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無疑問,武王鉞曾經救過程知遠的命。

    但是這一次,武王鉞同樣不會允許程知遠這種詭異論調的存在。

    九重樂土,看似是歲月的更迭與人的選擇,但事實上,武王鉞所明白的,後麵的一切不過都是未曾發生的,隻是存在於設想與猜測中的道路。

    那麽這就是虛無的,是虛假的,需要被砍死,劈開的!

    儒門的宮闕中,在這白鹿宮內,武王鉞能夠聽到一切!

    “王鉞....複蘇了?!”

    這不可能,武王鉞的完全複蘇還需要一段時間,不應該在這個時候.....

    它的力量從何而來?還是說,武王鉞一直都保留著力量,但這樣的話,上一次的破損,便無法解釋。

    聖人們沒有動作,他們都在看著那個白衣姑娘,看著她持著的那柄黃鉞。

    “一把斧頭。”

    程知遠對龍素道:“這是一把能夠定鼎天下,也讓無數聖人為之爭鬥的斧頭。”

    “儒門八脈的破碎,又何嚐沒有武王鉞的功勞在內呢?”

    王鉞發出可怕的威嚴,而這時候,程知遠身上,賠錢貨鑽出來,對著王鉞齜牙咧嘴。

    “嘶嘶!”

    小黃蛇似乎很不喜歡這柄斧頭,可周穆王與武王的時代並不相連,那麽原因就隻有一個,那就是小黃色在黃厲原這座天子專屬的陵墓中,遇到過王鉞,並且發生了不愉快的衝突。

    而結果,應該是小黃蛇被攆走了。

    王鉞顫動了第二下,它感覺到第二個天子信物的存在。

    周貞定王的十三白玉劍。

    龍素神色沒有半點波動,她直視程知遠,開門見山。

    “王鉞問,你是要讓天下陷入戰火之中,重蹈當年,夏之時,後羿竊國之事嗎?”

    夏之時,啟晚年疏於朝政,產生不詳,死後其子太康繼位,東夷有窮國之主後羿竊取了夏的政權,並且驅逐了太康,同時讓太康的弟弟仲康做了傀儡,等到仲康死了,他的兒子“相”被後羿放逐,由此後羿完成了竊國的舉動。

    程知遠對龍素,也是對王鉞道:“後羿啊,很有名氣的人,世人偶爾會把他和大羿、夏初時的司羿混淆,但我不是後羿,天下人更不是後羿,後羿的眼界太低了。”

    “國......”

    但程知遠這次沒有說完。

    因為王鉞突然爆發出一陣極其恐怖的氣息!

    龍素的麵色微微發白。

    “王鉞說.......”

    【昔年周武王奪去天下後,召見九州之長,登上豳的高地,遙望商的都城。武王迴到周後徹夜不眠,周公旦來到他的住處,問為什麽不睡?王言,隻因上天不接受殷的祭祀,從他沒生下來的時候到現在已經有六十年。】

    【遠郊和遠郊以外到處是麋鹿和飛蟲,上天不接受殷的祭祀,所以才有今天的成功。】

    【上天建立了殷,殷有賢人三百六十,卻無重用,方有此惡果。周沒有真正得到上天的保佑,哪有功夫睡覺呢!】

    【武王對周公講述!】

    【他要依靠太室山,找出所有的惡人!】

    程知遠道:“我於周室來說,是惡徒麽,看起來應該是的!”

    程知遠向龍素伸手:“把斧鉞給我。”

    周圍聖人麵色沉重下來。

    龍素搖頭:“不可以,王鉞在確定結果之前,都是由我來持有。”

    程知遠放下了手,忽然抖了袖子,向自己伸手指著:“來,誅殺周賊!你不是天子的信物嗎!”

    嗡——!

    王鉞暴怒之前,十三白玉劍頂著壓力飛了出來,而小黃蛇也嘶嘶的用力鳴叫,想要給自己壯膽子。

    周圍的聖人們不自覺的向前了半步。

    說到底這是儒家的地區,王鉞擅自殺人,這也未免不給周禮的尊奉者們麵子了,儒家並非儒教,大家是有自己的思想的,在程知遠提出讀儒人,儒家,儒教的三重觀念之後,所有的聖人都認清楚一個道理,他們可以是儒家,但決不能是儒教。

    哪怕是披著一張儒家的皮,行儒教的事情,但也決不能把這張皮撕下來。

    然而,聖人們小心翼翼的舉動,反而讓王鉞更加憤怒了!

    這柄斧子怒氣衝天,直貫雲漢,這樣看起來,似乎姬發比起伯邑考還要更加暴躁!

    龍素緊緊握著王鉞,而王鉞不斷嗡鳴震動,卻依舊沒有脫離她的掌握,這讓諸多聖人若有所思。

    天子信物與寄托者的關係是怎麽樣的呢?

    “天子信物會影響寄托者,但也可能被寄托者所影響。”

    荀子開口解釋,這是他研究過姬寤生手記而得到的結論。

    程知遠對龍素道:“天子的威嚴早已蕩然無存,諸侯國各自稱王,自五國相王時,天子的地位就已經沒有了,如今再來我這裏發怒,如同掩耳盜鈴一般的可笑啊!”

    “既然諸侯可以僭越天子,可以推行他們的製度,我隻是講一些道理,那道路是天下人選擇的!”

    程知遠又對龍素道:“你覺得呢?”

    龍素沉默不語。

    程知遠有些失望:“君子的道路是與我所說的那些道理相悖的,但也隻是你認為的君子而已。”

    龍素忽然道:“不,你做的是正確的。”

    “龍素?”

    陳良微微側頭看向她,而王鉞似乎很詫異,同時震動不休,似乎在質問她。

    “他不是君子。”

    龍素對王鉞,也是對所有人,對程知遠所說。

    “他是小人!”

    “小人行事,不需拘泥於任何規矩!他有他的道理,誰又能幹涉呢!仲尼也不行!”

    龍素語出驚駭,而周遭那些過來的弟子中,她的師兄縯諝在此勃然色變,怒喝道:“龍素!你在說什麽!住口!你是王鉞的寄者,你豈能說出這等背棄儒道之話!豈能與小人苟同!”

    “為什麽?”

    龍素突然反問他:

    “師兄,難道君子要因為螞蟻不走君子認為的路,就說螞蟻是該踩死的嗎?難道君子因為天上的飛鳥沒有在冬天飛向南方,就說這隻鳥兒是離經叛道的嗎?”

    “君子可以講道理,小人也可以講道理,用君子的規矩來約束小人,這不正是如同用繁雜的禮樂去要求庶人一樣不合理嗎!”

    “子非魚,豈知魚之樂呢?而且即是君子,也有‘無所不用其極’與‘不器’的道理啊!”

    王鉞的震動平息下來了。

    它似乎對龍素很詫異,很失望。

    縯諝被氣的顫抖,他想要說話,卻被陳良拍了拍肩膀。

    他憤怒的握緊拳頭。

    白鹿宮的臉麵,丟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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