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房間迴到廚房裏,老太太親自下廚,給男人做了些吃的東西,這家裏隻有老太太一個人,吃的東西自然都極為簡單,所以做出來的菜無非就是最普通的炒個土豆絲,還有做個白菜而已,不過就算是這樣,男人也是吃的極為香甜,不但把兩盤子的菜全都吃幹淨,還吃了好幾個饅頭,把好幾碗的雞湯,都喝進肚子裏。


    感受到自己已經撐的完全再無法吃東西,男人這才停了下來。之前他從來都沒感覺過,土豆絲,炒白菜會這麽好吃,如今餓了好幾天,這兩樣菜在他的嘴裏,味道簡直比得上任何山珍海味。


    佝僂著身體,把盤子碗拿到廚房裏清洗,男人坐在床上,雖然也是很想幫忙,可是他的雙腿就跟灌鉛了一般,完全沒有辦法挪動一點距離。而且不但是如此,他的雙腿還和針紮的一般,不動倒是還好,隻要是一動,那疼痛的感覺簡直是痛徹心扉。


    看來自己實在是透支了自己太多的體力,沒有一段時間,自己的身體根本沒辦法複原。


    無奈的歎了一口氣,男人抬起頭看了一眼掛在牆上的時間。如今時間已經是晚上九點多,如此算來,自己居然睡了將近十個小時才醒。


    從醒來開始,他就一直在等著吃飯,神情也略有些恍惚,直到現在他才有時間打量自己所在的這個房間。


    他所在的這個房間很小,估計也就隻有六七平米,除了一個火炕之外,就隻有一個衣櫃。男人從這個衣櫃的樣子上,就可以看出來,這個衣櫃估計年紀要比自己還要大一些。


    這種類型的衣櫃他見過,當初在村中的親戚家玩兒的時候,他也見過不少這種類型的東西。從這屋子之中的擺設,他就看得出來,這個老太太,顯然也並不怎麽富裕。


    在床上正思考著自己身體什麽時候恢複,什麽時候會再次步入逃亡之旅,刷完盤子碗的老太太,慢慢的走迴到房間裏。男人一看老太太進來,趕緊用力的坐直了身板,表示對老太太尊敬。


    老太太慈眉善目,拉了一把椅子坐在床邊。


    “小夥子,你叫什麽名字啊?嗯?是怎麽跑到的這裏?”


    “我……”


    遲疑了一下,想著到底要不要說自己的真名,男人想了想,還是決定把自己的名字告訴眼前的這個奶奶。人家救了自己一條命,自己沒有理由連一個自己的真實名字都不給。


    “奶奶,我叫劉英武。”


    “英武啊,名字不錯。”


    老奶奶嗬嗬一笑:“我姓王,你叫我王奶奶就行。你是怎麽跑到我們這兒來的?”


    “我……”


    劉英武低下頭,沉默著。


    王奶奶看劉英武不說話,倒是也不多問,隻是嗬嗬的笑著安慰道:“沒事,不想說就不說,我也不會多問的。我今天從外麵迴來,看到你躺在我家的柴火上,一下子就想到我孫子了。想來我孫子,應該長得也有你這般大了。”


    “您的孫子?”


    “是啊……”


    一說起自己的孫子,老人的顯然是極為開心。她臉上滿滿的都是笑容,和劉英武炫耀道:“我孫子從小就學習可好了,一直是他們班級的前幾,等考大學的時候,更是考上了一個特別好的大學。前些日子我聽說,我孫子好像結婚了,不知道這麽長時間,孫媳婦懷孕沒有,如果要是懷孕了的話,那我可就成太奶奶了。”


    “是……是嘛,既然您孫子發展的這麽好,為什麽不把你從這裏接出去呢?您這地方實在是太偏僻,去個鎮上都要好長時間呢。”


    劉英武輕聲的道。


    老太太微微一愣,臉上的笑容逐漸消失,緊接著變成一副落寞的表情。


    “唉,年紀大了,老了,也不中用了,就算是出去了,我又能幹什麽呢?之前我其實也是去過城裏的,想著兒子長大了結婚了,我也能享享清福,到時候給兒子兒媳婦打掃打掃房間,伺候一下孫子之類的,隻是我那個兒媳婦不太喜歡我,嫌棄我是農村人,覺得我太老土,我兒子,可能也是覺得有我這麽一個農村的媽,有點丟人,在朋友麵前丟臉,所以我去那也就一個月,就被他們兩個人給趕迴來了。”


    劉英武微微一愣,坐在那沒吱聲。


    “不過我迴來了在這呆著也挺好,我一輩子都是農民,一輩子都呆在農村,也都習慣了,要說真在城裏麵過,還有點兒不適應呢。你看我這迴來之後,這不也是正常的生活,現在我還能沒事去下地種地,上外麵的樹林裏收收木柴,我這熬過冬天的木柴,也都是在樹林裏麵撿的最容易點燃的。村裏麵的人,都羨慕我的木柴,說我的木柴好。”


    王奶奶說著,語氣頗有些自得。可劉英武聽了,卻覺得眼光有些發紅,心中一陣酸澀。一個七十多歲的老太太,就算是身體再好又能好到哪裏去呢?平常又是要種地又是要撿木柴,想來生活也是實在過得艱難吧。


    “奶奶,您……您老伴呢?”


