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筠愣了一下,這薑簡今兒怎麽也說起場麵話來了。


    薑箏不在,薑筠也懶得說話,薑籬笑著圓場子:“都是姐妹,哪有什麽計較不計較的,三妹妹向來大度。”


    盧媽媽出來對著幾人行禮道:“老夫人身體不適,不便見小姐們,小姐們便早些迴去吧。”


    “剛不還好好的嗎?怎的突然就身體不適了呢,派人請府醫了嗎?”


    “已經派人去請了,小姐們莫要擔心。”


    剛薑二爺來給老夫人請安時,老夫人臉色有些不太對勁,丫鬟把她們幾個都請到了偏房,這會聽說老夫人身體不適,都猜是叫薑二爺給氣的。


    薑籬擔憂道:“父親可真是糊塗,不過就是個妾罷了,他怎的如此糊塗。”


    她一麵著急,一麵捏住了薑簡的袖子道:“阿簡,你說祖母若是氣著了可怎麽好,這可真是罪過。”


    盧媽媽也沒說是叫薑二爺給氣的,薑籬自己便說了出來,薑簡忽然把自己的袖子從薑籬手中扯出來,道:“大姐姐,長輩的事情我們做晚輩的也不可妄議,大姐姐也說了就是個妾,一個奴才罷了,大姐姐派人打殺了不就行了。”


    她身旁的丫鬟忙道:“哎呦我的好小姐,這話可不能亂說,那姨娘肚子裏懷的可是您的弟弟。”


    薑簡果然住了嘴,薑籬垂著頭道:“是我太心急了,倒是不如四妹了。”


    薑筠輕輕勾了勾唇角,她就說薑簡怎會突然變得精明了,剛剛薑簡聽了薑籬的話分明就是要像往常一樣附和,衣角讓薑箬拉了一下,馬上轉了模樣,說出的話也通情了許多。


    溫氏一直把薑箬當做小妾養著,已備不時之需,可沒有哪個母親,願意往女兒的房裏塞小妾的,從前那般也不過是不得已之舉,若是薑簡聰明了,能夠獨當一麵,溫氏也不會願意把一個自己討厭的妾室生的女兒塞到女兒那裏礙眼。


    不得不說,薑箬小小年紀就能想的如此透徹,這份心思,隻怕是連薑籬都比不了她。


    臨近年關的時候,衛國公從朝堂上迴來時腳步都是虛浮的,陛下早朝之時突然發作了一群辦事不力的大臣,降職的降職,挨板子的挨板子,順著人來,百官中從第一個和最後一個開始點,往中間點,遇到辦事不力的便拖出去打。


    一個個的點了,恰好點到衛國公的上峰時停了下來,衛國公頗有種劫後重生的感覺,好在他雖是國公,職位卻不高,這才逃了一劫。


    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想到平日裏那些拽著文縐縐的話嘲笑他身為國公卻無所作為的大人們都被拉出去按著打板子了,又覺得一陣暗爽。


    這都快過年了,陛下這會子發難,是成心不想叫百官們過個好年啊。


    “哥哥有沒有被打?”


    薑筠將筆放在筆架上,胳膊撐著案桌笑著伸頭問程文佑。


    程文佑氣定神閑道:“你再不專心,我可就要打你了。”


    他剛說完,眼前便垂下一個黑絡子,薑筠挑起眉頭:“喏,送給你。”


    她伸著五根白嫩手指,黑色的絡子便掛在她的中指上,程文佑拽住絡子連帶她的手也握在了手裏,問道:“怎麽突然想起做這個了?”


    “家裏的妹妹總喜歡做這些,我前兒見你腰間正好佩玉,便想著也做一條給你掛玉,好看嗎?”


    程文佑勾了勾唇角,道:“那你幫我掛上。”


    他說著便解下腰間的佩玉,叫她把新打的絡子穿上,薑筠替他掛上,伸手撥弄了一下,程文佑垂首看了眼腰間的掛著的玉佩,誇道:“心靈手巧。”


    對著薑筠,他從來都不吝嗇誇獎。


    她到書房這麽久,一會摸摸硯台,一會碰碰裁紙刀的,連著做了這麽久的小動作,一看就是耐不住性子想要出去玩了,這會天又冷,程文佑牽了她的手往外走。


    廊下都掛了大紅燈籠,添了幾分喜氣,她渾身上下包的嚴嚴實實的,帽子遮到眉毛處,露著兩個眼睛出來,冷風一吹,她還是打了個哆嗦,程文佑刮了一下她被風吹的發紅的鼻尖:“這下知道冷了吧。”


    薑筠推著他催促道:“走快些。”


    程文佑一路被她推著走到屋子裏,低笑著問道:“可滿意了?”


