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禹塗山禦座開,諸侯玉帛走如雷!

    這本是程知遠悟劍時所得的劍勢,是諸侯劍第一劍境,封野成國中的無上劍言。

    那上萬聖君在此時,都緩緩轉過頭去,包括啟,也震驚了。

    他確實是唿喚來了風雨,但是這些風雨絕對沒有這麽大。

    居然重現了萬古之前大禹時代的盛景!

    這片特殊的,更大更浩瀚的風雨不是啟的力量,因為啟並不是仙人。

    啟所唿喚的風雨,隻能填滿楚國,但此時出現的,從廬山之巔而起的,是蓋壓整個天下的風雨。

    “仙道之人的死,是在白玉京,那些石頭人……不能動的,已經麵目模糊的,那都是逝去的仙……”

    大禹曾經與女嬌一起治水,青丘稷在這個過程中起到了大作用。

    這不是大禹的本事,而是曾經女嬌用來鎮壓相柳的能力!

    仙人主風雨!

    擁有塗山氏後裔血脈的人,亦或是曾經被塗山氏氣息所認可的人,在這個時候全都心神悸動起來。

    遠在齊國的甘棠如此。

    遠在趙國的龍素亦如此。

    夏桀的屍身被卷入風雨之中,那上萬聖君,正是舜之後,整個天下來朝見大禹的那些首領!

    “塗山會……”

    啟看向上萬諸侯,而上萬諸侯,都是曾經所留在天矩之中的一道精神。

    他們出現了。

    完整的夏代天矩,也在此時,把楚地盡數鎮壓!

    夏桀望著那無邊無際的大風雨,他身為天帝級人物,自然能感覺到風雨延伸的地方。

    整個人間。

    在廬山巔,風雨兇猛。

    程知遠此時頭痛欲裂,眼中能看到整個人間的無數景色,燕國的呂不韋,高漸離;趙國的龍素,公子嘉,公子遷;洛陽的李斯,王翦,曹亭,高長恭;齊國的君王後,太史公;洛宮深處的嬴異人,周幽王……

    秦國的秦王,範睢,白起,李悝,祁毋山,陳龍右……

    天下間的一切一切,都被看的清清楚楚!

    程知遠拿起劍,身前的那隻手收了迴去。

    褒姒問道:“夫子看到了天下嗎,天下還好嗎?”

    程知遠閉上眼睛:“很好,隻要還能看的到,那就很好。”

    杜伯渾身顫抖,他看著褒姒手掌中越來越少的青色烈焰,對褒姒大喊:“給我,給我!你欠我的!”

    “你找死啊!你怎麽敢不還我的恩情!”

    “這是天下的禮義啊!”

    杜伯在這一刻猛然大吼出來!

    “仲尼不愧是萬古大聖,不論他當時指的是誰,但現在,在我看到的,隻有眼前的真相!”

    “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

    培養了這麽久遠的,為了拿到天道之火的傀儡。也是夏商周三朝都恐懼的人,居然在這個時候,叛變了。

    還是自己操之過急,把她嚇到了?

    讓她以為,程夫子所說的,都是正確的嗎?

    難道就是因為一點點的動搖……

    “我當年真應該把你殺了,我到底圖什麽?”

    “如果殺了你,不過是死了幾個賤民而已,那些山野人算什麽,我是堂堂上大夫,我有必要冒著去死的風險去包庇你?”

    “還連累了我刎頸之交!”

    杜伯大恨:“像你這種反複之女,是不會得到旁人真心對待的,逆遲早也要消亡在這個世上!”

    “儒家的人最是痛恨反複小人,而法家更是如此!不巧,你幫助的人,正是這樣的存在!他既是儒家,也是法家!”

    “那些愚蠢的女子總是首鼠兩端,最後都免不了被牽連殺死的下場,如果此事落幕,讓東皇太一他們知道了你的存在,以及你的所作所為,為了他們將來的野心不受幹擾。他們會毫不猶豫的把你殺掉!”

    “你死到臨頭,還能笑的出來嗎?”

    杜伯再次提起氣息:“借著青火捉住了我一箭,這第二次……”

    “你以為我殺不了你了?哈哈!”

    杜伯看向程知遠!

    “如果你要保她,我就用和天齊神一樣的手段,把整個楚國埋葬,如果你不保她,那我就隻這針對她一個人。”

    “在你殺我之前,我一定可以做到自滅。”

    “程夫子!交出你的善意,是為了這芸芸眾生放棄她,還是為了這個奸滑的女子,被世人唾罵?”

