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道:“有”。

    燕雲道:“可是越州的武舉王戩王延祥”?

    門官道:“正是,如今可是烏康縣的從九品縣尉老爺”。

    燕雲道:“勞駕公人迴稟王縣尉,說故人真州燕雲燕丘龍前來造訪”。

    門官聽說是縣尉老爺的故人不敢怠慢,急忙進衙門稟告,不多時走出來像變了一個人似的,陰沉著臉道:“迴王縣尉老爺的話‘公務纏身沒有空閑,自便’”拿著一枚銅錢遞給燕雲,“這是縣尉老爺賜你的”。

    這等羞辱使燕雲羞愧難當,忍氣吞聲接過銅錢捏成兩瓣還給門官,道:“請轉給王戩”,說罷扶著尚飛燕轉身就走。門官掂量著兩瓣銅錢望著燕雲逝去的背影自言自語道“一介草民,憑什麽傲氣十足,有本事你也做迴官老爺”!

    燕雲心中鬱結隻管走路腳步稍快。尚飛燕責怪道:“燕雲受了委屈就拿我出氣!走這麽快要疼死我”!燕雲放慢了腳步。

    尚飛燕道:“你,你還有臉說那烏康縣縣尉王戩是你結拜兄弟,不見你就算了,還拿一文銅錢羞辱你。仇人也不過如此!你呀,地位低下莫高攀,胳脖太短難抱山。”

    燕雲道:“都怪我交友不慎,才有今日侮辱”。

    尚飛燕道:“不摔跤不知道疼,不吃虧不長記性。你呀吃了虧也長不了記性!明明知道那王戩不是好人,還偏要自討沒趣,該,活該”!

    燕雲本來窩火再聽她火上澆油,忍不住一腳把路邊一棵胳膊粗的柳樹踢斷。尚飛燕也知趣不敢再挑戰他的極限,自己分文皆無又那肯當了燕風給的耳墜、鐲子,全靠燕雲身上那不到一兩的碎銀子,水平不流人貧不語,默默跟著。二人一路無話,走了四五十裏,來到一個路口。燕雲借問行人道:“小人欲真州魚龍縣,不知從那條路去?”行人道:“前麵兩條路都能去,左邊的小路不好走但比右邊的路近一半的路程”。

    燕雲謝過行人,問尚飛燕:“你說走哪一條路”?

    尚飛燕道:“這也要問我”?

    燕雲道:“如果你腳能行就走左邊的小路”。

    尚飛燕道:“那就走唄”!

    二人揀左邊小路而行,走了二三十裏,望見前麵一座高山,山勢險峻,峰岩重疊。突然,從山上殺出二三十個小嘍囉掄刀舞棒,為首的是兩個頭目譚寶、陶成,把燕雲、尚飛燕團團圍住。尚飛燕驚愕失色躲在燕雲身後,道:“丘龍,這兩個強賊就是上午搶我行李的”。燕雲安慰道:“別怕,有我在”。

    譚寶、陶成看到尚飛燕大喜過望。譚寶淫笑道:“哈哈!美人舍不得大爺呀,一大早‘送’吃的、美酒、還有你那濃香無比的衣裝,熏倒了整個蜈蚣山,爺兒還沒醒呢,現在又把你這美賽天仙的人兒送來了,哈哈!爺爺哪敢不笑納呀”!陶成急不可耐,道:“譚哥還等啥,再等美人歸我了”,掄刀朝燕雲當頭就劈。燕雲,抽出青龍劍寒光一閃,陶成的刀還沒落下人頭已經落地。尚飛燕嚇得“哇”的一聲雙手捂住眼睛。譚寶等嘍囉一怔,燕雲手中的青龍劍如旋風般的卷了過來連劈帶刺,霎時十幾個嘍囉橫七豎八倒在血泊中。譚寶被燕雲一劍刺個透心涼,嘴裏還念叨“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僵立著死不瞑目望著尚飛燕。驚得尚飛燕三魂蕩蕩七魄悠悠一頭撲進燕雲懷裏骨軟筋酥直不起身。燕雲抱定她,從譚寶胸膛抽迴青龍劍,“哐當”譚寶屍體倒下。燕雲罵道:“扒了皮的癩蛤蟆,活著作歹,死了還嚇人”!剩下的嘍囉早已跑得不見蹤影。燕雲抱著尚飛燕快步如飛,不到一裏路,突然聽得身後殺聲陣陣,迴頭看。一個山大王騎著高頭白馬領著一兩百嘍囉追了上來。那山大王頭戴幹紅凹麵巾,身披裏金生鐵甲;上穿一領紅衲襖,腳穿一對吊墩靴;腰懸佩刀,手中橫著丈八點鋼矛;黑紅臉,方麵大耳,身高不滿六尺。

    燕雲臨危不懼將尚飛燕輕輕放在路邊雜草叢,手提青龍劍直奔山大王而來。

    山大王道:“慢!過路的你武藝不錯,眨眼殺了太爺的十幾個嘍囉。太爺不念舊惡放你一條生路,但要把那如花似玉的沒人給太爺留下。這買賣你不虧,一個美人換十幾個嘍囉的命,成交吧”?

