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悄悄地看向自己的同伴,無一例外,從他們的微小動作可以看出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畏懼處於包圍圈中心的劍客,即使對方隻有一人,手裏握著一把奪來的粗糙鐵劍。

    每個人不約而同地遲疑,常年配合的默契與素養在這一刻,隨著雨水衝涮進下泥土裏。但顯然,仁不會給這些黑衣者遲疑的時間,提劍壓身上前……黑衣者也紛紛拔出手中的劍,雖然慢了一步,但他們的求生的本能已經壓過了心中的畏懼,他們強迫自己組織起了對於仁的進攻。

    這七個人迅速散開,兩人身高幾乎一樣的黑衣者率先發動了進攻。這兩人宛如鏡中之人一般,行動的時機,動手的速度,就連握劍的姿勢已經高度都近乎一樣。兩人同時出手,作出上挑的動作,雙劍開始重疊,夾裹著遠勝兩把劍的威力意圖劃破仁的胸口。

    仁刺出的這一劍以難以置信地弧度收迴,他後撤了一步,選擇護住了尋薇,他似乎想要避其鋒芒。仁的退步讓這兩人自信心漲了一截,不再那麽害怕。他們將這當作是這個劍客沒有那麽強的信號,出手的動作也更快了一些。

    這並非是經驗給予了仁這樣的直覺,而是隻需要稍加思考就能做出的判斷。這七個人是訓練有素的團隊,這群家夥不可能講究所謂的正當手段,在不清楚仁的實力前提下,最佳的手段明顯是抓住仁背後的那個女人。

    即使是個女人,尋薇也察覺到了空氣之中彌漫著的危險,她緊緊靠在了仁的背後,一隻手抓住了仁的衣角。忽地,她察覺到了什麽危險的東西正迅速朝自己逼來,不由得大喊道:“你後麵!”

    仁置若未聞,反倒是突然上前了一步……麵對突然又上前的仁,兩人心中一驚,不是很明白為什麽已經後撤的敵人又突然向前……片刻的遲疑後,但兩人想要做些什麽之時,卻覺得喉嚨一甜,有什麽東西從喉嚨底湧出來,隨後思維永遠停留在前一刻:“為什麽這個男人又突然上前。”

    精準,致命,迅速,或者說用一個詞來形容:完美。

    一劍封喉,仁看也沒看,迅速轉身……看見已經轉身的仁,黑衣者波瀾不驚,自己這一劍占據了先手,這是自己的同伴用性命換來的,更何況在這種近距離下,就算是這個家夥的速度再快也不可能擋住這一劍!

    仁轉過身,瞧著這近在咫尺的一劍,想要強行拉迴劍擋住,即使是他也很難,更何況是手中這把劍還是泛著鏽斑的鐵劍。不過,在仁的計算裏,他至始至終都沒想過想要擋住這一劍。他的左手已經快速伸出,在所有人的震驚之中,捏住了至上劈下的一劍。那隻纖細的手有著青竹般的骨節美感,捏著那把黑衣者的劍就像是捏著薄薄的青葉,隨著哢嚓的聲響,那把劍應聲折斷。

    看著仁手掌止不住的鮮血,尋薇驚恐地出聲,但仁冷靜地仿佛這一切都並非發生在自己身上,至始至終未曾發出一聲,隨後他將手中的斷劍碎片以極快的速度丟擲出去,擊中那個中年男人的胸部,雖然精確但不致命。

    中年男人驚恐萬分地叫出聲,他竭力地求救唿喊,在他身邊的江老板比他好不到哪裏去,他一邊喘著粗氣,一邊想要做些什麽救救對方。與此同時,心裏開始慶幸,仁的目標並非是他……隨後他似乎是想到了些什麽,朝仁望去。

    和他預想的不一樣,仁沒有稱這暫時的混亂而追擊,來給對方補上一劍,確認對方死透……

    “不對,他壓根就沒想殺死對方。”江老板忽然想到,仁的目的一開始就隻是傷到對方,雖然不足以致命,但稍不足以就很有可能死去,他要的是拖住這群包圍住他的黑衣者。

    “真是了不起的判斷力!”江老板兀地對這個毫無好感的劍客敬重起來。麵對重重包圍,身邊還有一個累贅的情況下,他隻用一瞬間就化解了這個僵局,占據了主動。與其非凡的智慧相襯的是,他還具有非凡的勇氣。顯然,仁剛才用手硬接住一劍的那一幕衝擊力給予了江老板極大的震撼。想到這兒,江老板不禁深深望了一眼對方,不是能明白具有如此能力的人居然被當作隨意丟棄的棋子扔在了這裏,當然他更不能明白這個人為什麽會選擇幫一個下賤的女人逃跑。

