡親的妹妹,肯定會聽安三娘的話。


    安然如今貴為平遠侯夫人,不趁機落井下石已經是最大的善良了。


    是以他算準了六娘孤立無援,才敢發泄心中的火氣,變本加厲的折磨六娘。


    左右六娘已經沒了退路,隻能安安分分的在陳府做陳家的媳婦。當時鬧出許蕙的事來,陳謙也存了試探南安侯府的心思。他倒要看看,南安侯府,那位身份尊貴的太夫人、嶽父安侯爺,會為六娘做到哪一步。


    果然他們也隻是息事寧人罷了,南安侯夫人不喜庶女是有名的,她不管六娘理所當然。太夫人主張把事情壓下去,安遠良更是在他假意示弱、賠禮道歉,又送上了禮物後,也沒有太多苛責。


    安六娘、安然可不就是安遠良當初風流的證明麽,陳謙跟丫鬟勾搭上,那丫鬟有了身孕,在安遠良看來還真不算什麽事。當然,為了維護南安侯府的顏麵,安遠良還是要斥責陳謙兩句。


    陳謙態度良好的欣然接受。


    安六娘不是個蠢笨的,娘家的態度如何,她看得清清楚楚。雖說她是下嫁,可在陳府中,她擺不出侯府姑娘的譜兒了。且陳家的祖業都在揚州,京中並不是久留之地,到時候她更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她隻能認命。


    隻是這一次他沒想到,六娘竟然還跑迴娘家去。上一次的苦頭還沒吃夠麽?陳謙在心中冷笑了兩聲,這次不過是見他帶著丫鬟在街上碰到了,就如此歇斯底裏的大鬧一場。


    固然陳家丟臉,南安侯府顏麵上就好看麽?


    不過要擺出一個好姑爺的形象,陳謙覺得自己還是冒失了。正是在人多的街上,才正是讓六娘沒臉,而自己要做出好丈夫的姿態來。縱然自己有什麽不對,在外人看來卻是南安侯府不依不饒、仗勢欺人了。


    當初蕙娘被六娘罵得很是不堪,楚楚可憐的哀求他,他怎麽忍心讓自己長子的生母受這樣的委屈?且自己還有留著蕙娘來惡心六娘呢,自然是衝動了些,隻知道護著蕙娘了。


    索性還有挽救的機會。


    陳謙忙讓長青去珍寶閣挑些他才送過去的玉石把件來,撿著頂好的給包起來。


    拿人手短,自己充滿歉意的帶著不菲的禮物去低聲下氣的認錯,且自己在安遠良麵前印象一直不錯,這次的事也能順順當當的過去。


    到時候他不介意在南安侯府給六娘伏低做小的賠罪,反正等到把六娘帶迴了陳家,那便是他能說了算了。


    陳謙讓人小心把許蕙給送迴去,自己則是先去了安遠良的衙門外頭等著安遠良。


    這會兒消息肯定還沒傳到安遠良耳中,自己先說了,安遠良應該會信自己的話才是。外頭再有什麽不好的謠言,也影響不了自己。陳謙把算盤打得很好,試圖再一次蒙混過關。


    殊不知安遠良已經對他恨之入骨,單是陳謙在暢春園給自己設套,自己全然被蒙在鼓中,還當他是個仗義的人,是個謙遜有禮的晚輩,心機卻是這樣的歹毒,膽敢這樣算計自己。


    隻是這件事不好拿到台麵上說,安遠良自覺吃了啞巴虧,一麵怕太夫人和趙氏知道,不能聲張出來;一麵他心裏又咽不下這口氣,正好借機發泄出來。


    左右都是要讓六娘跟他和離的,自己也不必再有所顧忌。故此這一次看到陳謙,安遠良眼底的憤怒和厭惡倒是毫不掩飾。


    “小婿見過嶽父大人。”陳謙遠遠的見安遠良出來,便迎了上來,殷殷的上前行禮道:“嶽父大人這些日子可是公務繁忙?清風樓的人說,總不見您過去——”


    陳謙不說還罷,一開口就勾起安遠良的舊恨,自己竟被一個毛頭小子給玩弄了。故此安遠良冷冷的看了一眼陳謙,冷笑道:“我有什麽可忙的?陳大公子家大業大,生意上便有操不完的心,竟還有心思想起我來,榮幸之至啊!”


    安遠良的話音未落,陳謙隻覺得心中一沉。


    認識他這麽長時候,自己還從未聽安遠良如此陰陽怪氣的說過話,顯然是對自己不滿至極。陳謙從開始的淡定從容,不由心裏發慌。隻是他麵上不露出半分來,忙擠出笑容來,恭恭敬敬的道:“嶽父您這話小婿可擔不起,小婿孝敬您是應該的——”


    莫非是南安侯府已經給安遠良送了信兒?安遠良知道自己和六娘在外頭發生的事?


    該死的六娘又壞事!陳謙心中暗罵了六娘兩句,麵上卻愈發放低了姿態。


    “陳大公子還有擔不起的?”安遠良恨得牙根癢癢,卻也顧忌著在外頭,不好讓外人看熱鬧。


    “嶽父大人請消消氣,小婿知道錯了。”陳謙決定先認錯,好歹表現自己的誠意。“我和六娘是在外頭發生了幾句口角,隻是當時我被衝昏了頭,便說了兩句重話,我才想跟她賠不是,沒承想六娘竟跑迴了侯府——”


    陳謙準備好的話還沒說完,隻見安遠良頓時臉色更黑了一層,他怒目而視道:“你竟敢當眾給六娘沒臉?到底怎麽迴事,你給我說清楚!”


