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影子斷了一隻胳膊,從火海中逃走,說是從容,但事實上乃是敗走,之前那一劍兇猛,他身為妖,從不曾想過人居然有如此厲害,自己從火焰中襲殺而出,卻不料反被火漩所蒙蔽,此人者有兇戾之能,甚難對付。

    再想到之前那幽門弟子,黃泉中人,本打著吞鬼而壯妖的想法,卻不料那人亦難對付,一人一鬼若是匯合,自己縱然妖力已有小成,恐還是輸少勝多,免不得一死的下場。

    竊取祝融香火數年,不料最後卻殺出兩個高手,不過還好,最基本上的目地算是達到了,大半的村莊化作火海,剩餘的那些人家,縱然沒有被自己殺死,吞了精氣神明,恐也已然葬身火海深處,化作怨靈投入陰界去了。

    白影子的五官模糊,隻有一雙眼睛通透雪亮,與常人無異,耳朵尖銳,口鼻皆隻有突起而沒有具體形態,心中想到那些活人被燒死,這可以說成是星眸的眼睛內,卻滿是扭曲與快意。

    世人常不明何為妖,故有窮天道尊言,妖為人之假造,氣焰灼天者,是欲望與不詳的化身,莫說妖有善者,這絕不可能,若妖成善,那便常常是精、靈、怪之屬,決不可與妖混為一談。

    妖者身邊常隨妖氛,行走時有妖焰雲氣相隨,哪怕有大妖可以藏匿自己的妖焰雲氣,但此舉隻是藏顯不藏隱,外表不見不代表沒有人可以看破。

    所有的妖都是出自陰世的“詭譎異氣”;《左傳》曰:“人之所忌,其氣焰以取之,妖由人興也。人無釁焉,妖不自作。人棄常則妖興,故有妖。”

    一個人所忌諱、害怕的事情,是由於他自己的氣焰所決定的,妖由人引起,如果人沒有嫌隙,妖便不會自己出現,人背棄常道,妖便起來作祟。

    總的來說,妖的出現和人是相對的,人如果是六氣之中的“明”,出自於“陽”,那麽妖就是六氣之中的“晦”,出自於“陰”。

    人為內斂,心有德行;妖為外放,故無所顧忌。更簡單的說,如果妖會去做善事,那麽這東西也就不叫做妖了。

    而出現妖的原因,無外乎是“疑”、“怨”、“恨”、“怒”、“喜”、“泣”、“惡”、“毒”、“忌”、“執”。

    此為妖十類,世間諸妖,莫不皆應此劃分,譬如程知遠手中的那柄洗血黑劍,便是最後一類“執”所化成的劍妖。

    破妖,除去暴力的斬殺之外,如果能夠知道這隻妖對應的“類別”,那麽破除起來便簡單的很,還是洗血為例,執妖破執,便不複為妖,其餘九類皆通此理。

    而十類妖中,最詭異的莫過於“喜”類,此乃陰極陽出之物,晦盡明降所誕,陰陽顛倒,晦明不知,藏於人中而不得視,難以分辨,善蠱惑。

    喜類之妖,若出,也為世間異聞之一。

    而火童子,出乎於“怨”類之妖。

    黑暗星沉,白影火屠行到一處山塘,此時要緊便是尋找一處聖人察覺不到的地方潛心修複自己的傷勢,否則依照如今聖人們的反應速度,恐怕不出三日便會有九重樓以上的修士前來搜尋,屆時自己絕對是戰之不過,必死無疑。

    他奔逃不斷,心靈中的神智漸開,但依舊充斥著殺戮之欲,身邊的妖焰雲氣也拖行的老長,遠遠看過去,在黑夜天地中便是一朵移動的白雲,行走飛快,如鬼魅魍魎,似像是傳說中,那黃泉大地的掌燈使者一般可怕。

    前方丘陵中有一黑衣人出現,攔住白衣火屠去路。

    “......!”

    他不能說話,但眼中已經露出兇暴,手掌中火焰升騰,熾烈的紅蛇再度化作一柄滴落滾燙鐵水的屠刀。

    黑衣人張開雙臂,露出陰影中的三張臉,那兩臂之中各有雙頭,即是四頭伸出,長長的脖頸如同龍蛇一般可怕,過不瞬間,黑衣人人形俱無,取而代之的則是一隻蛇身九頭的龐然大物。

    白衣火屠抬起腦袋,愣愣的看著這一幕,他手中的刀原本已經揚起,但現在又緩緩放了下去。

    深淵中的澤水咕嘟嘟的從大地上冒出,吞噬了他身邊的火氣,那灼熱與熾烈在不斷的散去,如同潰敗的兵馬一發不可收拾。

    心驚膽戰,惶惶而迎。

    對方的那股氣焰簡直遮天蔽日,浩蕩的雲氣幾乎覆蓋整片山野大地,在這種恍如天威般的恐怖妖氛下,他白衣火屠的妖氛,簡直如同滄海中的一朵水花,縱然可蕩起漣漪,但不過瞬息之後,便會歸於虛無。

    猩紅的眼睛在黑夜中照破一切,當中的眸子映照出最可怕的深淵,當中似乎有九隻類似龍的影子在咆哮,但一切寂靜無聲。

    白衣火屠顫抖著放下屠刀,他緩緩跪在地上,把腰彎到極深處,泥濘之中火焰驟熄,隻留下青煙嫋嫋而上。

    白衣火屠以頭叩地行大禮,模仿人的行為,表達他對於眼前這隻旁然大物的臣服與畏懼。

    黑暗茫茫,妖焰熏天,九頭亂舞,世間魍魎嘶鳴。

    “吾自龍淵而來,逃得九子封鎖,今欲覆趙地,引為陸地鬼國。”

    話語狂妄,全然不把幾位聖人放在眼中。

    同一日,北狄各部,皆有大族率部中大軍南下劫掠,於雁門關攻趙,兇悍猛烈,如燎原之火。

    ..........

    翌日,程知遠和虞霜分別,後者要直接前往稷下學宮,來年開春將有大考,稷下學宮廣開門授,這是學習知識的大好機會,並且時間長達足足半年,對於虞霜來說必須要去,而程知遠心中亦有意,因為聽聞東越劍聖或許也會前往稷下學宮。

    劍之道,在劍神童子沒有複蘇之前,自己隻能獨自摸索,雖然儒門大賢顓孫師教導了自己一劍,確實是受益匪淺,平平一劍卻藏著世間哲學,如果要參透還需花上不少時日,但與其自己閉門造車,不如前去旁聽,旁外聖人大道聽不得,劍聖人之道,自己總改能聽得的。

    “隻不過現在我有要事在身,要前去邯鄲,等從邯鄲迴來,我便向榆次城中司寇複命,說稷下學宮一事,屆時來年開春,或許你我還有再見之日。”

    程知遠與虞霜作別,把那朱紅色的大袍掛在身上,虞霜從包袱中奉上一本竹冊,此時與程知遠笑道:“我與兄長交談甚歡,更同患難,此番別離,無甚長物金銀相贈,隻有這竹書一卷,言天禮之談,不是甚麽貴重之物,聊表心意。”

    程知遠謝,與虞霜互相行大禮而道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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