    ……趁著短暫的混亂,仁一把拉住了尋薇,在她還沒迴過神的時候,就開始拉著她逃跑。領頭的黑衣者遲疑了一會兒,看著明顯需要救助的頭兒,又看了看已經趁著混亂逃走的目標,他盤算著僅僅是接觸的一刹那自己就損失了三個人,現在又需要分出人手就救人,在派人追出去顯然是不明智的決定。短暫的思考,他做出了正確的決定。

    ……

    薄薄的晨霧罩在這條伊人河,岸邊高高的蘆葦蓋過人頭,在兩人的視野裏快速消失,那輪殷紅色的明月從蘆葦地的盡頭照射進來,白潔的光鋪滿了兩人前進的道路,略帶涼意的冷風吹散了尋薇最後的恐懼。仁依舊拉著她的手,一路上兩人沉默無言,漸漸地仁的速度放緩了下來。尋薇抬起頭,看著前麵的那個劍客,她的精神恍惚起來,尋薇忽然覺得這條路就這麽沒有盡頭就好,就好像她期待著這場雨就這樣一直下個不停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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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現在,明月高懸,這場雨也早已停下。

    仁的身形在岸邊停了下來,這裏有一個簡易的靠岸碼頭,一艘小舟停泊在這裏。在仁的示意下,尋薇站上小舟,仁依舊停留在岸上。這時,岸邊出現了一個人影,一個男人唿喊著尋薇這個名字,追了上來。

    仁認得這個男人。

    男人攤開手,一臉難以置信,他傻傻笑著問:“尋薇你該不會是要離開我吧?”未等尋薇的迴答,男人的臉色變得猙獰,他大聲喝道:“你還敢離開我,老子都沒休你呢!”

    說道這裏的時候,他的眸子裏折射出迫人的光,仿佛尋薇的行為觸怒了自己,令他覺得受到了侮辱。他意欲上前,作勢要打……尋薇毫不畏懼地麵對著那個男人,從兜裏掏出了一把錢,狠狠地砸在男人的臉上,她大聲地唾棄道:“你不是要錢嗎?全拿去!”

    憤怒的男人想要做些什麽,卻瞥見了仁染血的劍鋒,呆滯地說不出話。

    仁轉身將那艘舟推離岸邊,在這裏,尋薇快速跑向船頭想要抓住仁,仁卻沒有伸出手,隻是那麽一動不動地看著她。尋薇想要驚訝地說些什麽,可在那之後她將後麵所有的話都吞迴了肚子。船漸行漸遠,尋薇的手再也無法夠的著岸邊的仁,她的目光逐漸平靜,失去起初的熾熱與複雜,滾燙的淚珠從她的臉頰落下,衝掉她在尋花樓之時所化的濃妝。

    “……謝謝你,仁。”那個女人噎聲說道。

    雨已經停了,高潔的明月懸於夜空,仁摘下自己的鬥笠,麵容平靜,他笑笑看著身形逐漸消失於薄霧之中的尋薇,沒有說話。隨後仁轉身握緊了手中的劍,重新戴上了鬥笠。

    而在這時,一位腰間別著一把劍的老人搖搖晃晃地朝著仁走來,他似乎是酒喝多了。

    “要舉手嗎?”小蘇低聲問道,她看了一眼麵前那黑壓壓的人群之後,沒等勿成非迴答,她自覺地舉起手,表明自己的態度。

    如果要說她從勿成非那裏學到了什麽,那就是“識時務者為俊傑”這自古就有的樸素哲理,舉手投降這種事絕對不丟人。所以這一次她幹脆地舉起手,還嘟著嘴,露出人畜無害的表情。

    顯然,這個小女孩的舉動令人忍俊不禁,人群之中某個家夥因此笑了起來。為首的男人怒了,一臉黑線地看向自己的手下,那家夥立馬知趣地閉上嘴。但他還是忍不住多看了一眼那個可愛的小姑娘,也頓時覺得這趟活變得滑稽起來,顯然他不是唯一一個有這樣想法的人。

