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什麽玩笑,星宿府裏出現了妖氣!”

    蓋聶登時心中大唿,同時嚴聲厲罵,他掛甲而去,大步流星,而等到他還沒有迴到星宿府門口的時候,那濃烈的火焰熊熊燃燒,在昏暗的天空下,照亮大片大片的光明。

    那是人性最後的閃耀,蓋壓了沉重蒙昧的黑暗,天空照下一束光明,如落在泥濘山野間,正好照耀在那朵盛開的野花上。

    梁鵲抱著那個孩子滾了出來,身負重傷,半個手臂都被爆炸波及,陰陽二氣的交匯,同時以聖血為薪柴,導致了劇烈的爆炸,這是陰陽不調所發生的情況,足以把那個娃娃妖炸成齏粉!

    “梁鵲,梁鵲,哇!”

    梁鵲滾在地上,甲胄上還有火焰未熄,青金色的火如同流光溢彩的氣態琉璃一般,看上去極其神聖與威嚴,但蓋聶並沒有心思欣賞這個場景,剛剛那道哭喊聲,是一直躲在梁鵲懷裏發抖的開心果。

    開心果蹦了出來,好不容易能夠喘氣,正見到梁鵲生死不知,昏迷在地,看到這一幕頓時崩潰,哇的一聲就哭了出來。

    “別哭了!”

    蓋聶大步上前,蒲扇般的大手連續拍打,那些青金色的聖火這才消弭下去,他立刻扛起梁鵲,同時把那個嚇到懵逼的孩子一把夾在腋下。

    之前調動的斬妖人們很快就趕來了,看到星宿府殿內發生的事情,頓時麵色皆是大變,而見到梁鵲重傷,還有一個灰頭土臉仿佛剛剛從黑窯洞裏爬出來的娃娃,再結合之前的妖氣,傻子才想不出這裏剛才發生了什麽。

    小司寇很快就來了,齜目欲裂。

    “老張呢?!”

    他瞪著眼睛,翻身下馬,腳步都有些踉蹌,這位老人此時才像是一位真正的老者,在沒有得到迴應之後,步履立刻蹣跚起來,一瞬間就被抽幹了力氣。

    嘴唇不斷的蠕動,但終究是什麽話也沒有說出來,誰也不知道裏麵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問開心果,結果這個小家夥因為害怕就沒有冒出過頭,它隻聽到了雙方的一些聲音,到底發生了什麽情況,它的描述也是不清楚的。

    但有那些句子,其實已經可以推斷出當時的情景了。

    “誌士仁人,無求生以害仁,有殺身以成仁.....生,我所欲也,義,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於是舍身而取義者也.....”

    小司寇喃喃說著,雙拳緊握,而都邑大夫也走了過來,他的眼神中毫不掩飾那種恐懼,甚至身子都有些發抖,但依舊站在這裏沒有離開。

    “司寇......我等迴頭,再為張月鹿安葬吧....”

    小司馬走上前去,小心翼翼的向鷗老進言,而後者的眼睛中血絲密布,那股滔天的仇恨根本揮之不去。

    風雨淅淅瀝瀝,越發廣大,跳躍的白練拍打在司寇的肩頭,在他的甲胄上濺起明亮的水珠。

    “妖孽.....蔑視我星宿府太甚!”

    這讓他簡直不能忍受,榆次城大本營都被人家禍禍了,關鍵自己這裏這麽多人,居然不知道妖是什麽時候混進來的,包括他自己,此時都是顏麵無光,被狠狠的抽了幾個耳刮子!

    榆次城,那簡陋且無名的泥濘巷子前,仙人思考了一下,終究是沒有把第四個香囊丟出去。

    在殿內發生的一切,他都看的清楚了,而同時也產生了一定的疑問。

    “這符合虛偽的定義嗎,如果能夠舍身的話,或許這也是在最後生死關頭,參悟了真正天意的緣故吧.....”

    天地萬物皆如草芥,在真正的至理前,生死不過是一種概念轉變,肉體腐朽之後也依舊是天地之間的一縷氣息而已,不分善惡對錯,生來一切皆生,死時一切皆死.....

    仙人覺得或許自己做的還不夠到位,此時就像是靈光閃爍,差一點就能把生死之變的表象參悟透徹。

    那個叫張月鹿的性格不錯,可惜他也走上了一種歧路,有的時候,愛民就是害民,憐惜孩子的性命,到最後把自己搭了進去,這種極其希望生,卻又隨時可以舍棄自己性命的心理,讓這位已經拋棄正常情感的仙人感到鬱悶。

    大偽似真,大真為偽。

    “果然聖人們最能忽悠旁人,他們自己都難以做到的話語,卻被這些卑微的,孱弱的下境修士做到了,他們把這種道理奉為行世的準則,卻不知道,說出這些話的聖人們,每日又都在算計些什麽。”

    “天禮將崩,大成至聖是否還如當年一樣?怕是心早已變了,這漫長六七千年的歲月走來,沒有人還能保持本心,眼睜睜看著自己尊奉的天禮,如被剝殼的雞蛋,一點一點,凋零四碎....”

    仙人依舊站在榆次城中,看著此時城池內正在發生的一幕幕光景。

    而後,他的臉頰,那大半晦暗看不真切的臉孔,朝向西北的方位。

    大地上的泥濘,在微微的跳動,極其細微,如果不是特別敏感的人,是根本察覺不到的。

    “榆次將滅,可惜了這些尊奉至聖道理的人,他們都算是不錯的.....可惜,可惜,也可惜我要參悟生死之道,這一次相虺殺戮爾等,其實也是順應天情....”

    “尊奉禮教之人,將會大片大片的死去,此乃應數不可違背!庇護爾等的天禮在不斷的衰落,這也就導致爾等的氣運也不斷減弱......在這種大劫難中,唯有獨善其身,才能夠活得長久。”

    “你們越是尊奉天禮的道理,越是相信至聖的話語,那麽死傷就會越大,如果不能順應天地之情,硬是要違逆,那最後的結果,也隻能是死無葬身之地。”

    仙人的手掌緩緩抬起,接住落下的風雨,他需要這一次榆次城內大片眾生的死亡,來填補他拋棄的情感,當然重新補全的東西,自然不會再是七情,而是其他的,能夠幫助他徹底圓滿的好東西。

    生死大變能夠讓他得到感悟,由此來邁向飛升的大道。

    天地眾生皆如草芥,而他認為,其實他自己也是草芥之一。

    這一點上,仙與凡人也沒有太大的差別。

    隻是有些草芥的根係比較發達,汲取了其餘草芥原本的養料而已。

    ..........

    同一時刻,榆次城的西北方向,最後一塊泥濘被挖開。

    怒嘯著,相虺用那沾滿泥血的雙手,站在丘陵之上,眺望遠方的榆次城。

    汾水於此時決堤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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