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若是迴頭不知又要送出幾裏路。謝氏望著燕雲的背影漸漸溶入遠方雪幕中,佇立著,在馬氏、柳七娘勸說下才轉身迴行。真是兒行千裏母擔憂啊!

    燕雲離別親人,取路奔東京汴梁,夜住曉行,非之一日來到邢州城,六街三市,熙熙攘攘,怕碰倒行人下馬而行。

    行不多時,見前麵幾十幾個兵卒如狼似虎驅趕著街道上的行人,吆喝著“滾開!滾開!驚了大少爺馬誤了大少爺官差,全家問斬”,接著後麵一個年輕漢子衣飾華貴,兩頭尖的腦袋,短眉鼠眼,酒糟鼻,招風耳,麵皮煞白無血色,身材高挑,約八尺有餘,打馬飛跑。燕雲牽著馬一邊避讓,街道上被幾十幾個兵卒折騰的雞飛狗跳,過了多時方恢複平靜,路邊商販收拾著滾落滿地營生。不一會兒,有五六個兵卒又折返迴來,一個黑臉膛的奪過燕雲馬的韁繩牽著久走。燕雲匆忙上前講理“你們身為大宋的官軍,徑自搶奪百姓馬匹,還有王法嗎”?

    黑臉膛的兵卒嗬斥道:“你個有眼無珠的窮酸!我家少爺就是王法,這馬被安****征用了”,牽馬便走。燕雲剛要上前攔他,被身後一位好心善良的老者攔住小聲道“公子!公子使不得,萬萬使不得呀”!

    燕雲不服氣道:“光天化日之下,簡直是強盜行徑,這還是大宋的天下嗎”?

    老者怯生生道:“小聲點兒!小聲點兒!”看看兵卒們走遠了“公子是外鄉人吧!這主兒咱們——咱們百姓可——可萬萬惹不起,惹不起呀”!

    燕雲問道:“這是些什麽鬼怪”?

    “鬼怪!呸!連鬼怪都不如。那騎馬的大少爺是邢州大帥安****節度使李瑋棟的假兒子袁巢,綽號‘尖頭太歲’,百姓都罵他‘尖頭閻王’。你說他們是強盜,連強盜都不如,強盜還不敢大白天肆意擄掠,見到上眼就搶,若不給當場亂棒打死,逢到‘尖頭閻王’心情不好還要抄死者家、拆死者的屋,搶死者的老小做奴做婢。唉!邢州,邢州!真是邢州百姓上大刑之州啊”!老者說著說著老淚縱橫。

    燕雲見老者衣衫襤褸古道熱腸取些碎銀子送於老者,老者感動涕零“好人!好人呀!昨日‘尖頭閻王’搶去了一家民女,今日可能心情歡暢,否則,否則,以公子的個性,恕老朽不敬,公子可要客死他鄉了”。

    燕雲聞之原為,義憤填膺,真想把袁巢一夥殺個雞犬不留還邢州一塊青天。轉念,不可,不可,安****節度使李瑋棟朝廷要員正三品官高位顯,其義子違條舞法,不經府衙隨意打殺,觸犯朝廷律法如何安身,若想取功名報父仇,這是緣木求魚,隻有包羞忍恥,小不忍則亂大謀,它日躍上龍虎榜,定叫奸佞無處藏。想到此辭別老丈闊步朝東京前行,一路上目睹贓官汙吏市井無賴傷天害理之舉,肩上包袱更加沉重,惡人不除,百姓永無寧日,嫉惡如仇與日俱增,同時更加堅定謀取功名懲惡揚善的決心。

    燕雲進入澶州地界,離東京越來越近,仿佛功名就在前麵招手,沉重的心情也變得輕快些。一日,天色已晚,春寒料峭,朔風凜冽,野徑雲俱黑,烏鴉傍雲飛,前麵一道土岡子,一眼望不到邊柳樹林,幹枯的枝條隨風狂舞。燕雲登上岡子疾步而行,心想趁著天黑前穿過柳樹林找家客店投宿,正行間,前麵一個婦人頭發散亂蜷縮亂草叢抱著一個兩歲大小孩子,婦女痛哭流涕,孩子嚎啕不止,身邊倒著盛液體的葫蘆。燕雲上前詢問:“大嫂,何故如此”?