    “是要當第二個周幽王?!”

    ……

    “下雨了,先生怎麽不進來啊。”

    趙國邯鄲的街頭,龍素所居住的老房子,是荊軻留給她的。

    荊軻不住了,魯仲連也成功進入趙國名堂,這個破房子現在隻有龍素居住。

    天上的風冰寒刺骨,大雨滂沱,把她的厚重衣衫全部打濕。

    “仙道風雨……這是……程知遠?”

    龍素所能感覺到的,天下自然有無數強者都能感覺到,他們或認識程知遠,或認不得程知遠,但現在,他們都記住了這股氣息,記住了這個仙人。

    這是掩蓋世間的狂風暴雨。

    自古以來,還不曾見過,有仙人能把風雨蔓延至整個人間。

    人間化為風雨界,這種事,亙古都未曾有過。

    “先生,這大雨來的很奇怪。”

    孩子們跑出來,試圖給先生打傘,遮擋風雨,隻是這時候的傘比較簡陋,一下就被風給撕碎,但孩子們還是不放棄,要去拿蓑衣,這時候,龍素才迴過神,連忙把孩子們攆進狹窄的屋子裏。

    ……

    “兄長!”

    甘棠情不自禁的唿喊出來,這風雨中充斥著塗山的氣息,那遙遠的夏代,似乎正在跨越歲月重啟,但是很快,這股氣息,漸漸消失,風雨中出現的,隱隱約約可以感知到,那是一種還沒有書寫完全的,新的“天道”。

    甘棠不知道楚國現在怎麽樣了,但是天下大半的聖人都在趕赴楚國。

    但齊國之中的至強者們卻沒有動。

    君王後要鎮壓齊國不能離開,但傳說嶗山海上有一位蓋世仙人,卻似乎也沒有去。

    難道是楚國的事情,不值得他動手嗎?

    但天帝都已經戰死了啊!

    ……

    “此人不簡單……”

    天下各地,都有蓋世人物注視楚國,這其中多數是聖人,畢竟趕赴楚國的聖人,隻是大半,而不是整個天下都去了。

    總有隔岸觀火者。

    也多有放棄者。

    確實如此,當他們不知道的時候,天帝們與黃泉鬼帝交手,當他們知道的時候,天帝已經出現了隕落者。

    這種巨大的士氣打擊,自然讓他們絕望,天帝級人物與聖級人物之間,存在著一條不可逾越的鴻溝。

    聖人與天帝相比,過於弱小了,而他們之中的大部分鬥遠不及主聖,僅僅隻是亞聖的水準。

    至於子,隻有寥寥幾位。

    但是除了這些聖人之外,還有更多的……

    盜蹠坐在顏迴的墳墓前,漠然的神情多了一絲錯愕,隨後便漸漸高興起來。

    “人間還有這樣的高手?這不是當初那個小夫子嗎?”

    “真是懷念啊,原來一轉眼,曾在楚國朝堂上怒斥諸士的小夫子,已經成長為這麽厲害了?”

    “要譜寫天道?那就去譜寫吧!”

    “這人間的死活,與我又有甚麽幹係?我還差半步就是真仙,若是貿然出手,隻怕更上麵那些人要來看我了。”

    “那時,便不得不飛升了。”

    盜蹠敲打著顏迴的碑:

    “我做的不對吧?但我想這麽做,現在終於沒有人約束我了,至你死後,我才真正得到了逍遙。”

    “世人都認為你我是生死至交,但我卻不這麽看,我覺得你是我的枷鎖,你死了,我才能真正釋放天性,迴歸到道之中。”

    “可惜,顏迴啊,這次人間的動亂,恐怕不能造成我想給你看的景色了,這破破爛爛,由禮所構成的天下,何其脆弱。”

    “哈哈,我兄長柳下惠是人間公認的君子,他的弟弟卻是喝罵仲尼的江洋大盜!是最大的無禮者!”

    “他們說我無道?”

    “錯!”

    “絕聖棄智,保身全命,不當死時絕不赴死,不當去時絕不赴會!”

    “為完成我自己的目標而不擇手段,其他的都和我無關,這就是我的道!”