    ……

    “人在春日旅館。”這條消息促使了這一次的行動。

    他們自然知道那天晚上發生了多麽丟人的事,雲見親自帶隊抓人,沒想到被對方跑了不說,還被對方擺了一道。事後,雲見宣稱對方的窮兇極惡,身手狡猾……等等。

    簡單地翻譯過來,是對方太強,不是我太弱。

    眾人都想著那兩個人該是何等的惡徒,再不濟也該是那種站著街上也要讓人抖三抖的人物?但是麵前這個舉起手,嘴裏還叼著一張餅的萌物是什麽情況?唯一符合眼前劍拔弩張的情形倒是那個萌物身邊的年輕男人,他一臉冷靜,沒有展現出任何的害怕,頗有大獎從容的風範。不過看他亂糟糟的頭發,或更像是因為剛睡醒沒能弄明白這是什麽情況。

    勿成非打了一個哈欠……不受抑製的,雲見立馬拔劍出鞘,他的手下見此,也紛紛拔劍出鞘。嘩啦啦的聲音響徹在這個小房間,迴聲極大,嚇得樓下的老板煙都差點抖掉,心裏又是大罵這幫混蛋,又祈禱著這哥幾個千萬別在這裏動手啊。

    勿成非愣了,趕緊舉起手,說諸位不要誤會,我剛睡醒……他一臉誠懇,讓人不會懷疑。

    “幹!真是剛睡醒!”

    此刻,雲見收劍也不是,出劍也不是,倒是勿成非提醒說道:“要不先喝口茶,坐下來先聊一聊?”

    雖然臉色有些難堪,但是終究是架不住這樣尷尬的情形,雲見側身低聲說了些什麽。他的手下應聲開始從這棟屋子裏退出去。窗外的黑影扭動,幾道人影越隨之離去,顯然,有了上次的經驗,雲見在窗戶邊也布下了人,可謂是天羅地網。小蘇咽了咽口水,心想這架勢是把他們倆當作罪惡滔天的逃犯了嗎?

    不用等勿成非使眼色,小蘇已經兩三下把那張餅咽下去,腿腳麻利地端茶上水,嘴角掛著殷勤的笑容。看著端坐在自己正麵笑容拂麵的勿成非,雲見產生了一種錯覺,自己是來鄉下親戚串門的,自己的親戚雖窮,但會把自家最好的茶端上來,而且對方也肯定會盡自己最大的努力讓自己留下來過夜什麽的。

    “該死的,這一切都他媽亂套了。”雲見心裏想,他所想象的場景,本該是惡徒麵對自己的包圍,使勁渾身解數逃掉,最終在他精心準備的天羅地網之中束手就擒,這才符合小說的精彩和浪漫!

    但是現在是什麽鬼?雲見還得忍受著這種劣質茶葉對自己品味的侮辱!

    雲見怒了,但是他看見勿成非那廝臉色的笑容,到嘴的粗口有咽了下去,他開始恨死這句老話:“伸手不打笑臉人”。不過,令他出乎意料的是,勿成非很快地挑明了主題,這小子至少有那麽一個優點的。

    “你應該知道我們是來幹嘛的?”雲見開口問。

    “你總歸不是來要錢的。”對於雲見的提問勿成非如此迴答道。他顯得十分自然,完全沒有所謂的緊張感以及壓迫感。

    雲見笑了,自打踏入這間屋子之後終於感到了“放鬆”這樣的情緒,他忽地發現如果不是立場不同,他興許能和這個上道的家夥成為朋友也說不定。

    “聰明!”雲見讚賞,口氣豪爽地道:“賭錢贏錢,天經地義,哪有要迴來的道理。”

    “那你帶這麽多人幹嘛?是想做殺人越貨的勾當嗎?”

    雲見愣住,看著眼前的氣氛,覺得自己的話似乎是說重了有些不合禮數。他想要解釋些什麽,忽地想起來,自個來這裏之前可是立下的生死狀,他不是來鄉下親戚這裏串門的。

    雲見眉目緊縮,嘴角的笑意慢慢合攏。他想要說些什麽,卻被對方直接打斷。那個瘦高的男人站起身,他拍了拍肩上的灰,眼色冷冽,毫不客氣地說:“我是來邀你做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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