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母!”

    在山穀中的日子,不知道歲月過去了多久,但是那個孩子已經完全恢複了元氣,他會抱著龍素喊阿母,而龍素最開始時,倒也是很直接的告訴他,自己不是他的阿母,卻不料這個孩子便開始哭,說阿母又不要自己了。

    為什麽稱又呢?

    因為這個孩子很聰慧。

    “在束龍收養他之前,有三戶人家都收養過他,對於你來說,算是他第四個母親吧。”

    這本是很容易點破的事情,但是龍素卻有時候渾噩一下,難以看破,手忙腳亂的安慰之後,心中便也很紛亂,又談到孩子的事情,卻產生了絲絲恐懼。

    但程知遠對此,又要嘲笑“龍素”。

    “《孟子·盡心上》中說:孩提之童無不知愛其親者。”

    “小孩子,沒有不知道要愛他們的父母的。”

    龍素則是覺得很頭大。

    但是這個孩子確實是很聰慧,在龍素采竹簡來寫史書的時候,他並不會去打攪,而是在一邊安安靜靜的看,久了,龍素便要教導他認識字。

    “阿母在寫什麽?”

    “史書。”

    “什麽是史書?”

    “就是我們的過去。”

    龍素把孩子放在身前,另外鋪開一份新的簡牘,孩子便提起筆來,被龍素握著手腕,一筆一劃,認認真真的在簡牘上書寫起來。

    邊上的燈火被點亮,油的影子中,倒映著女人與孩子。

    “這是什麽字?”

    “啊,這是楚...嗯,楚是什麽?”

    “嗯!”

    “楚啊,就是一個國家....國家是什麽?等會再說吧。”

    楚國注定在青史之中有一席之地,龍素所寫的第一篇簡牘,是要梳理一遍從黃帝時期開始,到如今之世的主要國家與時間。

    “很久很久以前,有兩個部落,他們一個叫烈山,一個叫做有熊....”

    “烈山出了神農,神農分了兩脈,其中的首領叫做炎帝,後來啊,陰康,無懷,大庭,柏皇,這些部落的,他們的首領也都叫炎帝.....”

    “另外一個,是有熊,有熊的曆史,他的強大沒有烈山氏早,他們的首領叫做黃帝,又叫做軒轅.....”

    “東方的部族,有一個部,首領叫做靈尤....”

    “三聖的時代,就這樣開始了....”

    就像是在講述童話故事一樣,孩子聽著,聽著,入了迷,在顛沛流離的歲月中,能夠有人說話,甚至是講故事,都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事情。

    “以前的阿母也講過一些故事呢,也有這個三聖的故事,但是和阿母你講的不一樣。”

    “啊,是嗎?”

    龍素帶著孩子,教他在簡上寫下那三位古老的名字。

    孩子很認真的寫,這是他不曾涉及的天地,就像是懵懂的心被打開了一扇門扉,未來就將要從這裏起航。

    很久很久的故事,從三聖的時代,來到顓頊與共工爭奪天帝位的時代....

    “康迴與顓頊爭帝位,不勝,怒而觸不周之山,於是天柱折,地維絕.....”

    神話故事,對於孩子來說,就是童話,那是來自於血脈深處,是最古老時代的天神幻想。

    夜深之後,便要睡了,史書放置在木案上,在三代之前的故事,大多已經不可考證。

    日複一日,程知遠在農田中耕作,對於當初在農田裏指導過自然災害防治的程知遠來說,打理一片小田地,也算是殺雞用牛刀了。

    肥沃的山野,土地適合耕耘。

    春天早就來了。

    “旁家都是男耕女織,我家的這位,卻是讀書寫字的高手,織桑麻卻不行。”

    程知遠如此調侃龍素。

    而龍素卻有板有眼的迴應,每當這個時候,程知遠也就隻能告饒。

    一切似乎都有些過分的平靜。

    “在南方的大風雨到來前,會有短時間的晴空萬裏。”

    “夫君在等什麽?”

