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腥與衝殺,劍鋒割開喉嚨,滾燙的赤水噴灑,與雨水泥水混合,攪在一起,紛亂的氣息彌漫,驚雷讓大地震顫,讓無數交戰的甲士瘋狂的嘶吼。

    混雜著,人群奔跑的腳步聲,兵器折斷的哀嚎聲,一片晦暗的大霧彌漫過來,濃重潮濕的水氣覆蓋了天與地,萬事萬物都被霧水浸透,麻衣濕水之後逾發沉重,並且還失去了一部分抵擋鋒銳的功能。

    一雙可怕的眼睛在大霧中出現,黑影的輪廓出現在大丘的頂端,土丘被他的力量撕開一道道寬闊的凹口,大地也陷落下去,泥水開始順著那些凹陷匯聚,漸漸...越來越多。

    淮水的支流,乃至於淮水的本流離這裏也不遠,這一片有充足的水汽給他們利用,蜿蜒的山丘又是蛟龍最好的咆哮地點,當那隻蒼角的白蛟發威之時,不論是商國人還是吳國人,都要心懷恐懼的死去。

    在天地的威嚴下,任何膽敢作亂的家夥都會遭受到最嚴厲與最無情的製裁,而他們,就是上天或者說淮水派來的製裁者,是代表天地的神怪。

    大霧中的神怪目光嚴厲,遠方山野中廝戰的兩國士兵被他盡收眼底,這場攻防,對於他們來說,同樣顯得不能理解,吳國的士卒皆是精銳,但他們大部分的戰鬥意識與技巧,在一對一的時候十分強橫,但在這種大規模的廝戰中,弱點立刻便暴露了出來。

    人數至少五倍於商,但現在居然已經有潰敗的景象出現。

    商人擅戰,中原之人勇猛無比,並且因為操練的性質不同,他們更具有紀律與威嚴,甚至淡漠生死,這種淡漠並不是如吳國人一樣嗷嗷叫著激發血性,商國的人開始沉默了,但是他們手中的兵器卻顯得越發殘忍與鋒利。

    咬人猛獸往往不叫,因為那除了昭顯已經毫無作用的威懾外沒有半點其他效果,保存著自己的力量,一劍斬殺一個敵人,保持著自己的精神,做到每一次出劍都盡量不要有偏差。

    相比之下,吳人兇狠,來的快,去的也快,終究是沒有紀律,一哄而上,烏合之眾,一旦沒有成功衝破對方的防線,那麽被對方堅持下來,最後士氣崩潰的,往往都是這些人。

    順風之仗打的無比勇猛,逆風之仗敗的也極其之快。

    在正麵的對殺裏,吳人的意誌已經明顯弱於商人,烈火燃燒的時候從不給予旁人以聲音,而是漸漸蠶食,直至突然一個瞬間,暴起,把整個天空都映滿流光。

    吼叫固然能助長聲勢,但有時候,無聲的沉默則更加令人膽寒,因為你永遠不知道這隻軍隊到底有多麽強大與恐怖。

    所謂陷陣之誌,有死無生,不外乎如是了。

    戰場上,什麽是真正的勇士?

    隻有兩個字:不潰。

    兵刃交接,高強度的廝殺,血性能夠帶動人的渾身肌肉,達到短暫的爆發,所謂光腳的不怕穿鞋的,橫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可不要命三個字也不是停留在嘴巴上,不是喊著我不要命就可以真不要命的。

    當麵對鮮血與屍體,還有那真而又真的寶劍時,大部分人反應變慢,心跳劇烈,瞳孔收縮,氣息粗重,顫顫巍巍,二十幾的小夥子變得和八十歲的老頭一樣不敢舉手。

    這時候就離潰敗不遠了。

    ........

    程知遠取出銅箱中的青丘稷,與此同時,天空上忽然打過一道驚雷。

    每一滴雨水中都倒映著蒼芒,此時隻需要把這青丘稷握住,然後默念三遍田子方留下的句子就可以直接迴歸真世,至於百骸世界,不過是一些幻境,和自己又有什麽關係呢?

    真世之中是周的時代,商早已滅亡,既然注定要滅亡,那麽早滅一點晚滅一點也無傷大雅。

    程知遠倒也是想一走了之,但眼下終究也不是鐵石心腸,再說了,發水在即,這個時候取到青丘稷,那終究還是救人要緊。

    “晦氣。”

    這不是早已預料到的事情嗎?

    把青丘稷交給了背上的少女,那少女拿到青丘稷的時候,也是心中微微一顫,之前算計,如此渴求的青丘稷,在眼下的這個關頭如此輕易的就拿到了。

    雖然正符合自己的計劃,但總是感覺....有些不知道該如何講,五味雜陳。

    原本預定的計劃,是到戰場上,在主動權居於商朝一方時再取然後離去,可現在主動權在吳國三怪手裏......是現在離開還是救人?

    儒門君子,儒門君子,如果自己現在離開了,那便是小人吧。

    短暫的思索,少年少女都是一樣,都有立刻離開的本事,但卻都做出了同樣的選擇,那就是救人。

    程知遠想的是帝辛好歹給自己拉了媒,而且說實在的對待自己不算薄,現在一走了之未免太過沒良心,而蘇己的意思則是糾結君子還是小人的問題,毋庸置疑,如果現在處於被動的情況下離開那就是小人無誤,這幾天好歹吃喝都是別人供的,還被這少年背著走了老遠,現在跑了估計以後儒心會受到影響。

    蘇己的眉心中灼熱起來,隱隱有一柄鉞形的印記浮現,似乎渴求著那三株青丘稷,但蘇己張開口,隻動唇齒而不發聲音,默念了什麽文字之後,眉心中的灼熱光芒便不甘心的被壓製下去。

    “現在我是信物之主,你必須聽我的,我意已決,不容質疑。”

    少女深吸口氣,雙手握住青丘社稷,喃喃念誦一些在百骸之中接受的“記憶”,其中就有如何控製天滈的方法。

    滈乃久雨之意。

    白雨滂沱,在這一刻忽然變得小了些許。

    “大雨退了!”

    商軍之中,革捏死一個吳國士卒,發現大雨開始明顯變小,頓時哈哈大笑,四周商軍士氣一振,齊齊踏出一步,銅甲凜然,而吳國士卒則士氣齊齊一落。

    但同一瞬間,一片大霧忽然彌漫過來。

    鋪天蓋地,霧氣之中衍化百獸之貌,兇猛的聲音震天攝雨,穿過山冥,程知遠心中猛然危機大起,瞬間連退,但巨大的力量劈碎了銅車,餘波濺起,把程知遠震的直接摔倒在地。

    大霧中的黑影發出粗重的唿吸聲,一柄巨大的銅劍在地上犁行,濕漉漉的水氣聚集在劍鋒上,從霧中反照寒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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