    “我老伴啊……”


    老太太仰著頭,目光之中閃過一絲亮光。她輕輕一笑,輕聲道:“我老伴早就走了,已經走了幾十年了。那時候我兒子年紀還不大呢,才剛上小學,他為了給我們賺錢,去一個黑礦上班,結果沒幹多久,礦上就出了事,倒塌了,我老伴兒被砸在礦下麵,沒出來。”


    老太太是很少和別人說這些事,一旦說起話來,就止不住自己的話匣:“我老伴活著的時候,對我和兒子可好了,他在外麵賺的錢,都送迴家裏給我買好的東西,我和兒子吃得好住得好,當時在村裏麵那可是首屈一指的好人家。我記得有一次,還是我懷孕的時候呢,突然就特別想吃酸的,可是那個時候,物資匱乏,想吃酸的東西哪那麽好找啊?我老伴兒知道我想要吃酸的之後,一連出去找了好幾天,走遍了周圍好幾個樹林,才弄來了不少酸果子給我吃。”


    老人話說到這,眼中滿滿的都是幸福的神色:“隻是老伴去世之後,我們家裏麵的情況就一落千丈,我為了兒子,隻能努力的幹活,一個人艱難的把兒子拉扯大。不過我兒子也是爭氣,是村裏麵第一個上學走出去的,還考上了一個好的學校,然後他就在外麵的城市紮下根了,還娶了一個城裏麵的姑娘。同時整個村子裏那可都是在傳,說我兒子出息了有能耐了,能娶城裏麵的姑娘,這件事在周圍的十裏八村,都傳了個遍。”


    看著老人臉上的自豪,劉英武的麵孔,卻是陰沉的如水一般。劉英武從小在家中就沒有感受到過家庭的溫暖,和父母的愛,所有的一切都是給哥哥的,他仿佛就是一個撿來的孩子一般,能活著就可以。所以他長這麽大,最希望的就是能感受到自己父母的愛。可是眼前這個老人的兒子,明明有一個這麽愛他的母親,可是他卻一點都不珍惜,反而把自己的老母親趕迴到山村之中不聞不問,劉英武可想而知是何種心情。


    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臉上的表情略微恢複了一點,劉英武心中已經暗下決心,一旦等自己身體好了,一定要替王奶奶把那個不孝的兒子教訓教訓。


    老太太說著說著,突然聲音一頓,緊接著婆婆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頭。


    “抱歉,我這年紀大了,有些話一說就停不下來,和你說了這麽半天。”


    “沒事,奶奶,您說的話我很愛聽。”


    劉英武聲音溫和的道,他看到了眼前的這個老太太,突然想到了自己的奶奶。他奶奶在他八九歲的時候就去世了,但是他腦海裏,對於奶奶的印象,卻是極為清晰。他到現在都還記得,他奶奶還活著的時候,對他有多麽好,多麽的寵著他,就算是自己父母對自己不好,他也隻要一找奶奶,奶奶就會保護他。


    奶奶活著的那段時間,是他最快樂的時光。奶奶去世之後,這種快樂的生活時光,就再也沒有過。


    眼圈略微有些紅紅的,劉英武也是掉了幾滴淚珠。他伸手摸了摸自己濕潤的眼睛,沒想到自己居然還會哭。


    自己不是早在當初就已經死了嗎?為什麽現在還會哭?


    “好了!今天話說的有點兒多,想來你也聽煩了。現在時間不早,你也早點休息吧。我也得迴房間休息了。明天一大早,我還得出去一趟,幹點活,賣點東西。我看你身子虛,等我明天出去賺點錢迴來,買點好東西給你吃,好好補一補你的身體。”


    “王奶奶,不用!我身體沒事的,不用買東西!”


    一聽說王奶奶還要給自己買好東西補一補,劉英武趕緊拒絕。他在這裏呆著已經虧欠了王奶奶太多,哪還敢要王奶奶去給自己買東西?更何況他也看得出來,王奶奶的生活也十分拮據,並不富裕。


    “東西還是要買的,多吃點好東西,身體總會好的快一些。更何況我不是和你說了嗎?看到你……我就想起來我那個小孫子來。如今我對你好,也算是積下一份善德,希望以後等我的孫子出現什麽事情的時候,老天爺也會幫我孫子一把,讓他也渡過難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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