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澈和騙術師正要跟著魔鬼小姐走進房車,被揍得遍體鱗傷的“火車人”突然站起來了。


    “喂!別忘了我啊,我也是——”


    砰!


    騙術師不知從哪兒掏出一把左輪,一槍轟爆了那家夥剛康複的腦袋。


    站起來不到五秒的牛仔,再次仰麵朝天摔倒在地。


    看著那個倒黴的智障,秦澈不禁感慨道:


    “所以,這個蠢貨是怎麽加入拓荒者的?”


    “唔,別看他這樣,其實他還挺有追求的。”


    魔鬼小姐麵帶微笑:“你知道的吧?鋼之城的市中心曾經有火車來著,但後來突然停運了。”


    迴想起自己在城中心看到的廢棄鐵軌,秦澈點頭。


    “嗯,火車消失其實就是因為他,傳說中反抗財閥的‘帶英雄’——火車人。”


    說到這裏,魔鬼小姐笑出聲來:“這小子當初是鋼之城火車的設計師,在永恆電力集團下屬的車輛研究所工作,他設計了在城裏運轉的火車。但是……”


    “他每天被永恆電力那邊逼著加班,好幾個同事累死在崗位上,自己因為幫同事說了兩句話,結果連基礎工資都被扣光。”


    “那可真是夠倒黴的。”秦澈說。


    對於鋼之城的這些財閥崽種,他的確是沒什麽好感——當然,財閥女神的身子倒是挺不錯的,除此之外還是算了。


    “哈,人被逼到絕境總是會逆反的,哪怕是這個廢物也一樣。”


    魔鬼小姐用平淡的語調說出危險的發言:“慢慢地,這小子就開始思考了:為什麽我要幫鋼之城的財閥打工?這麽做究竟有什麽意義?自己的存在價值是什麽?”


    砰!砰!


    騙術師又對著火車人的腦袋補了兩槍,附和了一句:“這小子的確是個反抗者。”


    “那你能給他點時間複活嗎?”魔鬼小姐很有耐心的說。


    “我心情不大好。”騙術師隨手一揮,轉輪裏飛出幾枚冒煙的空彈殼:“沒事,你繼續講。”


    “好。”


    魔鬼小姐的笑容很有活力,鬥篷下麵的沙地已經被血滲成暗紅,畫麵極其詭異:“這小子負責的不隻是設計,永恆電力集團把建造第一台列車的工作也交給了他。還分配給他幾十位機器工人。”


    “畢竟,誰會想到這種逆來順受的廢物會突然反抗呢?”


    “所以他幹了啥?”秦澈懶得繼續聽鋪墊。


    火車人犯下的這起案件,顯然是發生在自己穿越之前。


    他隻知道市中心的火車停運了,其他一概不知。


    “嘿嘿嘿……”


    秦澈和騙術師身後突然響起自豪的笑聲,被連續爆頭兩次的火車人,再次站了起來。


    二人同時迴頭,隻見那男人高舉雙手,做出標準的法國軍禮:


    “別開槍!我投降!”


    此時,他的身體已經恢複,但臉上的鞋印和血跡並未消失,被霰彈轟爛的褲子也迴不來了。


    “嗯?”


    秦澈這邊還沒來得及說話,火車人已經熟練的跪下了:“要我磕幾個頭?”


    看著這貨卑微的模樣,秦澈歎了口氣:“下次別玩偷襲了,小老弟。”


    “不用磕了?”火車人欣喜的抬頭。


    “一百個吧。”騙術師收起槍。


    啪啪啪啪……


    火車人的腦袋與沙地親密接觸,發出一陣聽起來很酸爽的撞擊聲。


    “這小子也太卑微了吧。”秦澈感慨道:“你們就這麽欺負他?”


    騙術師看了他一眼:“剛才欺負他最狠的是你。”


    “我那是正當防衛,你打的那幾槍是防衛過當。”


    “我是替你防衛,貝恩先生。”


    眼見二人的交流不算愉快,魔鬼小姐趕緊打圓場:“你們還想不想聽故事?”


    “我已經聽過一百多次了。”


    “但貝恩先生還沒聽過。”


    “你繼續說,我在聽。”秦澈點頭。


    魔鬼小姐再次開口,敘述如同緩緩流淌的小溪,帶著秦澈迴到二十年前,鋼之城還在建設的階段。


    那天,永恆電力集團投資建造的第一條鐵路——恆電線,終於正式竣工了。


    與此同時,鋼之城的第一列火車,被命名為“永恆電力集團最他媽偉大號”的高速列車,也開始試運行。


    按照慣例,試運行的第一班列車,自然是要通過永恆電力集團的領導們驗收,順便拍個視頻吹捧一下領導的英明神武。


    這天,永恆電力集團的三名高層,帶著十幾個保鏢出現在市中心的站台上。


    體重加起來超過一噸的三個男人,興致勃勃的聊著天:


    “這玩意兒建起來,我們永恆電力豈不是牛逼了!”