    燕雲道:“再加一條命,就換”。

    尚飛燕急於星火,大聲疾唿:“丘龍!丘龍!不能——不能見死不救呀”!

    山大王淫笑道:“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美人乖乖的給太爺作壓寨夫人吧”!轉頭對燕雲道:“算你小子識時務,再給你一條嘍囉的命,盡管來拿”。山大王身後的嘍囉們聞聽不寒而栗紛紛往後躲閃。

    燕雲道:“他們的命哪有大王你的命值錢”?

    山大王勃然大怒:“小子!給你臉不要臉!不錯,你小子身手是不錯,不過就算你渾身是鐵打得幾個釘,螳螂擋車不自量力!太爺光帶下山的就兩百多嘍囉,即使殺不死你,累也要把你累死”!抖動鋼矛奔燕雲劈麵就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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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雲用青龍劍撥開鋼矛,淩空飛起,衝山大王當胸幾腳。那大王滾落在地,疼得手中的丈八點鋼矛也撒手了,跳將起來,對嘍囉喝道“快給太爺把這小子砍翻”。大王平日裏不把嘍囉們的命當命,急用時嘍囉哪個願意上前,個個虛張聲勢進一步退兩步。山大王荒淫,色催淫夫膽,明知抵不過還要勉強撐,抽出佩刀殺向燕雲。燕雲招式幹淨利落和山大王鬥了七八個迴合。燕雲一腳把山大王踏翻,用劍抵住大王的咽喉,道:“還不叫嘍囉退下,找死不成”!山大王嚇得魂飛魄散,急切喝道:“小的們,退下,速速退下”!嘍囉們早就不願為他賣命,聽到令下,個個樂得快步後退。

    正此時,從蜈蚣山方向又殺出一彪人馬,為首的一個大王跨一匹黃驃馬,頭戴一字巾,身披朱紅甲;上穿青錦襖,下著抹綠靴;腰係皮搭,前後鐵掩心;一張弓,一壺箭,手持一對十三節葫蘆鞭;古銅色臉小眼睛,大肚翩翩。刹時來到近前。燕雲覺得眼熟一時記不起來。那大王瞅著燕雲少頃,驚喜道:“燕雲!燕丘龍,七弟,這不是七弟嗎”!燕雲定睛細瞧認出來了,眼前這位騎黃驃馬的大王正是和自己梅園結義的二哥陳信陳從義,驚奇道:“二哥!陳二哥,真的是你”!陳信把雙鞭插在背後滾鞍下馬,道:“七弟快住手,這位是我的朋友,蜈蚣山的大寨主胡魈旱,綠林綽號‘野黑驢’”。燕雲遲疑少頃抬起了腳,收迴青龍劍,道:“胡寨主,在下冒犯了,恕罪,恕罪”!“野黑驢”胡魈旱臉色煞白站起來穩穩神,尷尬笑道:“哈哈!不打不相識呀。原來,原來是陳二寨主的金蘭兄弟,失敬失敬”!對陳信打趣道:“二寨主你再來晚點兒,我可命赴黃泉了”!陳信道:“真個是大水衝了龍王廟,一家人不認識一家人。胡兄這是我的結拜兄弟燕雲燕丘龍,不知者不為罪,胡兄勿怪,勿怪”!胡魈旱笑道:“哈哈!今天能領教燕壯士的高超武藝,三生有幸,三生有幸呀”!燕雲道:“哪裏哪裏,胡寨主過獎了”!

    遠處的尚飛燕見燕雲和兩個山大王談的還算入港,但還是憂心忡忡,思量:燕雲前一個把兄弟雖然羞辱了他但畢竟是白道上的人,又來了一個把兄弟雖然麵善但終究是占山為王殺人不眨眼的魔頭,如何脫身,如何脫身呀?

    燕雲在與“野黑驢”胡魈旱寒暄之際尋思:這廝雖是陳二哥的朋友,但自己畢竟殺了他十幾個嘍囉,如何了解?陳信滿臉喜悅道:“今日這是大喜臨門,他鄉遇故知!七弟走,上山一聚”。燕雲見陳信邀請自己上山,遲疑不決。胡魈旱道:“莫非燕壯士嫌棄我等賊寇”?燕雲為難又不好拒絕。尚飛燕道:“大王誤會了,二位大王的好意我們心領了,不叨擾,不叨擾”!陳信道:“這是什麽話,丘龍是我‘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隻願同年同月同日死’的結拜兄弟,路過我的家門哪有不進之理”!陳信誠心相邀。燕雲左右為難,看看尚飛燕。尚飛燕流露出不願意的神態。陳信見尚飛燕為難,問燕雲道:“七弟,這小娘子宋代對年輕姑娘的稱唿是七弟的室人吧”?燕雲道:“這是尚家妹子飛燕”。胡魈旱聽得麵露喜色。尚飛燕聽得燕雲如此介紹自己不滿意。眾嘍囉看著尚飛燕個個眼睛都直了,垂涎三尺。陳信看出尚飛燕、燕雲的顧慮,對嘍囉喝道:“飛燕娘子是我七弟的妹子,哪個敢斜視,太爺挖出他的眼睛”!聲如炸雷;吩咐一個嘍囉把自己的黃驃馬牽過來,對燕雲道:“七弟,扶飛燕妹子上馬”。燕雲扶尚飛燕上馬。尚飛燕低聲埋怨燕雲道:“你,你怎麽說我是尚家妹子”?燕雲小聲迴道:“哪怎麽說”?

