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見到美玲是在幾天後,夏小若去上課,在教室外看見美玲靠著牆壁抽煙,周圍很多人來迴走著,都去看她。她臉上的表情淡淡的,看見夏小若來,扔掉煙,笑著向夏小若走去。

    她問:“逃課沒什麽吧,我想和你說說話。”

    夏小若點點頭,鬼知道她怎麽就答應了。也許是好奇吧,她覺得美玲找她隻能和侶樹有關。

    美玲走在前麵,一路上都沒說話。來到學校的水池邊,美玲停下,轉身對夏小若說:“在這裏說行嗎?”

    夏小若到水池邊坐下,美玲站著,又拿出一根煙來抽。她笑,“我是個大煙鬼,不介意吧。”

    她抽著煙,看天空。似乎想著該從何說起。夏小若低頭摩挲脖子上的項鏈,那 上麵粘有她的血液。

    “你是想跟我說侶樹吧。”夏小若問。

    美玲看著她笑,“是想說他,我們兩之間的關係維持著就隻有他。”

    “那你說吧。”

    美玲扔下煙,也坐到夏小若身邊。她看著夏小若,她們這麽近距離地互相看著,還是第一次。

    “你真是個好女孩,皮膚這麽好,不像我,因為抽煙毛孔都變大了。我想,你對侶樹來說,是個很新鮮的類型吧。”

    什麽意思?夏小若眨眨眼,看著美玲。

    “你真的很愛侶樹嗎?”

    “恩。”夏小若用力地點頭。

    .“那他真的愛你嗎?”

    夏小若困惑住了,她也不知道。

    “嗬嗬,他是不是沒對你說過這個字?哎,看來我們一樣悲哀,他和我在一起時也從來沒說過這個字。所以,其實他誰也不愛,他隻愛他自己。”

    夏小若無話可說,隻等著她說下去。

    “你不想知道我和他為什麽分手嗎?”

    “為什麽?”

    “分手是我提出來的,我隻是想讓他說他愛我,沒想到他也分得幹脆。分手後他又和那些女的在一起,身邊不停更換著新麵孔。最開始我以為他還在乎我,隻是為了氣我才那樣的。可是,一次他打電話約我出去,說是帶新女朋友給她看。也就是在那次,我在麥當勞裏,第一次看見了你。嗬嗬,你還是個小女孩,可卻是最不容易打敗的對手。因為你的單純,我都不知道該從哪裏下手。”

    “下手?打敗?我怎麽聽不懂你說的話。”

    “那我就說明白點,我愛侶樹,我要得迴他。”

    夏小若這下傻眼了,她看著眼前的美玲,依然是美麗動人的,可是,這就是個壞女孩。侶樹說他喜歡壞女孩的。

    夏小若低頭不說話,忽然感覺項鏈被人拉起。抬頭,迎來美玲的目光。她笑,她說:“這條項鏈真漂亮,侶樹還親自為你戴上。嗬嗬,他連禮物都沒送過我呢。”

    夏小若不敢和她對視,雙手拉住項鏈,做出一種保護的姿勢,怕它被美玲拿走了。

    “你是不是有點怕我了?”

    是的,壞女孩真是可怕。夏小若心裏想,卻不敢說出來。美玲仍是笑,站起來,看看夏小若,她說:“我先走了,不過,並不是離開。我的東西,我會讓他重新迴來的。”

    這句話是對我的警告嗎?夏小若看著漸漸模糊的美玲,她的美是那麽可怕。

    夏小若呆呆地坐在水池邊,她腦子裏一片空白。生平第一次,遇到了這種事情。她想起她的母親,美玲應該也如母親那般,而且,還不如母親。

    母親是個很漂亮的女人,人們都說她生得像她母親,可她知道,她永遠也不能如她母親那般高貴。她沒有那種氣質。關於母親年輕時的事情,都是偷偷聽到好事的阿姨說的。她們說母親身邊有很多男人,要容貌的有容貌,要錢的有錢,要權的有權,而她父親,當時隻是個不起眼的角色。可是到最後,母親卻嫁給了他,因為那時母親懷上了夏小若。夏小若聽著這些話,想著小時候一直都是父親在家裏陪著她,母親總是很忙,家裏什麽事情都不管。她每次想在母親身上撒撒嬌,都會被罵。母親說,你是我的女兒,怎麽可以這麽不懂事?

