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聖人被電光灼燒,從未有過的痛苦讓他不斷慘叫,而他更沒有想到的是,他所麵對的居然是一個十重樓的天象境仙人。

    短短兩三年而已,對方就有了這麽巨大的變化?

    從古至今,修行最快的仙人也沒有這麽迅速,這麽快抵達十重樓,他不怕飛升之厄嗎?

    這些問題的答案老聖人自然無從知曉,他痛苦哀嚎,努力要從電光中掙脫出去,隻是天上雷電的力量何其巨大,不對自然有敬畏之心的人,從不知道這股力量究竟有多麽可怕。

    而且這些電光可不僅僅是大自然的雷電,那是被仙人引導下來的,成為風雨界的絕大助力,精氣神明混雜在其中,纏繞不斷,就像是一種引導,就像是導電時的引子,從程知遠拋出去的精氣神明為引,再導入老聖人的精氣神明之中。

    抱薪救火,自然是越救越多。

    “程...氏....小兒!”

    衝天的,出離的憤怒,老聖人咬牙,強行支撐著精氣神明,他渾身纏繞著電光從銀白色的天幕中逃脫出來,雙手撕裂電光幕布,身上的衣衫早就化為灰燼,而身軀上血肉焦糊,潰爛的不成模樣。

    他耳中聽到程知遠的詭異聲音:

    “我這招劍法,借天地之力,向人間砸去,專懲人間,那些蠅營狗苟之輩,轉砍那些....虧心喪膽之徒!”

    他赤裸著向前衝出去,雖然狼狽,但是並沒有因此死去,老聖人帶著滔天怒火欲進行追逐,但沒有飛出多遠,他便心中升起巨大的危機感。

    天空中有一柄白玉劍飛舞著。

    他猛然轉頭,看到第二把白玉劍。

    隨後第三把,第四把,第五把.....

    十三把奇怪的白玉劍把他包圍起來,隨後劍尖齊齊指向天空。

    冥冥中,有精氣神明如牽絲一樣被引導過來,老聖人驚慌不已,這時候才明白自己一頭載入了第二個圈套中。

    “劍起星奔萬裏誅,風雷時逐.....雨聲粗!”

    潑天大雨未曾停止,伴隨而來的,是不知道從何方抵達耳中的程知遠之聲。

    十三白玉劍成為了新的引導著,宏偉的十三道天雷電光再度降下!

    “豎子安敢欺我!”

    老聖人再度被當頭一擊,於天咳血,風雨雷電四者相從,互相流轉之下,所誕生的超世之力直接把他從天空擊入大地!

    程知遠的聲音響了起來:

    “豎子不欺汝,豎子都沒出來呢!色厲而內荏,譬諸小人,其猶穿窬之盜也與?”

    外表嚴厲而內心虛弱,以小人作比喻,就像是挖牆洞的小偷吧?

    “老聖人若是過了這一關,小豎子人頭拱手奉上。”

    這是一記重創,老聖人感覺血肉與骨都要分離糜爛了,聖人的肉體雖然強大,但也不是堪比神金銅鐵的,錘煉肉身者確實是有,可他並沒有這個方向的特長。

    他聽到這句話,氣的渾身發抖,大口吐血。

    第二次雷圈,十三道雷光給他當頭一擊,老聖人拚了命從雷沼中爬出來,電光讓他的血肉骨骼都要化為糜爛的肉泥,身上的皮已經沒有一處完好無損,老聖人發出驚天且恐怖的吼叫聲,其中悲切與憤怒,足以說明他此時心中燃燒的火焰有多旺盛。

    但是這還沒有結束!

    “聖人果然厲害,這都不死!但老而不死,是為賊也,老聖人稱一聲聖,想必不是賊,若是賊,那也是...賊中聖啊....”

    程知遠那嘲諷的聲音又冒了出來。

    地上的泥土開始鼓脹,恢弘的地龍咆哮著從泥濘中升起,老聖人被地氣衝擊,那些地龍的力量直貫天宇,隨後這裏裂開大縫隙,無窮無盡的流沙向中央坑洞倒灌而來!

    老聖人吃了一嘴的砂礫,他大吼著從中掙紮而出,聖人的氣息張狂外放,已經沒有半點彬彬有禮的模樣。

    “看看你,蓬頭垢麵,赤裸在野,哪裏還有半點聖人模樣?”

    程知遠的聲音又不知道從哪裏傳出來,老聖人渾身發抖,大吼大叫,上躥下跳,就像是瘋魔般:“安敢辱我,安敢辱我!”

    “碩鼠!可敢出來,堂堂正正一戰!”

    老聖人嘰裏呱啦的罵著話,不斷搜尋程知遠的氣息,但是接下來,他抬起手,發現落在手掌中的雨水變成了血紅色。

    他一抬頭,漫天遍野,那些之前他夜門放出去的遊魂,全部被一柄又一柄的血劍掛在了天上。

    就像是數萬個屍體,死不瞑目的向下看著老聖人。

    這種場景很驚悚,但是老聖人頭皮發麻的原因並不是因為這種驚悚的場景,而是藏在那些遊魂身邊的,無窮無盡的劍氣!

