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聖當然不會迴複荀卿的邀請。

    因為勾踐現在正在對著一座小小的劍陣苦思冥想。

    這看似是很尋常的一座劍陣。

    初步試探之後好像也並不高深。

    但是當自己嚐試解決這個劍陣的時候,卻突然發現。

    這個劍陣的變化,是自己從未曾見過的,裏麵似乎有易的影子,但自己按照周易來解,卻完全找不到可以對應的東西,於是勾踐用劍氣試探了一下,這就是之前,祭酒大人在太學西門門檻上看到的那道劍光。

    勾踐很小心,盡力不去破壞這座劍陣,因為他準備把這座劍陣解出來給那個少年看看,讓他看看,仙人的本事,是遠遠不如聖人的。

    然而很快他就發現自己似乎不應該這樣想。

    這就如一個死胡同,而為了自己的麵子,畢竟已經解了一天一夜,然而卻越解越麻煩,有時候勾踐真的想一劍劈了這個連山劍陣,但是看到遠方若隱若現的太學西門,他便又強忍住拔劍的手,再度憤怒的坐了下來。

    縱然露水打濕了衣衫他也未動。

    縱然又是一夜風雨他也依舊不動。

    不論是寒氣還是陰氣,全都無法靠近他身邊百步之內。

    阿妍在早上采桑的時候看到了劍聖。

    她有些害怕,因為這個長相陰狠的大叔一直在盯著自己看,但不知道為什麽,他又一直坐在地上不起來。

    於是阿妍就小心翼翼的跑了。

    而劍聖則是很憤怒阿妍突然的闖入,因為她打斷了自己剛剛抓住的一點頭緒。

    於是這一天白幹,因為劍陣的變化,又要從頭開始。

    第二天的時候,阿妍就再也沒有去勾踐在的那片桑麻地了。

    “那個大叔怪滲人的。”

    采桑女是這樣評價劍聖的,殊不知這種話,如果被荊軻那些聽過劍聖講學的人聽到,那怕不是要拔劍出來和她至死方休了。

    三千年劍道聖者,逼的其他以劍道成聖的人物,不得不取一個其他的尊諱。

    劍聖之名,隻給世間劍道最強者。

    作為天下劍宗第二的越王,站在他前麵的,還活著的人中,隻有如今的天子。

    確切的說,是天子手中的禮樂之征。

    周天子本身沒有什麽威嚴了,而歲月之中,也有一個人擊敗過禮樂之征。

    那個人是鄭莊公姬寤生。

    周桓王算是曆史中比較挫的一個天子了,至少勾踐是看不起他的。

    發動了禮樂之征居然都能被人擊敗,這已經讓人極度無語,雖然有人說,那是因為天子離開了王室洛陽,導致禮樂之征大幅度衰弱的緣故……

    或許也有這種因素?

    但是周桓王作為周平王的孫子,難道不知道自己爺爺設了什麽禁止的規矩嗎?

    這個倒是曆史遺留問題,大可不必談論,勾踐腦子裏胡思亂想了一陣,覺得極端的煩悶。

    他就開始咒罵,從地上罵到天上,聲音和雷鳴一般,太學中,祭酒大人的臉色極為精彩,荀操試探著問,要不要把劍聖攆走(勸),祭酒大人便很沒好氣的橫了他一眼。

    荀操很為難:“要不,請進來?”

    正在藏書殿門口的程知遠打了個噴嚏。

    祭酒大人也是心中難受,一位聖人在太學門口鬼哭神嚎,到處罵娘,這真是太過於失禮了。

    這傳出去,對太學倒是不好了,難保不會出現有心人去添油加醋,說太學又騙錢了。

    這種名節上的事情,不論在哪個時代都比性命還要重要。

    頭可斷血可流,名節不能丟。

    祭酒大人覺得很麻煩,知道程知遠之前是為了躲避劍聖,雖然不曉得兩者之間的恩怨糾葛,但是眼下的情況,也總不能讓劍聖老在太學西門罵天……

    劍聖罵了一個白晝,至晚上似乎休息了一會,祭酒大人在隔日的清晨去拜訪他,然而卻遭遇了閉門羹。

    荀操不知道祭酒大人和劍聖談了什麽,隻知道等了一個時辰之後,祭酒大人怒不可遏的走了迴來。

    走路生風,龍行虎步……額,總之就是一副極其不高興的臉孔。

    “什麽狗屁劍聖,我還要看他的好臉色?老夫乃天子宗氏,幹什麽要向他這個前夏餘孽唯唯諾諾!”