    薑筠點頭道:“甚好。”


    程文佑握了握她冰涼的指尖,丫鬟端了盆子上來,薑筠洗了臉,端了茶水漱口,後又有一列丫鬟手裏端著托盤進來跪到地上。


    薑筠見那端著的皆是衣服首飾,愣了一下,程文佑道:“換上衣服,哥哥帶你出去。”


    薑筠點了點頭,程文佑繞到了屏風外頭,薑筠由著丫鬟替她換了衣裳,程文佑進來替她包了鬥篷,她摸了摸帽子,牽住程文佑伸過來的手。


    門外停了一頂青色轎子,抬到大門外,又換了馬車,到了地方,薑筠叫程文佑牽著下了馬車,她才知道他要做什麽。


    他這是要帶著她來祭拜孝慈皇後。


    程文佑見她站著等他說話,替她掀了帽子道:“筠筠,給母後磕個頭吧,她老人家去的早,也叫她瞧瞧兒媳婦吧。”


    他倒是沒有多說什麽,薑筠隨他進去給孝慈皇後上了香,磕了頭。


    年初一的時候,薑筠一睡醒就習慣性的往枕頭底下摸了摸,摸到了個紅封袋,笑著拆開數了數,更開心了。


    李掌設進來見她衣裳也沒穿,坐在那裏傻樂,連忙拿了衣裳給她披上。


    薑筠搖了搖手中的銀票,道:“你瞧見哥哥來了嗎?”


    李掌設道:“這哪能瞧見啊,都睡著了。”


    薑筠瞥著嘴道:“騙子,我昨兒都說了不睡了,你偏要哼小曲兒給我聽,那爐子裏燒的也不知什麽香,我聞著就想睡。”


    其實薑筠昨日是打算裝睡的,可李掌設熟知她的習性,一直拍著她唱小曲兒,她裝著裝著便真睡著了。


    李掌設笑著給她穿了衣裳,早飯還未來得急吃便叫薑箏拉著出去討壓歲錢去了。


    ☆、第53章


    薑箏拉著薑筠到鬆畫堂的時候,那裏已經很熱鬧了,屋子裏坐滿了人,幾位公子小姐正等著一起給老夫人磕頭,老夫人端坐在羅漢榻上,頭發梳得齊整,插著寶藍吐翠孔雀吊釵,氣色極好,正笑著同兒媳婦孫子孫女說話。


    兩人進去給老夫人行了禮,老夫人笑著道:“除了阿緯那個猴兒,人都到齊了吧。”


    溫氏尷尬的看了老夫人一眼,道:“這個不懂事的,一大早的也不知瘋哪裏去了,大家都來了,就他沒來,大年初一的,兒媳派人去瞧瞧。”


    薑緯是衛國公唯一的嫡子,又慣會說好話,討好老夫人,老夫人不過是開個玩笑,哪裏是真怪罪他,薑箏笑道:“四弟在大伯那裏討壓歲錢呢。”


    正說著,外頭通報說是四公子來了,簾子挑開,薑緯從外頭麵帶笑容的走進來,到了地兒就跪到地板上,咚咚咚的給老夫人磕了幾個響頭。


    老夫人心疼道:“你這孩子,這也太實誠了。”


    薑緯抬起頭來,跪直了身子嘿嘿的笑道:“給祖母磕頭自然要實在些,祖母今兒給孫兒包個大的。”


    薑簡道:“你來的最晚,還好意思同祖母要個大的。”


    薑緯揉了揉頭,道:“那怎的,我就要討個大的,誰讓祖母喜歡我呢。”


    薑簡嗤了一聲,道:“誰像你臉皮子這麽厚。”


    屋子裏都笑著看她姐弟倆打嘴仗,老夫人笑著說:“好了好了,都發大的,都發大的。”


    幾個男孩兒在老夫人這裏磕了頭,薑紀和薑紇都十七了,都是清冷的性子,這會一人手裏拿著個紅袋子站在那裏聽老夫人說話,薑箏湊到她二哥麵前,往他手裏看了一眼,忽然捂著嘴笑了起來。


    薑紇麵上不顯,拿著壓歲錢的姿勢卻有些怪異,老夫人派了壓歲錢,溫氏便對著身後的紫雲招手,紫雲手裏端著個架金漆木雕花盤子,裏麵放滿了紅色的精致小荷包,薑緯連忙上前,溫氏在他頭上拍了一下,道:“沒規矩。”


    薑緯笑嘻嘻道:“沒成婚的皆算是孩子,都要領壓歲錢的,大哥二哥還沒成親呢,快快領了。”


    薑紀和薑紇年紀最大,抿著唇上前領了。


    幾個男孩兒領了長輩的壓歲錢便走了,屋內的姑娘們坐著陪長輩敘話,老夫人叫人端了小點心上來,薑筠姐妹幾個坐在老夫人的榻前,老夫人叫人端了個麻仁栗子糕的小碟兒給薑筠,道:“阿筠嚐嚐,這是新來的廚子做的,可合你口味。”


    平翠夾了一下筷,薑筠吃了點點頭道:“好吃,香。”


    老夫人又讓人將餘下的糕點分了。


    何氏站起來道:“今兒年初一,底下的管事兒要過來,兒媳這會得過去瞧瞧了。”


