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不論這家夥這不染塵世的氣質就讓自己輸一大截,他就算這麽自己這麽辱罵,依舊站在院子外並未生氣,保持著自己的溫和儒雅,嘴角掛著自己禮儀性的笑容,在日光的照耀下,恍如神人。真可謂是溫良恭儉讓,謙謙君子。

    雖然柳慶覺得麵前這貨不討喜,但不得不承認對方這番姿態自己拍著馬匹也學不來。不說別的,人往哪兒一站,便讓人無地自容,恨不得先找個地方先把自個埋了再說,免得當了襯托。

    見著對方這番巍峨不動的高人架勢,柳慶不禁後退了一步,湊到王玄跟前小聲說:“這廝來者不善啊,要不我先遛,多叫幾個人來”他向來信奉拳頭大才是硬道理,到時候自己的人把對方一圍,管你什麽牛鬼神蛇,神仙來路,還不都得乖乖叫爺?

    王玄點頭應允,見狀柳慶撒腿就開跑,在臨走時還不忘給王玄加油鼓勁。老者的視線從離開的柳慶身上一掃而過,並不停滯,最終落在了王玄身上,他笑言,“在來這兒之前,就有朋友說,下河區的人淳樸憨厚,現在看起來,多半是假話。”

    “那他有沒有告訴你,下河區的人還很熱情好客?”

    “至少現在沒看到。”老者身邊的青年笑著說。

    王玄迴以笑容後,便再也不說話。就這樣,雙方突然沉默了下來,直到那位青年再度開口,“王玄,我名為李瑾於,來自於一個很遠的地方來,也花了很大的代價才走到下河區……”

    “聽你的意思是你不想空手而歸?”王玄答道。

    王玄的迴答有些令李瑾於意外,不過他也懶得多想,對於對方的上道他很是開心,便滿意地順著說下去,“聰明!我就喜歡和聰明人打交道。那我就直說,我要買下你的院子,你盡管開價,我相信我都能出得起。”青年的口吻充滿了自信,似乎表明就算是王玄開出一個能買下下河區的價格自己也一樣照接不誤。

    聽言,王玄不由得挑眉,“那麽慷慨?”

    “隻要是我喜歡的東西,我向來願意慷慨付出,就算這不是一個合理的價格。”李瑾於微笑侃侃而談,他這番姿態無疑表明了自己是一個活生生的暴發戶那樣的角色,隻要王玄敢出價,他就敢買。

    “那真可惜,這宅子祖上傳下來的,我暫且不想賣。”

    “……這是個玩笑?”短暫的錯愕之後,李瑾於明顯顯得有些不耐煩,他覺得麵前這小子似乎是錯意了自己的意思,認為自己在吹牛,想要多抬高點價格。可當他想要再說些什麽之時,卻被邊上的老者阻止。

    老者開口,口吻誠懇,“小先生,我們千裏迢迢而來,就是為了這座院子。我們是真不希望最後會走到那一步,那一步對於小先生你來說真的是百害而無一利。”

    王玄撓了撓頭,“大家都是讀書人,就不能好好講講道理嗎?”

    這一次,倒是讓李瑾於臉色有些掛不住,他頗為尷尬地看向王玄,然後拱手彎腰行禮邀請道:“我今晚會在虞江樓設下宴席,希望到時候你能賞個光。正巧,我差個本地人為我帶路,介紹本地的風土人情。”

    “虞江樓?蹭飯,怎麽不去?更何況是虞江樓!”王玄頓時間來了興致。

    顯然,王玄的反應又令李瑾於又有些驚訝,他實在是有些摸不清楚這小區青年的想法,覺得他簡直比老家的人還難測人心。見此,他也不再多說什麽,在客氣了幾句之後便帶著老者辭別。

    在兩人離開之後,對麵屋子的院門推了開來,有個家夥斜靠在在自家院子門前,笑嗬嗬地打量著王玄,臉上寫滿了欠揍。

    “看樣子,攤上事了?”未等王玄迴答,墨非塵便繼續說到:“要我幫忙嗎?我們可是鄰居。”

    “滾滾滾……滾遠點,有你這種鄰居真是踩了狗屎了。”王玄不耐煩地擺擺手。

    墨非塵兩隻手在胸前推了推,譏諷道,“的確我這種鄰居趕不上胸口有四兩的鄰居……不過我是說真的。”他不再吊兒郎當,神色正經地說到:“這些外地人,沒一個是好惹的。但如果是外地人對上外地人就不好說,恰好最近我認識幾個很厲害的外地人。”

    “……你什麽時候去文藝學院?”王玄叉開話題。

    對於王玄知道自己要去文藝學院,墨非塵有些驚訝,因為這件事他可以說是掩瞞得很好,除了小雨之外,再也沒有第三者知道。不過想來對方是王玄,墨非塵也便釋然,他答道:“過個四五天,怎麽了?”