    陳信對胡魈旱道:“胡兄帶小的們先行,殺豬宰羊安排筵宴為我丘龍兄弟接風洗塵。我和丘龍闊別多日邊說邊走”。胡魈旱吆喝著嘍囉們先迴山寨。陳信和燕雲勾肩搭背,尚飛燕騎著馬陳信的馬夫牽著跟在後邊。

    燕雲起初對這位和黑道交往甚密的朋友沒多大好感,但對自己有恩在雞鳴縣幫自己索迴失竊的行李盤纏,今日有這般熱情推脫不了。一個書生氣頗濃、一個武夫氣十足,沒多少共同話題,但有一點就是一個“義”字把二人粘結在一起。

    燕雲問道:“二哥在雞鳴縣好好的財主不作,怎麽在此落草”?

    陳信道:“被那狗官知縣向春秋逼的,眼看著萬貫家業化為烏有,我和家弟從虎、從豹忍無可忍。挑了一個夜黑風高日,我和從虎帶來了四五十心腹家丁各持兵刃衝入縣衙一頓砍殺,殺了百十口;從豹帶十幾個家丁一把火燒了家園。唉!真是老天沒眼,折了從虎的性命,從彪也失散了,更可惱的是狗官向春秋也逃走了。犯了罪官府自然要差人緝捕,灑家就帶著四五十心腹亡命江湖,途徑蜈蚣山,“野黑驢”胡魈旱引人下山來和灑家廝殺,被灑家嬴了他,留灑家在山上為寨主,讓灑家做第一把交椅,灑家心想強賓不壓主就作了二寨主;以此在這裏落草。”

    陳信詢問燕雲何故到此,燕雲便把京城分手之後的經過敘述一番,隻不過考慮到家醜不外揚把相關燕風、尚飛燕的事省略了。陳信道:“王戩,呸!忘恩負義之流,狗豬不食其餘!想當初在灑家梅園鎮對他恩若兄弟,灑家途徑烏康縣找他,險些被他送進官府。上個月王戩帶烏康縣的烏合之眾攻打蜈蚣山寨,被灑家領著嘍囉兵打得屁滾尿流,若不看在結義兄弟的情分一鞭打他個腦漿迸裂。”

    燕雲道:“二哥!像王戩之流官府中何至一二。”

    陳信道:“兄弟!此言不假,你從晉州到易州受的罪哪是人受的,天下烏鴉一般黑!高第良將怯如雞,那天潢貴胄禦弟宰相房城郡王趙光美何等昏庸,畏敵如虎、有眼無珠,你立功不但不賞反而受罰,這就是官法!這就是官法!七弟我看你還是死了那條心,什麽‘上報國家,下安黎庶’,豺狼當道虎豹專權,哪容的了我等忠義?不如和二哥我一道替天行道除暴安良,大塊吃肉大碗喝酒大秤分金銀,豈不快活!”

    燕雲道:“二哥!天下自是好人比還人多,清官比汙吏多,隻是我等時乖命蹇偏偏遇到了,我等結義的誓言‘上報國家,下安黎庶’時刻不敢忘記,更況何我燕家世代清良、家母更需要兄弟我奉養,落草斷斷不成!”

    陳信道:“也罷!也怪二哥我不該把你往邪路上領。憑七弟的才能韌性早晚會有出人頭地之日,那時你是官我是賊難免刀槍相見。”

    燕雲本來不善言辭,陳信引入尖銳的話題,一時不知如何應話。尚飛燕在馬上看出現了僵局急忙為燕雲解圍,道:“二寨主和七弟久別重逢,大喜的日子怎麽如此傷感”?

    陳信笑道:“哈哈!我等男人還不如女流豁達,慚愧慚愧!飛燕不許叫灑家二寨主,灑家是丘龍的二哥也是你二哥。”

    尚飛燕見陳信和善也不那麽害怕,道:“二哥說得對。有件事想求二哥”

    陳信道:“飛燕妹子盡管說”。

    尚飛燕道:“今日大約巳正,奴家的包袱被丘龍殺的那兩個嘍囉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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