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乙歆離開之後,程知遠從轉角處走出來,高陵君坐在地上,雖依舊無形象,但是哪裏還有半點醉意。

    “著實是一箭四雕的算計,這涇陽君,好人都讓他當了,要命的事情都讓我來做。”

    高陵君轉頭:“在下對於演技還是頗有自信的,太後身邊魏醜夫,他父親,曾經與我善(交好)。”

    程知遠道:“著實逼真,酒不醉人人自醉。”

    高陵君頓時一聲輕笑:“說的好……酒不醉人人自醉。”

    他的笑意全無。

    “殺人誅心,魏冉不是我們這邊的,送死也就罷了,我卻也被當了拋棄的棋子,涇陽,你何以如此對我!”

    “王無血親!可你還不是王呢!”

    高陵君起了身子,看向程知遠:“他既說給我聽,也說給你聽,你現在哪裏都去不得,入秦,就是一個笑話!”

    程知遠不疾不徐:“然而我入秦的目的,隻是找法家而已,承蒙秦王厚愛,欲驅我為犬。”

    高陵君瞪大了眼睛,頓時噗呲一下笑出來。

    “厚愛,為犬!我聽說你伶牙俐齒,縱橫家都自歎不如,你這種人會給人當狗?”

    “我給你半壁江山你不要,去給嬴稷摸頭?我不信,你就是再看不起我,也不至於這樣。”

    程知遠道:“可是狗也會咬人,未必不會噬主。”

    高陵君:“那你就該死,咬了主人的不是狗,那叫白眼狼。”

    程知遠張開雙臂比劃:“天下有這麽多人都想我死,但我依舊活的好好的。”

    高陵君深吸一口氣:“此番種種惡事,皆由嬴稷所起,若不是他硬要逼迫我等,又豈會走到如今地步!”

    程知遠:“那高陵君想要怎麽辦呢,是殺了我,還是軟禁我,亦或是把我放了?”

    高陵君哈哈大笑。

    “殺,殺!現在殺這條路也走不通了,還有一個華陽君呢,誰又知道他在打什麽主意!”

    “程夫子!小心你的性命吧,或許你某一日起來,已經身首分離。”

    高陵君指向門口:“既不願幫我,便滾吧,白請你吃這頓飯了。”

    程知遠真的有些感慨:“高陵君,你真是傻的可愛。”

    “不過既然你請我吃飯,我也落了人情,雖然你拿鄭樂羞辱我,但我並不在意,說實話,鄭樂很好聽。”

    程知遠向轉角喊了一聲,虞霜走出來,兩眼中滿是不滿。

    “幹什麽,擾人好事”

    他正和那舞女進展飛速,程知遠這一打斷他,頓時讓他不高興了。

    “幹什麽?同處一室,你還真準備和舞女雙宿雙棲了不成?幹正事了。”

    虞霜頓時老大不樂意,冷笑道:“你有龍素,我就不能找姑娘,我記得你當初在學宮,晚上覺都不睡,和龍素在房間裏幹嘛了都?”

    程知遠義正言辭:“嫉妒的人一般頭發掉的快,我當然是和她在學習。”

    緊跟著轉過身去:“高陵君,我告訴你,你隻有兩個選擇,要麽散了甲士,順從秦王的意思,如此可活命,要麽現在就造反,不要讓嬴稷反應過來!”

    “隻要你動兵,且成功衝入鹹陽宮,華陽君和涇陽君,必然以保護秦王的名字動私兵,這鹹陽城內,你們幾個人是權勢滔天,私底下,不少甲士吧?”

    “二君動,名義上是救王,但實際上呢,不說也懂,所以,這就看你有沒有那個本事,見到太阿劍了!”

    程知遠說完,帶著虞霜離開,後者還戀戀不舍。

    高陵君閉上眼睛,緊緊皺著眉頭。

    他忽然泄氣。

    真的要,殺進鹹陽宮麽?

    開玩笑,程知遠已經說明白了。

    入鹹陽宮,要麽被秦王殺死,要麽被華陽君,涇陽君用正義的背刺捅死。

    “他們不會放過你。”

    高陵君向程知遠的背影提點:“老氏族必殺你而後快,從商鞅到犀首,再到張儀,嬴疾,範睢,他們被壓抑的時間已經太長,已經到了,發瘋的邊緣。”

    ——

    程知遠與虞霜走出高陵府邸,門前的幾株梧桐樹高大且光禿。

    腳步停住,程知遠的目光看向某個方向。

    “劍意之大,全然不去遮掩?”

    程知遠在虞霜的不解下向那個空白的方向發問,而就在此時,在虞霜與程知遠眼中,那個空白的方向……真的變成全白了。

    什麽也沒有留存下來,白茫茫,空蕩蕩,不管是草木還是土地,亦或是遠方的風景。

    隻有一個黑影從空白的畫布中緩緩聚集。

    “想不到,無論鹹陽宮暗示多少次都無用的高陵君,居然被夫子,兩句話就說服了。”

    黑影持著一柄長劍,雖然紋絲不動,但一股可怕的氣息,正在從他的身上向外擴散。

    不可抑製,不可抵抗。

    程知遠卻沒有出劍,而是輕聲道:“若是方才,高陵君一心要殺了在下,足下會怎麽做?”

    黑影道:“自然是救夫子了。”

    程知遠點了點頭:“秦王的話,在下還是相信的。”

    虞霜頓時瞪大了眼睛。

    程知遠對他道:“我不知他是秦王,但我知道那柄劍,那柄劍,叫做太阿。”

    “天下劍宗第十。”

    虞霜頓時反應過來了。

    說劍人直接窺視劍名,正常操作罷了。

    “哈哈,夫子慧眼。”

    黑影發出笑聲:“隻是孤真身不在此地,隻能以黑影持太阿相見,還請夫子勿要怪罪。”

    “不過這劍宗第十,倒也不是靠著這太阿劍得來的,世間之人極少知道,秦王亦是劍宗之一。”

    黑影道:“我本不願兄弟相殘,但走到如今地步,他們自己也是自作孽而不可活。”

    “不過,高陵君說他敢許諾夫子半壁江山,可我卻是萬萬不敢,夫子還需見諒了。”

    “但我想來,若是異人為王,夫子應當可添為相邦?”

    程知遠搖了搖頭。

    黑影秦王道:“看來如今的秦國,還有些不能打動夫子?”

    “那麽我想,未來的秦國一定可以,接下來,夫子要如何應對老氏族的刺殺,以及涇陽的黑手呢?”

    程知遠忽然道:“秦王,有些事情,您或許想錯了,如果秦王真的想讓我輔佐嬴異人,那麽如今我入秦,不是在這裏攻於心計,而是……”

    “盡快驅逐四貴,以我為相邦!”

    程知遠的手向著秦王黑影身前虛空一抓!

    黑影手中,太阿劍驟然一顫,似要飛走一般!

    天地為之一暗!

    ——

    鹹陽宮中,嬴稷瞳孔顯示龍的模樣,驟然猛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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