    盜蹠的聲音傳蕩出去,反複於山川之間……

    ……

    汨羅江上,一葉孤舟。

    漁父披著蓑衣,在這驚天的風雨中,安靜無聲的釣魚。

    大雨落在江河,但江河不漲。

    風雷起舞於九天,但九天烏雲不散。

    “天平經被譜寫了……但是還有一枚消失了。”

    “天道之火永遠是鬥爭的關鍵,真是麻煩,我本來還想去參與的……”

    “但果然,還是守著我該守的東西才是最重要的啊。”

    “說劍人,這位是曆代最強了吧,即使是金履,越女等人也不可匹敵,畢竟譜寫天道者,隻此一位。”

    “法於天、貴於真、不拘於俗。這是我的道。”

    “我已經不是明麵上人間的君主與聖人,不在其位不謀其政,沒有意義放棄我的道理,去信奉仁義。”

    “誰想去信奉仁義,那就去吧,沒有人會阻攔,因為那是精誠者若選擇的道路!”

    “但在我看來,性服忠信、身形仁義、飾禮樂、選人倫,都是苦心勞形以危其真!聖人也好,程夫子也好,法家儒家,乃至墨翟勾踐之流,都把天下人的性命看的太重了。”

    “黃泉也是,他們要的其實是天下人的陰陽,不是人間的,真正屬於道的陰陽。”

    “虛假的平衡,不過是披著狼皮的羊而已,沒有關注的必要,因為人間的道依舊沒有變化。”

    漁父自言自語:“有一日我會和說劍人相遇的,這是必然的。現在看來也是注定的事情了。”

    “他譜寫了新的天道,但是不全,而我,則掌握著通向人間大道的鑰匙。”

    “天人是相互唿應的,我要更進一步,需要他,他想要更進一步,就需要我。”

    …………

    洛陽深處。

    嬴異人感覺到了程知遠的氣息,豁然站了起來,仰頭,卻隻能看到冰冷的屋頂。

    周平王,周幽王,都感覺到了這種氣息。

    但平王關注的,是這足以震動人間的無上偉力,而幽王關注的,卻是……褒姒。

    “妖女啊……”

    周平王的聲音陰冷平淡。在這個時候,他和周幽王似乎並非父子關係。

    “人間被她救了。”

    幽王歎息,神色複雜。而平王冷笑:

    “人間依舊是人間,不會為外物所動,所以說,你們這些天子,能看到的都是表麵……”

    他在這個時候,人格似乎變成了昊天。

    “這些人總以為自己可以影響人間,何其愚蠢啊,人間的秘密,不是他們所能見到的!”

    “連我所看到的,也不過是一角罷了。”

    …………

    嶗山海。

    大熊浮遊被鎮壓到淵水之中,太乙端坐蓮華,九天雷霆閃耀於穹廬之上,青天沉重,似乎隨時都會坍塌下來,而太乙的目光沒有向楚國望哪怕半眼。

    即使這片風雨已經浩大到讓他看不清楚。

    “東皇太一,嗬……”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不盡天勾也未必就是天下無敵,當年商朝可以炸開一次,現在就可以有第二次。”

    太乙的目光依舊注視著整個嶗山海。

    這片山海即將脫離齊國,成為他的小世界,大道與仙威並存不滅,而這也會是他的證道之地。

    “程知遠,你做的很好,如果我出手了,你未必能走到這裏。”

    “快點吧,等到你真正來到我現在所君臨之地,那我,也就真正,可以離開這裏了。”

    “我是太乙,也是東皇太一的另外一半,更是李太衣。”

    “東皇太一的飛升,注定是失敗的,他不會成功,”

    “我之所以跨越萬古,從百骸之後把你拉扯過來,可不僅僅是為了幫說劍找一個傳人。”

    “我不虧欠這些仙人,他們也無恩於我。”

    “你就是我證道的關鍵所在,你越是強大,我便是越強大,距離道也就越近,我不會出手的,因為我不會重蹈人間世的覆轍。”

    “四千年前,人間世因為在此事上貿然出手,而被某些家夥給殺害了……”

    “這些東西,似乎與天上的石頭人們,有些關係……不是山君,但是卻很相似……”

    太乙說出了令人恐懼的事情,那是庚桑楚一直查了很久的,人間世之死的謎團。

    每個仙人都有自己的大道,他們不會因為一點點外界的影響而放棄自己的道路。

    黃泉,鬼物?

    正如漁父所說,求仁義者得仁義,求大道者得大道!

    蠅營狗苟之輩,黃泉蠢物之流,在他們眼中,何足道哉!

    天帝級人物?

    他們距離大道,還遠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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