    那婦人驚魂未定半晌才抽噎答道:“妾身和夫君迴娘家,遇到強人,財物被劫,夫君與他們拚鬥被打個半死,醒來不知去向,蒼天呀!睜睜眼,叫我母子怎麽活呀”!哭天搶地痛不欲生。

    燕雲天生善良俠義心腸,見孤苦伶仃的婦人慘遭洗劫,安無憐憫之心,掏出銀兩交與婦人“大嫂!收下,你稍等我找你的夫君”不等迴話,腳尖一點沒入柳林深處,半晌迴來“大嫂!小可尋了半天未見你的夫君,天色將黑不如先找家客棧安頓,明日再做計較”。

    那婦人衝燕雲跪拜不住磕頭“好人!恩人!救命恩人啊!菩薩轉世,菩薩轉世啊”!

    燕雲急忙扶起那婦人:“大嫂!何須大禮”。

    那婦人半天才起身道:“公子,尋妾身夫君多時,即累又渴,喝口酒”拾起葫蘆遞與燕雲。燕雲卻有些饑渴也顧不得許多禮數打開蓋子“咕咚”就喝,正飲酒間,頓覺眼前發黑,頭重腳輕,四肢癱軟,霎時不能自製。

    疏星殘月,朔風吹,寒氣侵,漫空飛舞的柳枝抽打著燕雲的麵頰、赤背。燕雲恢複了知覺,發現自己赤背、赤足吊在一棵大柳樹上,用力掙脫,怎奈那捆綁他的人確是行家裏手,雖然燕雲身帶武功也無濟於事。

    夜幕、霧幕被東方的旭日緩緩撕破,兩位漢子都是二十多歲年紀,走進柳樹林。一位氣宇軒昂,身高七尺,虎背猿腰,方麵紅臉,濃眉大眼,寬鼻闊嘴;頭上戴一綠包巾,上穿一領鸚哥綠舊布戰袍,頸邊披著大紅粗布坎肩,兩邊大紅紮袖,腰間勒著綠布帶,腳登綠布靴;腰懸一柄烈焰青鋒劍。另一位身材又瘦又高,長臉厚嘴唇,眉間開闊,目光嚴肅呆板;戴著一頂土色破布包巾,穿一件桔黃麻布戰袍,黑坎肩,黑紮袖,粗布帶勒腰,腳穿一雙粗布靴;腰誇一口秋水雁翎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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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雲本想唿喊“救命”又怕失去顏麵,正猶豫之際。那方麵的漢子發現前麵樹上吊著人,疾步上前,喊著“少聲,快救人”。那長臉漢子聞聽唿叫急忙跟上。兩位漢子經過一番忙碌,把燕雲解救下來。看燕雲凍得嘴唇烏紫,麵無血色,渾身打顫,赤著背、一件單褲,在倒春寒的季節經過一夜風吹霜打,要不是五六年的內功支撐早已凍死。方麵漢子取下背上的包袱拿出棉袍、布靴給燕雲披上、穿上。燕雲渾身哆嗦向兩位出手相救的漢子磕頭相謝。方麵漢子上前扶起問明原委道:“燕兄,好善心,本是救人反受其累,那不義妖婦必遭天譴”!燕雲詢問兩位漢子尊姓。

    方麵的漢子,姓方名遜,字思讓,相州武舉。長臉漢子,姓馬名喑,字少聲,滄州武舉。都是上京應試的。

    馬喑稍微口吃:“燕兄,赤——條——條,怎麽上——上京考——考-——-”。

    方遜思量著:“馬兄,燕兄分文皆無,若返迴真州取盤纏,定會誤了進京考試的日子。咱們把各自的盤纏擠出來一些借給燕兄,如何”?

    馬喑思忖道:“咱——咱——倆,路上——省——省吃——儉——儉用,大概——能擠出——一個人的盤——盤------盤——纏”。

    方遜:“燕兄,就這樣,咱們仨一同進京考試”。

    燕雲雖然不想這樣但實在沒有別的出路,感動涕零:“二位恩兄,大仁大義度我難關,在下沒齒難忘,它日必當重謝”!

    方遜聞之麵露不悅:“丘龍,把我等看成什麽人了!扶危濟困何有所圖”。

    燕雲更加敬佩,心想方遜、馬喑真是俠肝義膽之人,施人於恩不求想報,急忙道歉:“在下話語衝撞,望仁兄見諒”。

    方遜道:“燕兄文武雙舉人,謙謙君子,文質彬彬,不像我等隻會使槍弄棒”。

    燕雲見方遜如此說也不好再文縐縐了,言談舉止盡量學方遜那樣。這都是燕雲十幾年學習、生活、經曆的沉澱,哪是一朝一夕改的了。方遜隨粗通文墨,但極聰明,當然覺察到燕雲舉止言語微妙變化,雖然不喜歡“之乎者也”的人,但能包容近乎於酸腐的燕雲。方遜、燕雲、馬喑結伴而行。方遜、燕雲邊說邊走,馬喑默默無言像個木頭後邊跟著。不覺走了半日,三人來到了梅園鎮。