    說話的男人叼著雪茄,嘴裏飄出一股海鮮的臭氣。


    他的名字是弗格爾,人稱“榨錢宗師”,是永恆電力集團總裁的左膀右臂,因花式壓榨手下員工而知名。


    他曾經創下讓三十多個孤兒連續加班一個月,最後故意製造一場事故把他們全部搞死,工資、加班費和賠償金一分錢沒出的“省錢傳說”。


    弗格爾的大肚子一顫一顫的,身上的藍襯衫扣子快崩開了。


    “哈哈,那是當然,都是您管理得好啊!”旁邊的另一個胖子笑道。


    此人是格雷斯,除了拍馬屁和送禮以外什麽都不會。憑借著高超的拍馬屁技巧,成功混到永恆電力集團的高層:


    “這要是一通車,您絕對又能晉升!真不愧是弗格爾大人,效率永遠這麽高!”


    “那是當然,你覺得我是誰?”弗格爾哈哈大笑:“這趟車不就是給我們刷業績的麽?”


    “沒錯,我覺得車票怎麽也得兩千塊錢起步吧?”第三個肥豬開口了。


    此人穿著騷氣的粉衣服,在永恆電力集團負責各種商品和服務的定位以及價格評估。


    他的行動模式是把什麽玩意兒都拉到很貴,但又不至於讓花錢的民眾徹底崩潰的程度。


    看著那些苦逼的工人,要花一萬塊購買自己生產的成本隻有五百塊的玩意兒,他就有種莫名的快感。


    在他看來,在這片荒蕪的土地上,也隻有欺淩弱小能讓人找到些許快樂了。


    “切,兩千?”


    弗格爾晃動南瓜形狀的腦袋:“兩千怎麽行?一口價四千!四千塊錢一張票!反正這條鐵路建起來,就不是為了給那些賤民用的!”


    “當然,隻有尊貴的客人才能乘坐列車。”格雷斯忙不迭的點頭:“窮鬼還是走路上班吧!”


    ——這條鐵路,歸根結底屬於他們的“形象工程”,隻是為了刷業績用的。


    除了鐵路以外,永恆電力集團在市中心建造了大量與城市基調不符的建築物,什麽動物園、遊樂園、水龍景樂園之類的東西一應俱全。


    反正勞動力又不花錢,他們就像是在玩建造類遊戲一樣,把各種建築都造了個遍。


    至於那些被用到廢掉的工人,隻要用“事故”處理掉就完事了。


    列車引擎的轟鳴聲從遠方響起。


    三名資本家滿懷期待地轉過頭,把目光投向聲音傳來的方位。


    十幾名黑衣保鏢警覺地左顧右盼,瘦弱的攝影師們扛起攝像機,立刻開始拍攝三人的英姿。


    赤紅的車頭緩緩駛來,後麵拖著試運行的一節車廂。


    “永恆電力集團最他媽偉大號”高速列車,即將抵達它的第一站。


    嗡嗡……


    車頭突然響起喇叭的轟鳴,像是有人在奏樂。


    那音樂低沉而又悲壯,與歡聲笑語的三人產生了鮮明對比。


    “怎麽迴事兒?”弗格爾的小眼睛眯成一條縫:“誰他媽讓它們放歌的?”


    “這首歌可能是為了體現工程的偉大!”格雷斯趕忙拍馬屁:“聽這莊嚴肅穆的曲調,顯然吹的是我們啊!”


    “嗯,有點道理……”


    弗格爾抱著雙臂,熟練地轉向旁邊的攝影機鏡頭,先往地上吐了口老痰,然後緩緩開口了:


    “今天,是永恆電力集團創造曆史的日子!我們雖然是財閥,但並不是黑心的財閥,我們要讓鋼之城的居民們,過上幸福美好的生活!”


    “努力吧,打工人,你們所做的一切,都會讓我們——咳咳,會讓鋼之城更加繁榮!讓這座人類最後的庇護所,變成最美好的樂園!”


    “各位的努力不會白費,你們都是鋼之城的基石!無論是你們的勞動,還是你們的消費,都是鋼之城最需要的東西。”


    “所以,不要抗拒加班,不要抗拒消費,成為這座城市的一部分吧,成為人類的英雄!”


