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氏在一旁的椅上坐下來,兩眼仍死死地盯著地上的大紅胸衣,臉色一陣青一陣白。


    秦致吾在隔扇後惱羞成怒,“你這個時辰過來做什麽?”一麵說,一麵起身穿衣。


    貴蘭如白羊般的身子瑟瑟亂顫,也慌亂地爬起身來,撿著散落榻邊的衣物草草往身上穿。瞥見那件胸衣,忙伸手去夠。


    林氏早已將他命張成來請的事忘得幹淨,隻覺羞辱至極,見到那隻伸向胸衣的白皙手臂,騰地站起身來,三兩步上前,一把將手拽住,貴蘭衣衫淩亂,發髻早已散開,長長的頭發披下來,露出半張如鬼一樣煞白煞白的臉。


    貴蘭想到碧彤是大夫人的貼身陪嫁丫鬟,都懷上了孩子,亦是死得那樣淒慘,此時不禁慌亂至極,拚命要抽迴自己的手,苦苦向身後的秦致吾哀求道:“大老爺救我,……救我啊!”


    林氏聽了更是著惱,已顧不得許多,眼前的事情已讓她顏麵盡失,今日定是不會輕饒了這賤人,揚手一個耳光打在貴蘭的臉上,打得她頭向後仰去,露出麵容。


    林氏眸子一縮,一眼認出她來,罵道:“下作小娼婦,你在隨侍處裏當差,竟敢深更半夜偷偷溜到這裏來,簡直是沒王法了!從前許氏就沒教過你規矩嗎?”


    耳房裏的菊青和陳嬤嬤聽到動靜,早已跑了過來,一進屋見到大老爺臉色鐵青,衣衫和頭發都亂糟糟的,顯得極是狼狽。再看邊上的貴蘭,都明白過來,嚇得立在一旁不敢吱聲。見夫人揚手打人,這才上來勸阻,陳嬤嬤便道:“夫人仔細打疼了自己的手,這等下賤奴婢不值得夫人動怒。”


    林氏語聲淩厲,吩咐她道:“將這賤人給我帶迴去。”


    秦致吾被抓了個現形,這迴和上次不一樣,上次畢竟是自己房裏的丫頭,且又已懷有身孕。


    他和貴蘭私下來往已有數年,隻是最近自己獨居這處,貴蘭又被遣至隨侍處,比從前自由得多,她心有所求,因此隔三岔五地便夜裏偷偷摸來,一來二往,秦致吾難免被這偷情的愉悅迷得樂不思蜀。


    他此時再無從前的理直氣壯,隻是在一旁的椅上坐著,一言不發。


    陳嬤嬤和菊青就要上前去拖貴蘭,貴蘭見秦致吾隻是不作聲,竟是要對自己棄之不理的樣子,尖聲叫道:“大老爺,救我!……我不想像碧彤那樣死得不明不白!”


    陳嬤嬤抓住她一隻手臂,顧忌著老爺,隻用尖尖的指甲暗中狠狠掐她。


    林氏聽到碧彤二字,陰沉沉的冷笑道:“碧彤?你連她都不如,她好歹是我的丫鬟,還有了身孕,……賤胚子,你以為你還是侯夫人身邊的一等丫鬟?”


    她吩咐陳嬤嬤,“把她帶迴隨侍處,叫所有人都起來看著,打她五十大板再說。”


    貴蘭已被拖出廳外,她淒厲慘叫,“老爺,你要是不救我,我就……”話未說完,已被陳嬤嬤狠狠一掌打在臉上,差點被打暈過去,嘴角淌下血來。


    陳嬤嬤和菊青拖著她,急步出了院子,叫了院內兩個驚得呆住的下人過來,抬了奮力掙紮的貴蘭就往前麵外府走去。


    房中就剩下林氏和秦致吾二人。


    秦致吾尷尬地笑了笑,“不過是個丫頭,值得你生那麽大的氣麽。”


    林氏冷冷地看著他,過了半晌,一言不發轉身離去。


    沉沉靜夜中,整個秦府都被驚動了。錦依帶著芊陌出了扶堇軒,遠處垂花門邊上的隨侍處裏燈火通明,她看也不看一眼,徑直向長淵閣快步行去。


    福禧堂裏,老夫人已經睡下了,聽到動靜喚映雪進來,“外頭是怎麽了?什麽事這樣吵?是不是哪處走水了?你快出去瞧瞧。”


    映雪應了一聲忙忙出去。


    許久,匆匆跑了迴來,喘著氣對老夫人稟道:“大夫人夜裏去了趟朝霞館,正好撞見大老爺和貴蘭……,這會大夫人將貴蘭帶迴隨侍處,當著眾人的麵打板子呢。”


    老夫人皺著眉,半晌才道:“又不是什麽大事,不就是睡了個丫頭麽,值得這麽三更半夜鬧得滿府皆知。林氏的脾氣是愈發過了!”


    映雪嗯了一聲,“是呢。大夫人氣得不輕,貴蘭被打成那樣,嘴裏還大嚷大叫的,說什麽佛珠的……”


    老夫人眼中精芒一閃,問她:“什麽佛珠?”


    映雪也說不清楚,“……,就是說什麽大老爺給的佛珠,我也沒聽清楚,她還說讓大老爺來救她。”


    許氏死後,老夫人也曾想過,若真是她下的毒,明知秦致禮不孕,她怎麽會有那麽大的膽子在外麵懷上野種。


    這事原本有些疑心錦依,畢竟她和許氏的仇怨已深,難道是她誣陷的許氏?


    不過錦依如今有楚辰王府護著,許氏總歸是死了,老夫人實在不敢再問,將好容易修補的關係再破壞了。因此那日下聘後才對她說了那些話,希望她能顧念一絲親情。


    貴蘭從前是許氏的丫頭,竟然與秦致吾有私,又提到佛珠,老夫人心中疑雲頓起。


    她起身下榻,吩咐映雪,“去,將貴蘭帶來見我!”


    “老祖宗,都這麽晚了……”


    “快去!”


    映雪見她臉色陰沉,不敢再勸,轉身又向隨侍處奔去。


    老夫人讓紫月伺候更衣,到西側間坐了,隻是低頭沉思。


    貴蘭被帶進來的時候,從腰往下半個身已滿是鮮血,映雪命人拿了件衣裳給她罩上。


    她癱在地上,臉上神情兒狼狽,卻又帶著一絲猙獰,眼中滿是恨意。


    老夫人沉聲問道,“你說得是什麽佛珠?”


    貴蘭喘息半晌,徐徐開口,“五年前,二夫人去普濟寺為侯爺求了一串佛珠,還找了主持開光,想著送給侯爺做生辰賀禮。……大老爺給了我一串一模一樣的,讓我將夫人那串換了。”


    “掌她的嘴!”老夫人厲聲喝道。


    映雪連忙上前,向著她本就紅腫的臉上一掌掌摑去。


    老夫人聲音冷得快要結成冰塊,“你說的可是實話?”


    貴蘭嘶聲慘笑,“我的命都要沒了,為何還要撒謊?我不過是個小小的奴婢,在老夫人眼中,連隻螻蟻都不如,……可我也是個人!你們又有誰把我當人看了?”


    說罷,她失聲痛哭起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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