    這不是龍素第一次發問了,程知遠看著天空,原本舒緩的眉頭,逐漸緊鎖起來。

    “我要出去一下,很快迴來。”

    程知遠如此對龍素講,而龍素卻不看他,隻是平靜道:

    “一定迴來。”

    程知遠看了看她。

    “嗯,一定。”

    在這座山穀的西邊,一個砍柴的大漢路過這裏,站在山頭上,向那座山穀中的農舍眺望。

    “對於你們來說,隻是一場大夢而已。”

    “但對我來說,夢醒之後,眼中所見到的,是完全陌生的年代,八千年歲月更迭,連父親和帝都已經化為黃土。”

    大漢的身邊,程知遠幻化出來。

    “對於你來說,真的過去了八千年嗎?”

    大漢道:“你做一場夢,和我經曆一次人生,根本就是兩迴事。”

    “你那屋子,還是我借給你的。”

    程知遠道:“是啊,革……”

    “革……現在世間的人,不是都稱我為惡來嗎?”

    “就和八千年前一樣,知道我真名的人,也隻剩下你和她了啊!”

    程知遠道:“你擅長行走。”

    惡來怒道:“但你有神遊!”

    程知遠看著他,感慨道:“你這五六年的變化,比夢中的故事裏,還要來的大啊。”

    “變得更強了,變得更壯了。”

    惡來冷笑:“我本來就比你的天賦要高,隻可惜,帝把天命給了你!”

    惡來指著遠方:“好了,不多閑聊,你托我尋找的東西,已經有了眉目,隻是你在這裏和她過著小日子,卻讓我給你東奔西走。”

    “那個東西,在趙國!”

    …………

    趙國,邯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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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渾天儀下,趙王捏著手中的金色竹簡,雙眼早已被這浩瀚的金色光輝充斥。

    趙王身前,一個女子正襟危坐,神色冷峻。

    “道尊是怎麽知道,天平簡在我手中的?”

    “真是怪事!自古以來,道尊降世應劫,便不會再讓任何人知曉道尊的身份,猶如當年窮天化老子……”

    “為了這天平簡犢,道尊居然主動露出化身,與我趙國接觸,這真是萬古以來都沒有過的事情啊!”

    “道尊想要這天平簡犢……”

    趙王捏著簡犢,對熒惑道尊道:“也不是不可以,但是我趙國現在正和秦國爭鬥,天平簡犢,對於我趙國國運來說至關重要。”

    “道尊想要,那便還請道尊做出些實際行動來吧……”

    “道尊已經不是當初在廬山上的道尊了……”

    熒惑道尊眯著好看的眼睛,對趙王道:“雖然應劫入世,沒了道尊的本領,但是讓趙王在這殿堂上血濺五步,還是做的到的。”

    道尊應劫之後,所說出的就不再是道言,故而能正常言語。

    是故道尊開口,必然以化身言語,此時真身已經遁隱。

    “當然,婦好的本領,沒有人會不敬畏,這是商高宗武丁的妻子。”

    熒惑道尊冷笑一聲。

    武丁,可真是一個遙遠的名字!

    那也是萬古以來,自己僅有的一次失敗與墜落之一!

    這個憤怒,終生不能忘記!

    趙王說是這麽說,但是他身邊,已經有人上前幾步。

    聖人威嚴並不有所保留,道尊冷冷的看向趙王。

    “但敬畏歸敬畏,道尊想要簡犢,就必須幫我趙國。”

    熒惑道尊思考了一下:

    “講。”

    趙王撫掌:“好!有道尊相助,此戰我趙國必勝!”

    熒惑道尊聽到這句話,不免嘴角露出譏笑。

    “我來人間,讓人間爆發大的兵與戰事,熒惑守心,天責帝君,難道你以為僅僅是讓周天子的命格衰落嗎?”

    “你們既然已經稱王,自然也有帝君的資質,你們治下的臣民也會因為你們的選擇而被牽連拖累。”

    “血與殺伐已經在土地間蔓延而不能製止,你卻還覺得,這是有利於你們國家的事情嗎?”

    趙王搖頭,且歎息道:“民眾的性命是重要的,但是眼下,打贏秦國,奠定趙國的根基,這才是更關鍵的。”

    “孰大孰小,孰輕孰重?世事皆有輕重緩急,道尊以為然否?”