    梅園鎮地處澶州雞鳴縣境內,方圓五六十裏,山東、河北通往汴梁的必經之路,往來汴梁的大批客商就此落腳休息,客店、酒樓、睹坊、兌坊、勾欄、生藥鋪等生意幾百處,很是興旺,縣衙也設在此鎮。

    梅園鎮人煙輳集,市井喧嘩。方遜、燕雲、馬喑穿街走市,挑揀了一家便宜簡單的“草馬客棧”住下,草草吃過午飯,正要休息。一個領頭的不滿七尺,身體強壯,身著青衣,帶著七八個黑衣漢子手持水火棍闖進來,來勢洶洶。青衣漢子叫嚷道:“哪來的三個鳥人,來到爺爺這三分地膽敢不交‘過橋’,小的們給我打”!

    “過橋”凡是經過梅園鎮的商旅客販等外鄉人,梅園鎮一霸“梅園三虎”陳家都要強行征收人頭錢,梅園鎮客店、酒樓、睹坊、兌坊等生意三分之一都是陳家開的,每人按貧富程度征收,貧的少交富的多交。“梅園三虎”陳家是三個親兄弟,陳從義、陳從虎、陳從豹。方遜、馬喑、燕雲住“草馬客棧”也是陳家的,住店之前付過店費,店主又要他們交“過橋”每人100錢,方遜拒交,因而引來“梅園三虎”的陳從虎及一幫打手。那身著青衣的便是陳從虎。

    一個黑衣打手聽到陳從虎吩咐舉起大棍奔方遜就砸,方遜側身避過大棍飛起一腳把那漢子蹬出去,陳從虎迅速避開,那被蹬出去的漢子把身後的四五個漢子撞到。陳從虎惱怒:“好!好!有種,走到街上開闊之地,二爺陪你玩玩”說著往外走,打手們緊跟其後。方遜、馬喑毫不示弱跟著往外走,燕雲怕事情鬧大影響進京考試攔住“方兄、馬兄,打不得!打不得!咱們找官府,找官府”。方遜撇開燕雲:“官府!官府如有用,哪會有今日這些無賴肆意妄為”。馬喑也道:“對——對,無——無,賴,就,就,得用拳頭——說——話——話。”

    “草馬客棧”門前,陳從虎站在“草馬街”心等著,七八個打手佇立身後。方遜、馬喑、燕雲走出客棧,馬喑搶先衝向陳從虎,二者拳來腳去鬥了七八個迴合,陳從虎被馬喑打翻在地,幾個打手將他扶起來。陳從虎招唿打手們一擁而上,方遜、馬喑各自奪過兩條大棍把打手打得抱頭鼠竄,陳從虎也跟著逃叫嚷“等著,你給二爺等著”。

    方遜、馬喑坐在客棧門口,燕雲驚慌失措勸道:“方兄、馬兄,收拾行李快些離開這是非之地,我等都是外鄉人,招起事端如何是好”。

    方遜道:“燕兄,咱們都是習武之人,練就一身的本是就是要上報朝廷下安黎庶,世道不平就要鏟除,你若怕事自行先走”。

    燕雲雖然怕事但絕不至於撇下方遜、馬喑獨自離去,舍命陪君子,立在方遜、馬喑一側。

    不多時“草馬街”行人、商販自東向西逃竄,一頭黃牛狂奔,緊跟著後邊是一頭青牛,黃牛奔到“草馬客棧”門前猛地掉頭和青牛鬥在一起,路過之人哪敢向前遠遠看著,鬥了好一會兒。一個彪形大漢,身高八尺,白麵皮,丹鳳眼臥蠶眉,衣著破舊,武生打扮;從人群中衝出來,勢如奔馬,兩手分別抓住黃牛、青牛的牛角,將二牛分開,右手猛地向後一推緊接著一拳將青牛打死,一腳踏住黃牛的牛頭,黃牛掙紮不脫,一會兒黃牛沒了力氣臥在地上動彈不得。圍觀的行人不住喝彩,燕雲、方遜、馬喑無不驚奇。

    片刻,一個紅衣漢子和一個白衣漢子帶著十幾個手持棍棒的黑衣打手衝開人群,來到“草馬客棧”門前。紅衣漢子長相與陳從虎相仿略瘦。白衣漢子身長不到七尺,猴子臉朝天鼻,白臉斜眼,衣著華貴。

    紅衣漢子朝丹鳳眼力分雙牛的漢子喝道:“三爺的牛是你這殺才打死的?你這個畜牲,你得罪了我們三爺你知不知道?三爺豈是你這殺才能攀得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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