    “小雨也一起?”王玄正色問道。

    “一起。”

    “那看樣子他們真的很看重你。”

    不知怎的,墨非塵心裏有些發怵,任誰看見這麽正經的王玄都會,更何況是他。他實在是有些央不住這種“空氣中彌漫著悲傷離別”的調調,趕緊變聲說:“我給你說啊,你小子要是看上我家小雨了,你這輩子都沒機會。她要嫁的可是大家子弟,不是你這種褲襠裏兩文錢都掏不出的窮光蛋。”

    ……王玄愣了愣,考慮要不要開口罵迴去,可對方忽然改口,“好吧,其實你想娶小雨也不是不行,但是聘禮得這個數。”墨非塵伸出五根手指,滿臉得意。王玄並未理會他,隻是靠著院子門,似乎是在想些什麽。墨非塵伸出的手指又收了迴來,他也收起了自個那副斜靠著門的“酷酷”樣子,拍拍袖子說:“走的那天,來我家吃個飯,就當是送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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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玄沒有迴答,他轉過身關上門,準備先去睡一覺為晚上的大戰蓄好體力。虞江樓,可是下河區的一等館子。

    可他前腳還沒踏出,便又被人叫住,“你知道你剛才錯過了什麽嗎?”

    “你知道你剛才錯過了什麽”

    “你可知道這世上有一類人和你們遠不一樣?”

    “你又知道路可不僅僅隻有你腳下這條?”

    王玄怒了,心想還好自己沒去私塾讀過書,或者去廟裏聽過經,否則自己早就找堵牆撞死。他及其不耐煩地轉過身,斜靠在門前,翻著白眼一言不發。一位頗有韻味的姑娘,或者應該說是女人正站在他跟前。

    女人的年齡難以分辨,起初乍一看似乎是一位不過十八歲的花季少女。精致而又小巧得鵝蛋臉,令人垂憐的嫵媚鳳眉,除去那兩抹紅暈之外,便是極致的雪白,青春賦予了她獨厚的優勢。可當你再定睛一看,卻不得不被對方那股成熟的風韻,以及熟稔的勾人眼神所鎮住,在她身上,從頭到腳,傾瀉而出一股唯有成熟婦人才有的韻味。即使是她身上穿著略顯稚氣的花色長裙,也不過是將她的這種誘惑演繹成了風情。

    這個女人肆無忌憚地打量著麵前的青年,就像是在打量著剛剛送入屋內的赤裸上身的美少年,不願意放過他身上任何一處角落。在許久之後她終於冒出了一句話,還行,不算太差。至於王玄,至始至終他未曾說一句話,更沒有迴答對方之前的問題,除了翻白眼的角度有所改變。

    “你不知道這些問題的答案,很正常,畢竟你是在下河區長大的小子。”女人自言自語,直到一聲“嗯然後呢?你繼續……”這樣聽似平凡,實則譏諷的話語拉迴了神,尤其是這句話還是從一個下河區的小子嘴裏冒出來的。

    短暫的錯愕後,女人看著麵前這小子的神情,一臉慵懶百無聊賴,根本未曾把她的話聽進去半句。這種木楞楞的臉需要極厚的臉皮才能支撐,大部分人估計已經自認敵不過兒告辭退卻。

    她強忍住怒氣,耐心地解釋,剛才那位姓李的公子,別說是開大價錢,他就算是指甲縫扣出一點“錢”也足夠你吃一輩子。你毫無意義生活在下河區,根本不知道在這世上有一類人,你隻能仰望……

