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叫這些荒嶺野狼也成了西秦邊塞和蠻夷人之間戰鬥的犧牲品。


    可能看我和賀蘭嘰嘰咕咕說了這大半晌的,梟姥終於有些不耐煩了。


    頓著手裏的蒺藜拐杖,嘶聲對我說道:“徒弟兒,你和你好朋友有什麽說不了的體己話兒?”


    “咕咕噥噥這大半天的,聽得我老婆子好不耐煩了。”


    “快過來,陪我聊聊天兒。”


    我知道,梟姥一發話,我就沒辦法再向賀蘭什麽了。


    否則,這個喜怒無常的梟姥一發怒。


    丟下這破破爛爛的燕陰口,還不把我義父李闊海給急死了?


    萬一緹弗王真的帶著駐紮在摩雲洞的大軍,前來為阿雅報仇。


    甚至,還有阿雅的師傅,藍冰雪魔。


    可全都指著這個她呢,我得趕緊先哄著這個老怪物。


    我一邊趕緊對著梟姥露出一個燦爛笑臉,口中歡快的答應道:


    “哎,師傅,徒兒馬上就過來陪您聊天。”


    一邊把手裏的龍首琴,不由分說,對著賀蘭塞過去。


    “賀蘭,既然我的人都不在這裏了,這把琴你就好好給我收著吧。”


    “待會,萬一藍冰雪魔又來了,我又被她給打死了。”


    “你可要記得,一定把它交給伏龍王子炎伏羅。”


    賀蘭顯然不愛聽我這種話,他雖然勉強接過我手中的龍首琴。


    卻少有的皺眉道:“庭宇,你可不要說這種話。”


    “琴,我給你收起來可以,我和那位伏龍王子可不熟。”


    “以後,有機會,還是你自己親自交給他吧。”


    然後,他拎著那把龍首琴,上前一步。


    對梟姥躬身相請道:“賀蘭帶前輩和龍將軍去軍營歇息吧,這裏,不是久站說話之地啊。”


    不料梟姥看也不看賀蘭一眼,用沙啞難聽的聲音說道:


    “不需,我隻和徒弟等在這裏。”


    “這裏,倒確實不是將軍的久留之地,老身請將軍速速離去。”


    聽梟姥用這樣不屑的口氣和賀蘭說話,我心裏很有些腹誹。


    就算賀蘭武功差些,畢竟是我的朋友。


    而且,他也並不是貪生怕死之輩,用得著這麽藐視人嗎?


    隻是,她讓賀蘭速速離去,到底是什麽意思?


    到底是緹弗王的大軍快要來臨?還是,可怕的藍冰雪魔也快來了?


    我不禁凝神細聽。


    耳畔,除了燕陰口勝利的西秦將士大聲嗬斥著一些腳步拖遝的戰俘。


    很多馬蹄不停的來迴奔跑,收攏撿拾兵器輕微的撞擊聲,似乎並未異樣。


    賀蘭倒是淡定,對梟姥的冷顏戾色好像並不放在心上。


    見梟姥不領情,也不勉強,對我點點頭,自顧騎馬先行離去。


    不一會兒,他又帶著人,給我們拿來一些食物清水。


    我知道,梟姥似乎並不喜歡賀蘭。


    便也索性催促賀蘭進城協助李闊海,不用再陪著我們了。


    省得留他在身邊,反而礙手礙腳。


    麵對強敵,真打起來,我和梟姥也用不著誰為我們掠陣的。


    賀蘭走後,梟姥和我席地相對而坐。


    麵對食物和清水,梟姥卻一樣也不用。


    我早已饑腸轆轆,立刻風卷殘雲,吃光了大部分的食物。


    別的先不管那麽多,填飽肚子再說。


    …………


    夜色逐漸接近拂曉,初冬的淩晨寒意侵人。


    身邊四處仍在燃燒的戰火,明滅不定的跳躍著。


    寒月消逝,夜空之上的太白星,倒顯得愈發寒光閃爍。


    它睥睨地俯瞰這悲涼的邊塞,人世間,慘烈的戰場。


    我突然想到了,簡淵等我在涵穀關外的那夜。


    我們甜蜜的相互依偎,看著這顆耿耿長庚星。


    我一直記得,那夜的長庚,掛在明淨的夜空之中。


    水洗一般,光華灼灼,明亮美麗。


    仿佛四野都有天使仙子,在對著它歌唱輕舞。


    那夜,我問簡淵:“你會不會給我打一間金屋?像前朝漢武帝藏陳阿嬌那樣?”


    他對我說:“我要藏你一生一世。”


    可是,眨眼間,卻物是人非。


    這諾言,說不定,終於隻會是一句箴言。


    今夜的我,已經不複那夜的甜美快樂心境。


    今夜頭頂的太白,也忽然變得氣勢洶洶,獰惡不定了。


    我的心中,不知為何,也沒有方才那樣迫切的想見到簡淵了。


    隻願他暫且安好。


    我看著對麵縮成一團,簡直像一隻個巨大刺蝟的梟姥。


    漫無邊際的思緒,頓時被生生的拉迴。


    突然在心裏暗想,要不是西秦邊塞的戰事已經一塌糊塗。


    要不是危城兵難,自己又親眼見識了梟姥功力的可怕。


    無論如何,我也不可能聽從這個怪物的安排。


    與她在這不勝蒼涼的邊塞關隘戰場上,莫名其妙的相對枯坐。


    我更情願隨著李闊海賀蘭去幹些更靠譜的事情,用以阻擋柔如人的大軍鐵騎。


    賀蘭似乎也很忌憚梟姥,方才給我們送食物時。


    當著梟姥的麵,他一句無關緊要的話也沒有和我說了。


    李闊海被梟姥控製打擊了一下,更是無影無蹤。


    不知道是不是帶著人,修築城內被打破的兵防,以防萬一。


    還是索性破罐子破摔,隨著梟姥和我如何折騰,眼不見心不煩。


    反正西秦邊塞的戰事已經如此,便是他再如何勉力支撐。


    也不過是撐的一時是一時,城破兵敗,都是遲早的事情。


    他所需要做的,死命效忠的西秦二皇子殿下殉葬罷了。


    不知道現在的李闊海,心中有沒有感到一些後悔。


    後悔他一時眼拙,站錯了隊伍,跟錯了主子。


    最終,無可挽迴的踏上了這樣的一條不歸路。


    不知道又過了多久, 實在忍不住了。


    對梟姥說道:“師傅,您說,藍冰雪魔一定會來嗎?”


    梟姥身子動了一動,不以為然的對我說道:


    “不來就不來唄,咱們就坐在這裏,一直等到她來好了。”


    我哀歎道:“師傅,您這叫什麽話?”


    梟姥似乎對我翻了一下白眼,嘶聲道:“師傅說的,是實話。”


    我無奈的輕笑了一下:“師傅,您知道什麽最可怕,什麽最折磨人嗎?”


    梟姥便嘎嘎的笑了起來:“我當然知道。”


    “等待一個可以預知的不祥的結果,那個過程是最可怕最折磨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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