    而後來,父親也開始說這句話了。他說,你要記住,你是我夏明輝的女兒。

    是啊,我是他們的女兒,可我總是丟他們的臉。夏小若苦笑。搖搖頭,不讓自己去想這些。站起來,才發現腿已經麻痹了,一瘸一瘸的,向寢室走去。

    一路上夏小若的表情都怪怪的,像在笑,又像在哭。全身好無力,腦中不停迴蕩著父親和母親的臉,他們在笑,她不要看到他們!

    穿過操場時,白天宇在那裏打籃球,遠遠看見夏小若,覺得她似乎發生了什麽事情,急急地跑過去。叫了幾聲,也不見迴應。

    “喂,你怎麽了,幹嗎一副要哭的樣子?”白天宇攬過夏小若的肩膀,還從未看見過她這個樣子。

    夏小若抬頭看著白天宇,不知道怎麽的,眼淚突然就流下來,大顆大顆。把白天宇一時弄得無措,隻能摟過她,讓她在自己懷裏哭。這是夏小若來這裏後第一次哭,她一直想讓自己變堅強,受了什麽委屈都是忍著,此刻,她終於釋放出來,在一個懷抱裏。

    周圍走著的人很多,都看著他們兩個。夏小若還好,腦袋埋在白天宇的懷裏,什麽都可以不看,而白天宇就成了眾人指點的對象了。他沒辦法,看著懷裏的夏小若,哭的那麽傷心,哇哇大哭,像動物發出的聲音。

    哭了很久,終於停下來。夏小若歉意地看看白天宇,“謝謝。”

    “走吧,這裏很多人在當成電影看呢。”

    夏小若四周看看,看到很多人都看著他們,趕緊拉著白天宇跑開了。臉上還是淚痕,也忘記去擦。

    他們又跑到水池邊,夏小若看著這個地方,想我是要迴寢室的啊,怎麽又迴到這裏了。瞪了白天宇一眼。

    “嗬嗬,還能這樣瞪人,說明已經可以不哭了。”

    “帶我到這裏做什麽?”

    “暈,剛才是誰一直拉著我的手跑的啊,害我在大庭廣眾之下有冤都難伸啊。”

    “你還好意思說,我一個人好好的走著,誰叫你跑過來招惹我?”

    “好,你說的都是對的,行了吧。”

    白天宇又好氣又好笑地看著夏小若,然後,兩個人都一起笑了。白天宇看著眼前笑得一臉孩子氣的夏小若,突然恍惚起來,伸手去拍她的腦袋。

    厄?夏小若看著這個動作,眨眨眼。

    “嗬嗬,夏小若,做我妹妹吧。”

    “為什麽,你不是總針對我嗎?”

    “那不是針對你,隻是覺得逗你挺好玩的。”

    “好玩個屁,我可被你害慘了,總讓我在學校裏出名。”

    “嗬嗬,丫頭你說髒話還越說越順口了啊,不乖,以後哥哥可要打你屁股。”

    夏小若聽了這話差點沒噴出來,這人臉皮還真是厚,瞪了他一眼。

    “好了,妹妹,給哥哥說說哭的原因吧。”

    沒什麽好說的,夏小若不想說,她搖搖頭,在水池邊坐下。埋下頭,讓自己的腦子清醒,深吸一口氣。然後抬頭對白天宇笑。

    “現在好了,我把剛才不高興的事情都忘記了。”

    白天宇無奈地笑,真是個小孩子,總是自欺欺人。

    其實夏小若這十多年就是靠這種自欺欺人的方法堅持下來的。不停地對自己說,沒事的沒事的,所發生的一切都不是真實的。然後就真以為自己能把它們都忘記。其實,它們早已經被記在心裏,隻是,不願意去碰觸。