    可是她話並未能說完,就被對方粗魯地打斷,王玄已經退後,看樣子是準備直接關上院子門。但不知為何,這時突然一陣風來,將院子門死死地抵住。

    “你究竟想說什麽?”發現門關不上,王玄的口吻極不耐煩。

    女人鳳眉上挑,她上前一步靠近了王玄,低聲說:“我說過,那位李大公子就算是從指甲縫裏摳出一點也夠你吃一輩子,那你還有什麽理由拒絕這份饋贈?就算是祖傳的宅子,有了這筆錢,你完全可以在下河區最體麵的地段買下一塊地,修一棟大宅子,還能聘請侍女小廝,搖身一變變成富人,這難道不算是光宗耀祖?你祖先要是看見你這傻小子現在的行為,估計還不會感動,反而破口大罵吧。”

    女人漫不經心地將自己的長發往後寽了寽,繼續說到:“用盡你小子的想象力,開出一個你認為最高的價格。但是在報給李家大公子的時候你要折上個七成,隻出三成左右。別先急著問為什麽,這是我教給你的第一堂課,就是別打斷我說話,否則就不會是今天這種溫柔的形式;餘下的七成,我會出兩倍給你,不僅如此,我會把你從下河區帶出去,帶到另一個你曾經隻能仰望的世界。”

    女人口吻充滿了自信,她諄諄善誘,眼珠之中微波流轉,本就比王玄矮一個頭的她,此刻還故意前傾著身子……王玄掃了幾眼這大片雪白之後,皺眉問道:“另一個世界?”

    “是的,另一個世界。”女人在世界這個詞上尤其咬得很重,目光也變得灼熱,“遠遠比你現在所處的世界更為有趣,也更為精彩。”

    ……她很清楚一個男孩在這個年齡最需要的什麽:一個精彩繽紛,能夠任他翱翔,闖蕩的廣闊世界;如果與此同時,他還擁有無上的財富,那就更沒有理由拒絕。

    當然,這得排除掉某個隻想著在屋簷上睡覺的家夥。

    ……

    女人看了看在屋簷上鋪了一層席子,倒頭就睡的家夥,本來想罵點什麽,可是開口的時候卻不由自主地笑出聲。她忘掉自己的良好修性,破天荒地向那個家夥豎起了中指……在王玄睡覺的屋簷,一根指甲略長的手指在涼風之中,搖搖晃晃地豎起,迴以自己的敬意。

    “真是人傑地靈個好地方啊……”終究,女人收迴了視線,抿笑著自言自語道。隨後,她瀟灑往前踏出去一步,身形如同清風消失。

    “那女人走了?”

    小雨從門縫裏收迴視線,猶豫著不知道該如何迴答,她心想這個女人“走了“是不是真的該算作是走了。她家公子讀書是個死腦筋,向來都追求言必如意。想了想之後,她作了個手勢說:”不是走了,而是“嗖“的一聲就沒了。“

    墨非塵一書拍在了小雨頭上,“我給你了說叫你少看點那些亂七八糟的小說,還嗖的一聲就沒了。話說迴來,王玄這家夥是黴神上身嗎?怎麽盡招惹些奇奇怪怪的東西?”

    “公子你倆不是總吵架嗎?你怎麽還關心起他了……”小雨看見離頭頂又隻有咫尺之遙的書,趕緊小跑躲開,一邊跑一邊說,“公子我做飯去了,我剛才在街上遇見柳小姐,她說今晚要和我們一起吃。”

    “哪個柳小姐?”墨非塵收起了書,他心想自己認識的小姐中就一個姓趙的。小雨比劃了幾下,說就是那天和那兩位教書先生一起來的那位。她說她釣了幾條魚,但是沒鍋。

    “難不成我家有鍋啊?”墨非塵微怒,他心想這哪是沒鍋,還沒米和油鹽呢,蹭個飯居然能蹭得這麽清新脫俗。

    兩個人一前一後閃進下河區的下水渠中,他們帶著高高的鬥笠,並把鬥笠壓得很低,讓人看不清楚他們的臉。

    落日在雲中顯現,當它再度露出雲層之時,融金般的光輝灑落在下河區的烏河上,波光粼粼,仿佛憑空鋪上了一層金粉。已近黃昏,金色的陽日正在與雲層一同墜入水底。在另一片天際,隱約可見雙陰月緩緩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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