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知遠被那劍尖抵著鼻梁,但他沒有太大的慌亂,隻是道:“劍會擇主,本就有靈,你不為劍喜,不在自己身上找原因,反而來說我的不是,這又是什麽道理呢?”

    “或許是足下殺戮過多,亦如子夏先生所說,有些言而無信,故而不被劍所喜歡了,在下倒是很信守承諾,所以劍喜歡在下,也是情理之中啊.....”

    陳龍右失笑:“伶牙俐齒,不是什麽好的形容詞,我秦國對待縱橫之士,說客之流,從來都是先給一劍。”

    程知遠:“張儀入秦,如果都像是足下這般做派,見人便先斬一劍,恐怕秦惠文王時,秦國便要重迴弱國之流了,哪裏還有今日之強大,怎麽,難道張子不是縱橫家麽?”

    陳龍右:“張子添為秦國相邦,確實是有天大的能耐,這點不假,但張子拿得出幹貨,而足下手中空空如也。”

    “我建議足下還是說明正身,不要用天子信使這種話來欺騙在下。”

    “洛邑恐怕不敢得罪我秦國。”

    陳龍右:“我的劍要殺你,不出一個頃刻,你必亡,當然,說客都要做出一副不怕死的樣子,故而我不殺你.....”

    他的劍鋒一轉!

    一股絕大的殺機向左側移動過去!

    嬴異人感覺眼睛一花,頭皮幾乎炸開,那劍鋒將要移動,但就在這一頃刻!

    “慢來!”

    程知遠的手壓在劍鋒上,陳龍右的瞳孔盯著他的手。

    沒有人注意到,太陽似乎藏在了雲後麵,沒有人注意到,大氣似乎變得潮濕了些許。

    陳龍右嗅了嗅,他隻知道,那股龍的氣息,越發的膨脹了。

    他心中不甚歡喜。

    程知遠道:“你不能殺他,你殺不起。”

    陳龍右失笑:“我還有殺不得的人麽,除了那楊樂之外?”

    程知遠道:“他是秦王的孫子。”

    這話出來,周圍的人都是一驚,程知遠的聲音很大,乃至於那些楚人,趙人,列國諸士也都聽到了,他們的神情充滿了愕然與呆愣。

    大聲說出某個秘密,是縱橫家最擅長的伎倆,當然作為程知遠來說,這種伎倆已經為後世許多人都熟悉,總的來說,這個辦法就是套用了兩個道理,一是信息不對稱,二是禮儀上下以及道德對於時代人物的束縛。

    看起來不講規矩的人,事實上更有忌憚的東西,尤其是不講規矩的人臣。

    嬴異人是一張好牌,而且是一張麵值很大的牌。

    “我說出來了,所有人都聽到了,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陳龍右如果殺了嬴異人,那他必然被秦王猜忌與記恨,即使不在意,這也會成為兔死狗烹的借口,秦昭襄王的性格和秦惠文王不一樣,他不會留著一個控製不住,不聽命令的手下,這點從他殺白起就看得出來。”

    “這就叫投鼠忌器,而信息不對稱,就是因為陳龍右沒有辦法確認嬴異人究竟是不是‘秦王的孫子’,安國君是有二十多個兒子不假,嬴異人也不受待見也是不假,但這不代表手下的人可以肆意的淩辱,甚至殺死安國君的孩子,這等於挑釁宗室,公開翻臉。”

    “沒有哪個臣子會這麽傻。”

    程知遠這些話都沒有說出去,但是陳龍右自然也是明白的。

    他的劍果然移走,但並沒有放下,反而是盯著程知遠,失笑道:“有點東西,你說他是他就是,他不是,也是了,你的腦子轉的真快,果然是說客,縱橫之人。”

    程知遠道:“儒生也會說,魯仲連就是代表,兵家更是會說,所謂兵者詭道也,按照你的道理,所有伶牙俐齒的人都是縱橫家,那這天下,豈不是說,你們所有人都被縱橫家玩的團團轉嗎?”

    “你太敏感了,我可不是縱橫家。”

    但程知遠越是否認,陳龍右便越是篤定,縱橫家的人在沒有得到重大任用前,是不會自稱是鬼穀門下,這是他們的慣用伎倆。

    “那我就更不能放你走了。”

    陳龍右道:“你說他是秦王的孫子......安國君有子嗣二十餘,他是哪一個?”

    程知遠道:“其母夏姬,嬴氏異人。”

    陳龍右眯起眼睛,這話說的確實不錯,嬴異人在安國君處消失了已經很長時間,有說他去了齊國稷下學宮求學,從離開秦國時算起,時間大約兩年多了。

    “嬴異人?”

    陳龍右道:“那正好,你說他是嬴異人,口說無憑,你二人不可能從這裏離開了。”

    程知遠歎了口氣,眼下的情況自然是怎麽說都沒用了,不過他說出嬴異人身份是為了保他命。

    程知遠對嬴異人道:“要不你先迴秦國?”

    嬴異人苦巴巴的:“學未成,迴去必被嘲笑。”

    程知遠道:“....那咱們都走不掉了,那楊樂瘋了,你去侍奉一下子夏先生。”

    他對陳龍右道:“我們走不掉了,楊樂你不解決一下麽?”

    他抬頭看了眼天空,此時天色已經陰沉下來。

    異人知道了先生的意思,欲向子夏處走,然而陳龍右一把攔住了他。

    他的目光冰冷陰沉下來,斬蛟劍反手一擊!

    楊樂被一道劍氣掠過手臂,君子劍碎,他本人也被這道劍氣擊在地上,差點去了半條性命!

    “你在拖延時間。”

    陳龍右道:“你很危險,少年有為,這一張嘴真是厲害的緊啊,不能讓你再說話了。我傷不得他,你說他是嬴異人,那我傷不得你?你不會說,你也是安國君的某個兒子吧?私生子?安國君可沒有姓程的老婆!”

    程知遠道:“我不是,但你的劍......”

    話語未落,陳龍右的劍鋒已經掠過程知遠的手臂,掠過他胸膛,掠過他的麵。

    劍刃上的寒光閃爍了一下。

    “真的能傷到我嗎?”

    劍上寒光未曾消退,反而是陳龍右猛然棄劍!

    他瞪著眼睛,直退十步,而斬蛟劍反戈一擊,居然自動調轉劍鋒,指著陳龍右!

    懸空而動!

    程知遠好整以暇,對他朗聲道:“斬蛟劍下斬蛟龍,但眼下看來,你是蛟龍,才該被斬。”

    他的身後,睚眥的幻影時隱時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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