    趙王反駁完道尊的話,對她道:“現在,還是來說一說趙國和秦國的問題吧……”

    “韓國上黨郡守,馮亭的使者,前些日子來了,曰:‘韓不能守上黨,入之於秦。其吏民皆安為趙,不欲為秦。有城邑十七,願再拜入之趙,財王所以賜吏民’……”

    “這算是表態了,所以我們當然也不會放過,我讓平原君去接收土地,但是秦國卻不滿意,已經派遣人馬向上黨集結,於是廉頗已經被我派去,在上黨的西麵……”

    “一個叫做長平的地方,前去阻擋秦軍。”

    “秦軍來勢洶洶,不好對付,他們的鐵鷹銳士,更是天下有名的強大勁卒,遠在魏武卒之上。”

    “我趙國雖然有足以匹敵的戰士,但是恆山武士要堅守雁門關,不能外調,我正是左右為難……”

    熒惑道尊道:“你是要我幫你守雁門,還是守長平?”

    趙王失笑:“我不敢命令道尊,隻是想請道尊,在兩者之間挑選一個。”

    “畢竟道尊至,那有沒有恆山武士,調不調動,都是一樣了。”

    熒惑道尊忽然大笑起來!

    “哈哈哈哈……趙丹,你想的太簡單了吧!你知道秦軍這一次,有多少蓋代人物嗎!”

    “恆山武士不調動?那你未必打得贏秦軍啊!”

    趙王的神色冷冽下來。

    “看來道尊知道很多內幕,道尊去過了秦國?”

    熒惑道尊道:“秦趙之戰,始於趙武靈王竊取國運,這樣大的事情,這樣大的命運,我又怎麽可能隻入趙,而不去秦呢?”

    “天無二日,山無二虎!”

    趙王的一顆心頓時沉了下去,但是熒惑道尊又道:

    “不過,希望你遵守你的承諾,天平簡犢,那一枚必然是我的。”

    “若不去長平,恐你說我不出力氣,所以我去長平,但是放心,你在雁門關的恆山武士,趁早還是調迴來吧。”

    熒惑道尊說完,注視那枚簡犢大約數個唿吸,隨後轉身離開。

    而趙王的臉色,已經是極其沉重。

    天平簡犢被他死死捏在手中!

    “傳令長平,萬萬要堅守以待,秦國,恐有數聖參戰!”

    “傳令雁門,所有恆山武士,脫離李牧管轄,即刻起,全部調向長平!”

    “傳令……所有胡刀騎……”

    “傳令……所有裂地騎……”

    “傳令……所有重矛士……”

    “傳令,邯鄲所有執劍士……”

    “再發精兵,從各地軍隊抽調……”

    趙王的命令不斷從邯鄲發向各地!

    秦軍是遠離本土作戰,必須要速戰速決,所以正如熒惑道尊所說的一樣,秦軍派出了十幾位蓋代人物,正是欲速克長平,直取上黨!

    而趙國要做的,就是守!

    “天平簡犢……”

    趙王看著那枚簡犢,不免有些癡,就像是在做夢一樣。

    當年的事情,並不是沒有人披露,東皇太一,大司命等神人都沒有死,趙王自然有得到消息的方法。

    這是書寫天道的東西。

    這是世間亙古都難以見到的寶物!

    這是當初程夫子用來修正天威,喚醒人間的東西!

    但是有一枚離開了,所以新的書寫的天道,是不完全的。

    現在這一枚,正在趙國的手裏。

    趙王的野心急劇膨脹。

    如果這都不算天命所歸,難道被先祖鎮國之劍背棄的秦國,會是天下的勝者嗎!

    連道尊都想要這個東西,甚至不惜自己顯化身份!

    天道,趙國的天道,就在自己手中!

    如驚雷般的聲音響徹在中原大地之上,從北方飄雪的雁門,到東方,到南方,趙國所有的強力軍隊,都在向長平調動!

    而不久之後,在長平建設防線的廉頗,看到了乘坐青鸞而來的,秦國天騎兵!

    “想從天上突破?死了這條心吧!”

    廉頗向天空一揮手,後麵山上,瞬間湧現出上千人的神弓兵!

    大弓龐大,箭矢粗壯,這上千人,乃是廉頗訓練的,專門對付天騎兵的大弓手!

    趙國自古多出神射之人,古時晉國便有弓弩之利,雖然現在弓弩之威加諸於韓國,但是飛衛,紀昌,卻是實實在在的趙國神箭手!

    “飛衛士!”

    弓箭擊發,那偵查的天騎兵瞬間被從天上打落,鸞鳥被射死,巨大的衝擊力將他直接從天上砸落,被撕的粉碎!

    “哼!秦軍,老夫要讓你們來得去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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