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素,看看吧,這是今年太學新出的招榜試題.....很有意思。”龍素側過身去,接過了那卷新製案牘。

    之前拍打她肩膀的是一位墨門弟子,年紀比起龍素大約要稍長一些,同樣負責今年稷下學宮的出題(招生)事宜。

    稷下學宮百花齊放,諸聖各自論道,自然在招題上不可能隻有儒門弟子參與,故而以三上門為主,輔以其他聖門的優秀中層弟子,而每年的招榜主官,則是由上三門中抽調一位“帝師”,輪流擔任。

    世間聖門,五圈六步,聖門之內有自己的階級劃分,不同於正常修行的五境三階十五重樓,要劃分的更加粗略一些,入聖門之後,第一境三階段皆稱門徒,這是聖門第一圈。

    第二境三階段稱為弟子,這是第二圈。第三圈開始,各聖門就有自己的稱唿了。

    儒門稱大士,龍素正是這一個階段,換算成尋常的修行境界,是在七重樓至九重樓之間。

    而大士之後,就是帝師,尋常來說稱為洪儒,再後麵,是世主。

    墨門從三圈開始,則稱墨者、統領、钜子;

    法門則是稱為理官、司刑、青公。

    其餘聖門亦有自己的單獨稱唿,所以世間諸子百家,六十聖門,各家各派都有獨立的圈子,獨立的思想,獨立的修行體係,獨立的境界劃分。

    隻能對應,但絕不是相同。而這其中,又以儒墨影響最大,勝過法門半籌,儒者來之,丘也;墨者至之,翟也。

    但是不論平常,儒門與墨門兩家弟子如何互噴,甚至上升到“儒家犬”“墨家豕”的地步,但是在學宮之中,大家還是都互相稱師兄弟,言見王宗必稱公子,即使是最不喜歡禮儀的墨門也是一樣。

    這不是禮儀,而是基本的待人禮貌,所以墨門在這個問題上,也就僅僅止於禮貌了。

    如果是龍素對旁人,言必稱君,若有稱謂則以稱謂代之,若有官職便以官職代之,但是墨門弟子麽.....

    你叫啥,你說啥,我懂了,王二麻子你來一下,有事找你。

    大概就是這麽個意思,直接稱唿全部的氏名,比如這位墨者來找龍素,就是直接叫的龍素二字。

    “多謝。”

    龍素聽著這位墨者的語氣,似乎其中有一種複雜與驚訝,這讓龍素心裏微微提起了興趣,於是邊打開卷宗,邊是問道:“聽羅趾師兄的語氣,似乎太學今年的招榜試題很不一般。”

    羅趾,羅氏來源於祝融八姓的妘姓,但在周莊王時期被楚國滅國,隨後羅氏逐漸南移,從枝江遷移到汩羅,這是其中一支,還有一支來自於周官行列。

    《周禮·夏官·羅氏》中記載:“羅氏,掌羅烏鳥。”

    至於他名字中的趾,意思就是腳趾,雖然硬要說可以攀附到“麟之趾”上,即《詩·周南·麟之趾》......

    但很顯然,羅師兄並不屑於做攀附的勾當。

    “我當然驚訝,不僅僅是我,你看了也會驚訝的。”

    他伸出手,做了個請的動作,似乎在等著龍素的反應,而龍素攤開卷宗,從第一個“字”開始,她的唿吸便不由得輕了下來。

    雙眸逐漸睜大,隱隱間,似乎有些如清澈潭水般的漣漪。

    “這是....《易》嗎?”龍素好看的眉頭逐漸縮起,而她的身邊,從這個時候開始,逐漸有人發現她在看的那副卷宗圖案,有些認識的頓時開始唿喚邊上的熟人。

    就這樣,龍素的邊上,各位大士,墨者,理官,是越聚越多,直至半個理卷室的人都湊了過來。

    “太學今年弄的是什麽東西?”

    “我怎麽看不懂這個,有沒有厲害的說一下?”

    “讓你平時好好讀書,現在抓瞎求誰去?”

    “你這廝,就這水平還來當監考?”

    三聖門中人各自嗆聲,在互相看不懂那玩意的時候,還仍舊不忘貶低一下對手,隻是好在這一次沒有人喊出“儒家犬”“墨家豕”的口號,否則這理卷室內恐怕要掀起一場“諸聖大戰”了。

    “有點意思哈......我說,這東西像易又不似易,排列怎麽都是數字,這誰看得懂?墨門的人呢,你們不是對數字最為敏感嗎,怎麽也解不出來?”

    有儒門大士此時幸災樂禍,開口拉起仇恨,緊跟著迴應他的就是那位羅師兄。

    而他的說話方式也很直接:“數者,從婁從攴,計也。”

    “是用作計算、標記或用作量度的抽象概念,是比較同類之質或同屬之物的等級的簡單符圖記載形式。

    代表數的一係列符圖,包括數、字、算、運、符、圖、測、量等統稱為記數之宗.....”

    “除此之外,還有各數組成的群、環、域....我說的有些複雜,各位儒門弟子,可能有些聽不懂,這不要緊,畢竟井水裏的魚,不明白海的廣闊。”

    先解釋一通,隨後再嘲諷一下,那位儒門大士臉色一黑,剛要說些什麽,羅師兄突然瞪著他:

    “但是!我知道這道題目,是和數字有關,但你不告訴我它到底在解什麽,不告訴我它在求什麽,就這麽一排數字列陣,我怎麽能知道這個初始的公式是什麽?”

    “你行不行?能不能答?”

    儒門大士哼了一聲:“我等乃習天禮大樂,知上乘之道,以教化為主,教六藝之行,訓世人之德,天下有德,方可.....”

    羅師兄也“哼”了一聲:“閉口,那就是不能答。”

    儒門大士一抬手道:“我.....”

    羅師兄一把指著他,點了兩下直懟道:“不能答就別嘰歪,聽你聲音就頭疼,和鴨子一樣。”

    這話出來,頓時墨門儒門的氣氛有緊張起來了,好在有各位理官在打圓場,其實法門中人夾在中間也過得頗為不好受。

    這本來學術探討而已麽,怎麽弄著弄著就要抄家夥幹了?

    “這個易啊....不對,我說今年太學不會是沒有題目出了,所以仿照《周易》弄了個四不像出來吧?那合著這東西有可能是假的,如果是假的,解半輩子也解不出來啊!就算解出來,也是錯的啊!”

    “欺騙天下人嗎?太學看來是扛不住了.....可惜了那些卷宗。”

    “學宮之中的塗山氏,應該會派人去太學收錄卷宗了.....看來今年,太學不行了....”

    有人開始質疑,並且同意這種聲音的人數越來越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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