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

    老人敲打了兩下某個案牘架子,似乎在敲門,程知遠看到書架上麵蹦出一個小人來,穿著麻衣短衫,瞪著水靈靈的眼睛,模樣像極了劍神童子,不,應該說,身高都差不多....

    同樣,程知遠不知道,龍素身邊,也有這樣的一個小人。

    “天地萬物皆有靈性,這些精怪也屬於怪類,《誰人氏》中有所記載,這種精怪屬於人世怪,因為它們天生和人親近,甚至有很多就是人自己的精氣神明所化。”

    老人讓那個小孩子下來,這個娃娃精怪不滿的對老人吐了下舌頭,而後一溜煙就跑的沒有了影子,讓老人的麵色很難看。

    “當然,這種東西如果是人自己的精氣神明所化,它的行為舉止,或許會和人小時候的性格有關係...”

    程知遠摸了摸自己的眉心,劍神童子也是這種精怪?

    不過那個家夥自稱為神來著....

    “子不語怪力亂神,但精怪這種東西.....其實它們的出現也和人的性格有關係。像是這種人世怪,多為精氣神明所鑄就,所以精怪寄托的本體實力越高,天賦越強,修行德行越廣大,那麽它們顯化出來的時候,本事也就越大。”

    程知遠愕然不已。

    自己的本事可不算大,但是劍神童子卻可以吊打自己。

    自己不過是一個凡人,一切的轉變在於拿到那本校訂版本的《莊子》之後,天子駿黃帝柏賠錢貨都是在到了黃厲原之後才碰見的。

    問題出在李太衣身上嗎?

    那個跑走的小人迴來了,兩隻手高高舉著,有一卷案牘被它帶來,老人俯下身子從小孩的手中接過去,然後那個小人跳起來就狠狠踩了老人的腳趾。

    “不要在我睡覺的時候讓我幹活!”

    他個頭不大脾氣挺暴,老人的大拇指被狠狠一踩,頓時發出類似於臥槽的喊叫聲。

    然後再轉眼,那個小家夥就不知道一溜煙跑到哪裏去了。

    程知遠撓了撓頭,覺得有些好玩。

    老人齜牙咧嘴,最後無奈的歎了口氣:“老夫幼年時不知禮教,到了老來遭了報應,古人誠不欺我.....”

    程知遠一個勁的眨眼。

    老人翻開案牘,始一鋪展,立刻便有兩道雲煙竄起,一者落在東方,一者降在西天,程知遠此時被這兩道雲煙幻化出來的霞霧所包圍,而老人則是抖了抖案牘,於是那東方的出現了水聲,西方的出現了風聲。

    “在東海之上有一株桃樹,叫做春暉,照耀它的光芒叫做‘新日’,在青天之原有一株梧桐,叫做秋霜,照耀它的夕陽叫做‘舊日’。”

    “東海的盡頭過去,就是東極,青天原野的盡頭過去,就是青玄。加上這兩個地方,中央的南世,由這兩棵樹作為日升日落的節點,從周平王東遷之後,一直到周敬王四十三年的最後一天前,我們稱唿為‘春秋’。”

    “在這一段時間內,諸聖門開始發展自己的思想,新的聖門湧現而出,舊的聖門江河日下,最後被大批量的取代,春秋的思想照耀千年,直至如今......”

    程知遠看著四周顯化的景色,浩瀚無涯,一幕幕講道論道,一幕幕戰爭迭起,一幕幕禮樂鈞天,宣告著這片世間曾經的思想盛世。

    周幽王對於聖門的征討以及聖人們的反水,最終導致周幽王被犬戎王等人殺死的問題,再到後來至聖作囚籠把十位參與此事的聖人鎮壓在洛陽城下,至此,那些聖門才如夢方醒,真正開始重視起這天下統治者的意見來。

    在這之前,各個聖門的締造者,都認為自己秉承了元聖周公旦的某種思想,並且在這一條思想上不斷衍生,也確確實實開創了一片西周盛世。

    但人的思想是會變化的,也會腐朽陳舊。

    程知遠隨手取下了一卷案牘,上麵的塵埃有些厚重。

    “哼,墨門的《胡非子》.....”

    老人看到那一卷案牘顯得有些不屑,程知遠則是微微一愣,隨後有些驚訝。

    “這麽重要的典籍,就這麽隨意的放在外麵嗎?”

    老人指點那卷案牘:“你可以看看,我不喜歡胡非子的論調,所以隻把它擺在外麵的這一排,好讓我每天見到這卷案牘,隨後不斷唾棄它,但就是不翻開來,這對於案牘來說,是很悲哀的事情。”

    程知遠翻開了案牘:“你的意思是,墨門的東西沒有資格進入裏麵是嗎,倒是真像是迂腐之人會說出的話。”

    胡非子卷一,其中講述的是五等之勇。

    負長劍,赴榛薄,析兕豹,搏熊罷,此獵徒之勇也。

    負長劍,赴深泉,斬蛟龍,搏黿鼉,此漁人之勇也。

    登高陟危,鵠立四望,顏色不變,此陶缶之勇也。

    剽必刺,視必殺,此五刑之勇也。

    “昔齊桓公以魯為南境,魯公憂之,三日不食。曹沫請擊頸以血濺桓公,公懼,不知所措。管仲乃勸與之盟。夫曹沫匹夫之士,布衣柔履之人,一怒卻萬乘之師,存千乘之國,此君子之勇。”

    案牘並不長,很快就看完了,老人對程知遠開口:“這裏有巨牘七千四百三十三卷,其中知識浩如煙海,尋常眾生半輩子也難以盡數看完,更不必說通讀其中的道理,再舉一反三,能夠記得一二卷全文,足以縱橫於列國之間,周遊在天下之土。”

    “西郊太學,案牘記錄,收藏的卷宗之繁多,並不輸給稷下學宮!青丘山河有的,我們這裏也有,青丘山河沒有的,我這裏也有!”

    “太學畢竟輝煌了幾千年!這不過是暫時的沒落,終究有一天它會重新崛起的。”

    程知遠陷入沉思,老人緩緩道:“可以,那就暫時不要你報名了,你就在這裏看,挑選你想看的,盡情看,到明年開春,是去是留,我想你會有一個結論的。”

    “太學未必不如稷下,隻是這裏沒有聖人教導而已,但是對你來說,仙人的悟性是天上來的,難道還需要人間的凡夫俗子,去教導你嗎?”

    “你現在的狀態並不好,而且現在黃河馬上又到了汛期,不論是因為汾水決堤導致少水,漳水潮漲,還是顧忌黃河那不確定的水汛期,你都應該在這裏暫時安頓一陣。”

    程知遠沒有說話,向著房屋深處走去,他在書架間穿梭,而後從某個地方取下了一卷案牘,沉默的開始翻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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