    敢情安遠良還不知道自己跟六娘在珍寶閣的事!陳謙心中愈發的不安,前些日子自己已經安撫好了安遠良,這兩日到底發生了什麽事,讓安遠良對自己的態度發生了天地差別?


    “小婿知錯了!”陳謙隻是一味道歉,他低三下四的哀求道:“這是家事,恐怕被外人聽到不好,還請嶽父隨我去清風樓的一敘。”


    清風樓有陳家入股,長期給陳謙留著兩個包廂,不少次陳謙都是在那兒給安遠良送上重禮,套近乎拉關係。往日提起清風樓,便代表著陳謙要孝敬安遠良了。


    人算不如天算。


    往日安遠良都是痛快的答應下來,偏這一日他板著個臉,不肯給陳謙台階下。“不必了,有事去府裏說。”


    陳謙的心猛地一跳。南安侯府是要去的,可也要自己先把安遠良給說服了——


    “嶽父大人說的是,我正想求您讓我去把六娘給哄迴來。”陳謙無法,隻得幹笑著應了下來。


    安遠良心中早就恨著陳謙,如果這次陳謙真的鬧得難看,順勢和離也不失為一個好法子。是以安遠良自然不肯給他好臉色,自己上了轎子,也不管陳謙,一路徑直迴了南安侯府。


    ******


    榮安堂。


    迴了侯府後,安遠良隻讓陳謙先在外書房候著,自己則是去了太夫人處。


    他才迴來,便有小廝在門前等著,說是六姑奶奶迴來了,太夫人讓他迴去後便即刻過去。安遠良一麵走,一麵思忖著,看來這次鬧得很嚴重。


    到了榮安堂,隻見六娘坐在太夫人身邊低低的抽泣著,趙氏在一旁蹙著眉,臉色也不太好看。


    “侯爺來了。”小丫鬟的通傳聲讓六娘抬起頭來,隻見六娘梨花帶雨的委屈模樣十分可憐,便是對庶女們不太上心的安遠良,也不由多了兩分疼惜。


    六娘忙起身給安遠良行禮。那一聲抽噎著的“父親”,簡直讓人疼到心坎兒中。


    “坐罷。”太夫人點了點頭,趙氏忙讓了自己的位置讓安遠良坐下,趙氏則是坐在安遠良身邊。


    “六娘,把今兒的事跟你父親說罷,到底還是你說清楚些。”太夫人做出一幅慈愛祖母的樣子,溫聲道:“不必把委屈往肚子裏咽。”


    聽了她的話,六娘乖巧的點了點頭,心中卻是掠過一抹不以為然。當初陳謙鬧出了有孕的丫鬟,這件事難道不大麽?卻沒見太夫人說過什麽讓她宣泄的話,如今態度大變,恐怕跟九娘有關罷!


    看來九娘果真說服了祖母。


    在感激安然之餘,六娘又不免覺得酸澀。也正是九娘高嫁,才能在娘家說話這樣有分量。


    “是。”六娘應了一聲,便把今日在珍寶閣的事又講了一遍。因為這件事她早就在心中謀劃了無數迴,講起來自然是條理清晰,六娘麵色雖然傷心,卻並無驚慌之色。


    “婆母派了人跟女兒出門散散心,誰知到了珍寶閣時,卻撞上了陳謙帶著許蕙娘在珍寶閣挑選首飾。許蕙娘仗著肚子裏有陳謙的孩子,便輕狂起來,她怎樣倒還罷了,無非是個妾,女兒還不放眼中。”


    六娘頓了一下,拿起了帕子,按了按泛著水光的眼角。“陳謙竟十分護著許蕙娘,完全不顧及女兒是他嫡妻的身份,大庭廣眾之下便對女兒出言不遜,讓女兒十分難堪。”


    “鎮日裏在家中虐待女兒倒也罷了,隻是在外頭、外頭他也如此!女兒實在是沒臉活著了!”六娘哭訴道,她突然掙紮著站了起來,傷心欲絕的模樣不似作偽。“女兒也不想再給侯府丟臉,女兒、女兒不如死了算了——”


    她的話音未落,就見她要往步步高升的紫檀木落地罩上撞過去,慌得剪秋和剪桐趕緊跑過去拉住她,不單趙氏和安遠良趕緊起身,便是太夫人也站了起來。


    不過太夫人麵上卻並無驚慌之色。


    如今六娘不過是擺出個姿態來罷了,若是真的不想活了,定然不在人前尋死。更可況剪秋和剪桐離落地罩都不遠,能很快的拉住她。恐怕想在落地罩前撞死,還是有些難度的。


    “六娘,父親答應你跟陳謙和離!”安遠良是個憐香惜玉的,今日見到女兒的慘狀,自然要為女兒撐腰。更可況陳謙算計了他,他不會讓陳謙好過的。故此安遠良當機立斷道:“你也不必跟陳謙迴去了。”


    六娘沒想到事情竟會如此的順利。


    前兩日三娘特意派人勸了趙氏,對六娘的事順其自然就好,全憑安遠良和太夫人拿主意便是了。故此趙氏隻在一旁看著,並不反對。太夫人聽到安遠良的話,先是眉頭一跳,眼神閃了閃,到底沒說出反對的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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