    “去!讓他就在那裏呆著,最好一輩子都別起來了!看給他能耐的!”

    祭酒大人拂袖而迴,荀操咳嗽一聲:“大人,劍聖在咱們西門,這不走的話,難免被人……”

    他眨了眨眼,意思是你之前自己說的讓他走,不然說不定會被有心人利用來打擊太學聲譽,畢竟聖人出行各地無不是傳道授業,哪裏有聖人到人家教育機構門口亂罵的。

    結果沒想到,祭酒大人又是瞪了他一眼。

    “被人什麽?被人個屁我告訴他!”

    他指著外頭正是勾踐的方向。

    “這種混賬東西也是聖人,三千年內就沒人治得了他,我就不搭理他,讓他罵吧,罵破天了反而對咱們有好處,去他爺爺的。”

    祭酒大人此時的行為有些失常,痛斥了一番劍聖之後就迴去了西學。

    荀操大惑不解,但料想祭酒大人肯定是因為太學的事情被羞辱了。

    估計是祭酒大人委婉的對劍聖說在太學西門罵天影響不好,然後被劍聖譏諷了。

    估計大差不離。

    此時的時間,在遙遠的齊國,正好是甘棠見龍素的時候。

    夕陽西下,遠方有兩位白衣姑娘對而論道,然而稷下學宮,被兩位白衣姑娘討論的程知遠,正站在西門門口,看著遠方那片起伏的桑麻田。

    勾踐還沒有走。

    關鍵是他也沒進來。

    這家夥怎麽成了太學的看門老大爺了?

    程知遠心中疑惑不淺,心道連山劍陣那麽簡單的東西,自己是一天就悟出來的,眼下雖然做了些改動,但是也依舊是第一變而已。

    第一變是疊山。

    程知遠還沒有琢磨清楚第二變“藏山”的關鍵,不過快了。

    第一變實在是不難,知道變數就能求得生門所在,不然眼中盡是死門,在程知遠看來,第一變的要意,很直白,就是一個“疊”而已。

    等到第二變的“藏山”開始,就有很多人看不清楚數字之間的關係了。

    程知遠能把“藏山”運用在題目之中,但是還不能運用在劍陣之內,這就和理論是理論,實操是實操是一樣的。

    理論上不等於實際上。

    這劍陣隻是打個掩護,怎麽一位聖人解了這麽長時間?

    程知遠看著勾踐的時候,勾踐也在凝望著他。

    程知遠哪裏知道,勾踐雖然同樣學識淵博,但是他對周易的理解隻是片麵,三千年都隻想著追殺仙人,劍道超絕,哪裏會去仔細學習周易。

    他又不是以易證道的聖人。

    而且哪怕是仔細學習了也沒有用。

    這天下連至聖都沒有看過連山,對於勾踐來說,那就更如同解天書一樣。

    劍陣好破,可陣法中蘊含的道理,是他鑽研到現在都弄不明白的。

    勾踐覺得這簡直是對於自己極大的羞辱。

    他的手在劍柄上摸索,做著心理鬥爭。原來身後的八劍,已經有一柄被他拔下來插在了地上。

    程知遠忽然心中升起警兆。

    他連忙縮迴頭,並且扯迴了還在勾著腦袋的黃蛇。

    隻是下一刻,劍聖已然下了決定。

    於是連山劍陣破碎了,被他揮劍砸了個稀巴爛。無數劍氣亂竄,最後歸於平靜。

    他四步走出仿佛縮地成寸,頃刻間就出現在太學的西門前!

    程知遠已經跑了,荀操在門口,此時一晃眼就直接麵對了劍聖。

    他的一口氣差點沒上來,心提到了嗓子眼前!

    勾踐那雙通紅的眼睛死死盯著荀操。

    然後說出了荀操這輩子都沒想過的話。

    “太學什麽時候招生,還收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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