    “老聖人何以出齷齪之語啊?誒,那便應老聖人之邀,堂堂正正一戰。”

    程知遠那混賬般的聲音再度出現了,就像是....留言一樣,但卻算的極妙。

    連山劍陣!

    萬道劍絲垂落人間,每一道都帶著天雷的力量,那電光縈繞在上,老聖人的瞳孔已然縮到極致,心中的恐懼被無限放大!

    如山一般沉重的雷雲沉沒,老聖人幾乎要暈過去,劍氣的鋒利帶著電光的痛苦與刺激,風雨浪潮,汪洋之中沒有一處安穩能夠脫身的地方!

    山中出雲,雲裏藏山,連山劍陣最基本的一招運用,便是疊山象!

    起起伏伏,一波又一撥,無窮無盡,借助天地之力,便無往而不利!

    “第四次了,你還要中幾次計?誒,唯上知與下愚不移也!(論語陽貨)”

    程知遠的聲音雖然冰冷,但那種嘲笑的意味不加以掩飾,老聖人並不能聽出這是故意激將,因為他此時的智商已經全部被怒火燒的一幹二淨。

    他就像是一隻野獸,咆哮著碩鼠二字,在劍陣之中橫衝直撞,他的血肉被剮掉,耳朵被割裂,鼻子被削去一塊,劍氣與雷絲密切配合,伴隨著腥風血雨,老聖人眼中隻剩下一片殷紅。

    直到一柄劍突然出現在他的眼前!

    龍淵照海勢!

    梨花卷起,最兇猛的一劍當頭劈掛,老聖人被這一劍差點砍斷了脖頸,堪堪危急之下亡命似是在地上一滾,這才躲開了要命的一擊。

    老聖人趴在地上,大口喘息,他的精氣神明已經被天雷消耗的所剩無幾,再加上他本身就是衰老的聖人,此時陷入虛弱,再聽到四周不斷響徹,變幻位置的劍鳴聲時,他的臉上居然出現了驚恐的神色!

    “不要!不要!程夫子,饒老朽一命!”

    老聖人單手做出止狀,喘息著,且急切道:“夫子且聽老朽一言!夫子乃人間高士,當有大義在身!老朽不過一庸人而已,殺老朽是一時之快,但禍患大矣!夜門失聖,必然悲愴報複,夫子何必作繭自縛,殺老朽容易,但放老朽,則更有利於夫子啊!”

    “夫子饒命,是老朽自作聰明,前來搜尋夫子,好迴去向辛卯先生邀功勞,是老朽糊塗,是老朽糊塗啊!”

    “夫子放老朽一命,老朽感恩戴德,萬死不能報答,必效法當年晉文公之事,對先生退避三舍,先生出於何處,老朽絕不靠近先生三十裏!先生入楚,老朽便去秦,先生入趙,老朽便入韓,總之絕不與先生相見!”

    他的尊稱從夫子換成了先生,期間轉換的毫無違和感。

    老聖人忽然感覺到腦袋上有寒意,他背後不知何時變成一片黑暗,那一柄劍懸在他的腦袋上,劍尖距離天靈不足半尺。

    老聖人齜目欲裂,不敢迴頭,隻是不住向前方叩首。

    “先生慈悲!”

    那黑暗中持劍之人沒有動靜,大約三四個唿吸後,才輕聲歎道:

    “人之將死,其言也哀。”

    老聖人低著頭,他眼中的恐懼逐漸變成猙獰與得意。

    絕大的黑幕突然從他的身下升起,而把那持劍之“人”淹沒在黑夜中的,還有老聖人的瘋狂笑聲!

    “夫子!還請長眠於昏旦之末,永沉於朝靡之間吧!”

    “夫子!豎子!你是個鬼的夫子!孽障!孽障!哈哈哈!”

    老聖人轉身一把抓住了那柄劍,夜幕重新降臨,他在喘口氣的同時,那狂妄的笑聲卻又戛然而止。

    因為他抓住的那柄劍,是他自己的劍——天餘尺五。

    黑暗中並沒有持劍之人,那道聲音是程知遠的,也是這柄劍中發出來的。

    但更像是一種幻覺。

    老聖人瞠目結舌,他不由自主的跪了下來,陷入了長久的呆滯之中,就像是突然失去了目標,那麽自己剛剛到底在和誰作戰?

    他的狂妄與得意,何其可笑?

    隻是此時,那程知遠陰魂不散的聲音,又出現了:

    “誒,古者民有三疾,今也或是之亡也。古之狂也肆,今之狂也蕩;古之矜也廉,今之矜也忿戾;古之愚也直,今之愚也詐而已矣!”

    古代人有三種毛病,現在恐怕連這三種毛病也不是原來的樣子了。古代的狂者不過是願望太高,而現在的狂妄者卻是放蕩不羈;古代驕傲的人不過是難以接近,現在那些驕傲的人卻是兇惡蠻橫;古代愚笨的人不過是直率一些,現在的愚笨者卻是欺詐啊!

    老聖人的眼睛瞪起,血絲充滿,發出驚天動地的悲憤嘯聲!

    “何以如此欺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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