    老夫人拍手道:“我瞧著去年還不錯,幾個孩子又定了親事,今年府裏還要添人,多給底下分些賞錢,討個好彩頭。”


    何氏笑著應了是,她雖愛財,可底下管事兒的都是替她辦事的,該賞的,更遑論她多少有些名不正言不順,也需要得到這些管事兒的認同。


    溫氏道:“這過了年,家家戶戶都要樂一樂,給家裏的孩子添新衣裳,二弟妹可莫要舍不得銀錢。”


    年初一的,逢人都笑笑,又在老夫人這裏,何氏也不擺臉色,隻道:“大嫂說笑了,我這人平日裏雖精打細算了些,可也是為了這一大家子好,將來府裏添新媳婦,姑娘家要出嫁的,哪個不是要銀錢的,不過是多攢一點是一點。”


    她說到這裏撫了撫頭上的釵子,道:“我不說了,等將來阿簡出嫁了,阿緯要娶妻,從公中拿銀子時大嫂就知道好處了,姑娘家的嫁妝多些,臉上也光榮些。”


    溫氏心道她當然知道嫁妝多臉上光榮,她若不是因為嫁妝銀子不多,何至於天天在這裏受何氏擠兌,想到這裏,心裏又有些不快。


    老夫人怕她倆大過年的又為了銀錢鬧起來,對著何氏道:“管事都等著了,你快些去吧。”


    何氏福了福身走了出去。


    薑箬垂著頭,湊到薑簡耳邊也不知說了什麽,薑簡捂著嘴便樂了起來。


    老夫人正好瞧見了,想著年前她腰上不好,這孩子還自己繡了東西,做了靠枕送過來,這份心思,連她最喜歡的薑筠和薑箏都沒有。


    到底人老了,就希望孩子能貼心一些,旁的也不說了,就溫氏的心思,她也是一早就知道的,不過是眼瞧著這孩子能長成什麽樣,如今看著是個心思剔透的,雖出身差了些,將來也未必就不是個有福氣的。


    老夫人對著溫氏道:“阿箬也不小了,你是她母親,也該帶她多走動走動。”


    溫氏愣了一下,這個走動走動的學問可就大了,一般出門都帶著自己的女兒,誰沒事帶著個庶女,規矩學的好的還能叫別人稱讚一句大度,那規矩不好的,丟人丟的也是主母的臉。


    薑箬到底年紀還小些,聽了老夫人這話,便是再穩重也抑製不住臉上的喜色,溫氏自己就是庶女出身,又怎麽會想不到她的心思。


    薑箬還算乖巧,溫氏想著阿簡這些日子規矩得體,自己出嫁到這衛國公府,平日裏迴去不還得敬著自己的嫡母,誰也不想叫旁人戳著脊梁骨。


    溫氏看了薑箬一眼,道:“兒媳也正有這個意思呢,隻是她沒怎麽出過門,阿簡又是個莽撞性子,少不得要阿筠和阿箏兩個帶帶她們了。”


    她說這話時麵上淡淡的,薑筠想到她自叫人把薑簡丟水裏去起這溫氏就沒給過她好臉色,如今倒是說出這樣話來了。


    老夫人欣慰道:“一家人,便該和和樂樂的。”


    老夫人見薑筠在吃東西,好似沒有聽見她說話似的,喚她過去,拉著她的手問道:“今兒初一,你可要往宮裏頭去嗎?”


    薑筠迴道:“睿王殿下說明兒再過去給太後娘娘請安。”


    太後娘娘愛熱鬧,往常這時候都是德妃娘娘領了命,吩咐底下人在永壽宮的偏殿裏擺宴,宮裏頭的娘娘主子們便都湊頭到永壽宮去用膳,說說笑笑的。


    因著陛下如今不幸後宮,太子殿下地位穩固,娘娘主子們也都是守著自己的一畝三分地過日子,平日裏再串串門,橫豎也不用爭寵。


    太後娘娘又覺得陛下不幸後宮,那些主子們大好的年華都耗在了宮裏,因此對她們格外厚待一些,份例也比先帝時的妃子要多分一些,宮裏頭的娘娘如今過的才叫舒坦呢。


    用蘭嬪娘娘那個傻大姐的話說就是提前過上了太妃的生活。


    都說宮裏頭最吃人,薑筠在宮裏頭的時候瞧著那日子可比如今的衛國公府要簡單多了。


    薑老夫人道:“你小時候在宮裏頭長大,又慣常去的,規矩什麽的祖母也不多說了。”


    薑筠點了點頭。


    第二天跟著程文佑去給太後娘娘請安時也是一屋子的妃嬪,平日裏躲在屋裏不怎麽出來的妃子這會也都冒了出來。


    柳昭儀一見程文佑牽著薑筠過來,便笑道:“金童玉女,真是金童玉女。”


    德妃娘娘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道:“你這會倒是金童玉女了,從前是誰一瞧見睿王帶著阿筠便說睿王像慈父來著。”


    柳昭儀叫德妃娘娘當場揭穿了,也不覺得尷尬,隻是招手叫薑筠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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