    “好!”保鏢們大聲喝彩,用力鼓掌,黑墨鏡下麵的眼中,仿佛亮起晶瑩的淚光。


    為了不被公司開除,這些人一個個都是老舔狗了。討好領導的功力甚至比戰鬥力還強。


    完成了慷慨激昂的發言,弗格爾正要迴頭,身後已經響起格雷斯驚訝的聲音:


    “這……”


    弗格爾轉過身,正好看到車頭後麵拖著的那節車廂,在自己麵前停下。


    然後,他也突然愣住了: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車廂上掛著的紅布,以及上麵印著的白色文字:


    永恆電力就是個屁,壓迫員工傷天害理。


    橫批:爺弄死你。


    接著出現在視線中的,是安裝在車窗後麵的六管自動機槍,以及緩緩打開的車廂門後麵,露出的一座30mm口徑自動炮台。


    “我艸……”弗格爾發出錯愕的聲音。


    “好!弗格爾先生是我們的大英雄!”保鏢們還在歡唿鼓掌。


    而這時,弗格爾也終於反應過來了,怒吼道:“別tm再舔了!快保護——”


    在他的目光注視下,十五座安裝在支架上的自動機槍,六根槍管同時開始轉動。


    自動炮台那細長的炮管,也對準了他的身體。


    扇形的火光從車廂裏傾瀉而出,站台上的十幾個人瞬間被轟成血霧,血肉殘渣鋪了滿地。


    在爆裂的巨響和槍聲之中,一個男人聲嘶力竭的嚎叫著,甚至蓋過了自動炮發出的轟鳴:


    “我們是打工仔!但我們也不是好惹的!給爺死!永恆電力集團的崽種!老子就是——火車人!”


    ……


    “嗯,大概就是這樣。”魔鬼小姐淡淡地說。


    聽完了她的講述,秦澈終於明白了這貨為什麽能成為通緝犯。


    眼見火車人還在磕頭,他立刻來到對方麵前,把那家夥扶了起來:


    “不用再磕了。”


    “可這是……”火車人有些畏懼的看了騙術師一眼。


    “我的評價是:差不多得了。”秦澈迴頭看向騙術師:“你覺得呢?”


    “既然貝恩先生這麽說,那我也無所謂。”騙術師滿不在乎的說。


    “呃,謝謝……”


    看著剛才暴揍自己一頓的貝恩,火車人抓著他的手臂,好不容易才站穩:“我……有點兒頭暈。”


    “看到你還是這麽廢物,我就放心了。”魔鬼小姐笑道。


    “不不不。”


    秦澈糾正對方的言論:“他才不是廢物,我已經開始尊敬他了。”


    “真的假的?”火車人詫異地問。


    “真的。”秦澈看著剛被自己踩了幾腳,還留著鞋印的那張臉:“我很喜歡有反抗精神的人。”


    聽了貝恩的話,火車人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可我現在隻是個通緝犯,連城區都進不去,隻能躲在沙漠苟延殘喘,測試一下新人……”


    “巧了,我正好也和永恆電力集團杠上了。”秦澈拍了拍火車人的肩膀:“不瞞你說,前兩天他們進攻深淵區被打退的事,其實我也摻了一腳。”


    “哦?”


    聽到這話,魔鬼小姐突然開口了:“貝恩先生,你認識凡妮莎.科羅德?”


    秦澈還沒迴答,火車人已經大聲讚歎道:“好!”


    幾分鍾前還被揍得倒地扭動的可憐人,這會兒卻突然進入豪邁狀態,連聲音都渾厚了幾分:


    “我們一起幹吧,貝恩!把永恆電力集團的皮扒下來!”


    “光是扒皮怎麽夠?我是想把它們連根拔起。”秦澈笑道:“鋼之城不需要這些吃人的資本家。”


    “好!不愧是我的好兄弟!”火車人大笑起來。


    “……”


    看著火車人激動不已的模樣,魔鬼小姐和騙術師對視一眼,無聲的交換了意見:


    這貨徹底沒救了。


    本來還想提醒秦澈不要被這些人帶偏的騙術師,也把沒來得及說出的話憋了迴去。


    ——火車人這會兒已經誤入歧途,估計是快要變成“貝恩”手中的棋子了。


    目睹著拓荒者的成員被那男人忽悠,騙術師歎息道:“我們進去吧?”


    “你先請。”秦澈側身。


    “大哥,您先請!”火車人雙手抱拳。


    “你們兩個……真是……”騙術師搖頭。


    見她一副無語的模樣,秦澈經過騙術師身邊的時候,順便提了一句:


    “男人的友誼就是這麽簡單且純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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