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神色平靜的含煙,卻真的沒有給我一種即將要為人妻的喜悅和嬌羞感覺。


    方才含煙和我相見的時候,我也看出,她雖然歡喜的很。


    但神情之中,已經沒有往日那種帶著執拗的嬌弱,已經成熟了許多。


    她這副模樣令我想起,上次我們準備開拔海內戰場的那晚。


    在淡淡月色下,為我歌舞送行的那個清麗幽怨的含煙。


    再看看眼前這個神色沉靜的女孩,簡直恍如隔世一般。


    或者,就在那個夜晚過後,當初那個嬌怯的含煙就不複存在了。


    猶如鳳凰涅槃,如今的含煙已經真正的重生。


    她已經變得更加堅強,更加從容。


    她已經學會如何去掌控自己的命運,知道自己真正的需要的是什麽了。


    所以,她沒有去繼續等待有朝一日能重新返迴海內老家。


    而是選擇嫁給淳樸的李波,這大荒邊塞這片淨土上安家落戶。


    一番熱烈的寒暄相見之後,李鈺彤請我們重新上馬,一行人繼續向淩風關進發。


    淩風關近,我們看見,幾次被緹弗王衝破的城牆已經被李鈺彤修築的更加牢固。


    進入淩風關,前往李鈺彤將軍府時,她又順帶著我們閱覽了她的軍隊。


    我看見,那些鎧甲鮮明,夾道歡迎,威武整齊的兵士裏麵,竟混雜有許多柔茹人的麵孔。


    原來,柔如王庭兵敗之後,西秦不殺降兵,還重用蘇力青賽部的消息很快傳開。


    於是,一些在王庭遭受迫擠,日子無以為繼的小部落,竟故意在邊塞向西秦軍隊尋釁。


    一旦衝突發生,這些人便趕緊棄械投降。


    被俘虜過來以後,就心甘情願留下來。


    說句實在話,我每次看著那些投降過來的柔茹兵士,就會想到小武。


    我的心中,就有些刺痛。


    小武和我相遇在微時,那時候,我還像一隻無頭的蒼蠅,到處亂撞。


    正因為小武的別具慧眼,才讓從無盡的迷茫之中逐漸安定下來。


    後來,進入統領營之後。


    麵對刁鑽兇惡的石逋修,又是小武一直鞍前馬後,殫精竭智。


    不斷的為我解決著那些我從來都沒有曆經過的種種凡塵俗務,使我不至於落入石逋修的陷阱之中。


    可是,小武最終還是拋棄了我,拋棄了他曾經將相萬戶侯的雄心壯誌。


    而這其中,還牽扯著蘇先生。


    小武和石少雄原本是我最不願意看著離去的兩個人,可是,麵對他們的背叛和消失,我卻是那麽的無能為力。


    見我忽然之間,似乎有些悶悶不樂。


    正和賀蘭說話的李鈺彤似有覺察,策馬追上我。


    關切的詢問道:“阿妹,怎麽了?”


    我不覺苦笑了一下:“此次重返淩風關,心中感慨萬千。”


    “特別是看見那些蠻夷兵士……令我不覺想起小武和蘇先生來……”


    聽我如此說,李鈺彤趕緊笑著安慰我道:“阿妹,那些事情都已經過去了,你就不要再感傷了。”


    我沉吟道:“阿姐,我心中何嚐不知道這些都是過去的事情了。”


    “可是,話雖如此說,還是由不得要觸景生情,感歎良多。”


    賀蘭的聲音在我身後響起:“阿雪,你又在念念不忘什麽了?”


    李鈺彤道:“阿妹又想起那個叛逃,還有……蘇先生。”


    賀蘭已經和我們並駕齊驅了,點頭道:“這兩個人說起來也確實可惜了……”


    “仔細想起來,他們二人之間,不過是一點疵瑕之爭,最終卻令他們雙雙走上不歸路。”


    李鈺彤幾乎未加思索,語帶質疑的隨口說道:“隻是疵瑕之爭嗎?”


    說完之後,好像立刻又感到有些不妥。


    便掩飾的對賀蘭笑道,“誰和誰爭?誰會和小武爭?”


    “蘇先生嗎?他和小武又能爭什麽?”


    “什麽樣的爭執才能導致小武如此決絕的背叛了我們,差點給淩風關和殿下帶來滅頂之災?”


    賀蘭卻語氣平靜的說道:“阿雪讓小武和蘇先生統領訓練敢死隊,他們的爭執和糾紛應該就是從這裏開始的。”


    我有些無語的看著李鈺彤和賀蘭,不知道該如何去接這個由我自己挑起的話茬。


    此刻舊事重提,我還是覺得心潮起伏,有些不能自己。


    或者蘇先生對小武的成見,真是與生俱來的。


    我還記得,蘇先生第一次看見小武,麵色就似有一絲不豫。


    雖然那種神色稍縱即逝,可還是被我敏銳的捕捉到了。


    當時我覺得奇怪,小武生的氣宇軒昂,儀表堂堂。


    說話做事都很正直磊落,想不通哪裏讓這個老頭不待見了?


    可能和一個不待見自己的人共事,是非常痛苦的。


    何況蘇先生那裏,還握有絕對的權利和發言權。


    簡淵賀蘭以及李鈺彤他們,可能早就知道蘇先生和小武之間的糾紛,偏偏我不知道。


    就這樣,一些莫名奇妙的小事就逐漸激化著他們之間的矛盾。


    而我一次一次的見到他們,每次首先拜見的必定是蘇先生。


    小武就是滿腔熱忱的盼到我來,也是難得的和我見上一麵。


    除了例行公務,我根本就沒有功夫去聽他申述什麽。


    我隱隱的記起,小武好像至涵穀潭捕魚之後就變得很不開心。


    每次見到我神情又是高興,又是難過,總有一種欲語還休的樣子。


    但是,我實在是無暇顧及。


    小武肯定是受了許多不能對人言說的委屈和憤懣,而我卻從未去留心。


    每每想起這一點,都令我心緒難平。


    我一直覺得,我們大家之間,都是情同手足,能相互體諒支持的。


    我們之間的同袍情誼,都是堅不可摧的。


    直到,他開始屠戮蠻夷戰俘泄憤,企圖駕淩於周達等人之上。


    直到,他知道自己已經犯下不可饒恕的罪過,徹底的拋棄了我們。


    直到,因為他的叛變,西秦差點亡國,我差點失去簡淵……


    我不知道賀蘭現在用這種輕描淡寫的話語來說這件事情,是不是有想安慰的意思。


    一直以來,大家在這件事情上,始終都是含含混混的。


    比較冠冕堂皇的明麵說法就是,我跌入涵穀潭之後,所有的人都認為我已經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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