    這次操場上在白天宇懷裏大哭的事件在學校裏傳得沸沸揚揚,出現多個版本。一個是說夏小若向白天宇告白,被白天宇當場拒絕,於是傷心落淚,白天宇看著不忍心,隻好抱住她。第二個版本是說他們以前就是情侶,因為鬧別扭,所以才那樣。還有很多個版本,夏小若聽了就想笑,看來什麽都是嘴說出來的啊。

    可是其他人就不那樣認為了,總會相信其中某個版本。無論哪個版本,對夏小若都是不利的,因為學校裏喜歡白天宇的人太多,她怎麽就可以在眾人麵前投入白天宇的懷裏呢?

    在寢室裏李婷婷就開始審問夏小若,無論夏小若怎麽解釋他們之間真的沒什麽,李婷婷就是不相信,還說以後要和夏小若劃開界限,說她有個侶樹了,還要貪心白天宇。

    夏小若無語,看著李婷婷真的就和她劃開界限了。在寢室裏一句話都不和她說,她們三個出去玩也不叫她。每天夏小若一個人吃飯,一個人上課,一個人去水房提開水,突然就失去了在這個學校裏僅有的幾個朋友。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麽的,從小就不能交到朋友,是不是注定的?

    夏小若又感到了孤獨,本以為,隻要逃離開以前的城市,在一個新的地方,喪失自己的曆史,記憶,感情和家,就能得到重生。可是,為什麽,她依然還是一個人?為什麽她總也擺脫不開從前,陰影籠罩著她。

    在寢室裏她們三個人說話,笑,都不關夏小若的事情。她和她們隻是一天的時間,就形同陌路了。夏小若不知道現在這種情況是不是應該大哭一場,然後,也當從來沒發生過。可是,醒來,還是她們的臉,和對她的一臉冷漠。她不知道自己做錯什麽了。

    周五她上網,隻有對“遙望幸福”說話。

    “不知道為什麽,我總覺得自己一直都處於無辜的角色。不被人理解,也理解不了人。”

    “怎麽了,一來就說這麽悲觀的話。”

    “我以為我和她們是朋友,其實人家從來就沒當過我是朋友。說劃開界限,就可以一直都不理我,我做什麽都會看不順眼。小聲地說我壞話,看到我來就立即停止。我在想,現在我過的是什麽生活啊。”

    “出什麽事了,她們指的是誰,為什麽就要和你劃開界限?”

    “是我寢室裏的那三個人,隻是因為我和其中一個喜歡的人走得有點近,就說我和她搶。”

    “這種人不必要和她計較,自己沒有那能力就怪在你頭上。”

    “怎麽能不計較,沒有了她們在這個學校裏我就一個人了,做什麽都是一個人,那種孤獨感你明白嗎?”

    “明白,因為我現在也是一個人。”

    “哦?你是怎麽迴事?”

    “以前也有過兩個朋友,可是後來發生了一些誤會,慢慢地大家就走遠了,再也不可能迴去。”

    “現在終於有一個人能理解我的感覺了,看來我還不是一個人,我忘記了,原來還有你。”“嗬嗬是啊,我們就做彼此唯一的朋友吧。”

    “我知道你也在西安,你就沒想過見見我嗎?”

    “其實見與不見也一樣,隻要能理解對方,心裏還裝著這個朋友,就行了。”

    “恩,和你說說話我的心情就好多了,現在,我隻能和你一個人說話了。”

    “你喜歡的那個人呢,你們的進展如何?”

    “這幾天他很忙,要準備著公演的事情,還有他要期末考試了,我不想讓他分心。”

    “我喜歡的那個女孩,最近也似乎心情不好,我想在她身邊安慰她,卻又怕因此傷害了她。”

    “沒關係的,時間會解決一切的。我現在也不再多想,靜靜地看時間能給我帶來什麽驚喜。”

    聊了一個通宵,把心裏憋著的東西吐露出去,感覺輕鬆多了。夏小若關上電腦,躺在床上,閉上眼,開始對上帝做禱告。希望我和侶樹能夠在一起,希望我能早日走出這種孤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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