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場麵劍拔弩張,從不帶兵器對敵的曹長卿目中無人,即便對上了昔年江湖傳奇的李淳罡,仍是徑直前行,無視老劍神一漲再漲的磅礴劍意。


    徐鳳年隻能保證不再後退,想進一步已經是蜀道難難於上青天。


    薑泥更是被兩人劍意碰撞的氣浪步步逼退,抬手遮擋漫天飛舞的枯枝落葉,急聲道:“棋詔叔叔,能不能不要動手?”


    李淳罡則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悠哉神情,任由曹長卿一進再進,隻是眯眼笑道:“老頭兒我坐了這麽久的馬車,早就手癢了,動不動手那還由得著他?”


    說話間,並指朝曹長卿揮去,寺中的青石板麵瞬間出現數十道縱橫交錯的溝壑,一條條溝壑龜裂,觸目驚心,唯獨蔓延至曹長卿身前時,無形中仿佛被阻隔,硬生生停住。


    曹長卿麵沉如水,仍舊向前走去,愈是前行,裂痕愈加粗大。


    劍意衝撞形成的氣浪,濺起塵土一層層如漣漪向外撲散,直到相距十步,曹長卿放在停下腳步,恍惚間,好似兩道弧形的光幕從兩人身前綻放。


    這一步,弧光交觸,無數的劍氣迸射開來,雖未真正動手,卻已是劍意層麵的交鋒。


    周寂看著殿前大眼瞪小眼的兩位絕世高手,半透明的劍氣透露出特效的廉價,意念交鋒的站樁輸出更是有種經費短缺的錯覺。


    迴想當初湖底老魁和老黃的交手,以及陵州城外轉圈圈的南宮仆射,不由感歎這個世界的武道畫風確實有那麽一點點奇怪。


    周寂忍不住揉了下眼睛,打個哈欠,看向旁邊久別重逢的那對兒男女。


    周寂曾經從徐鳳年那裏聽過他姐和洪洗象的故事。


    這一年,徐驍帶著他們姐弟四人來武當山燒香,一襲紅衣的徐脂虎遇上小道士洪洗象。


    兩人初次見麵的場景很平常,相處的時間也不是很久,但也許就是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將兩人係在了一起。


    仿若一見傾心,又好似三世結緣。


    周寂並不清楚洪洗象究竟何時才能憑借自己的力量下山,但他能感覺到這個名叫徐脂虎的女子,生命已經步入倒計時。


    司藤舍棄一切將自己種進了他的心裏,倘若周寂願意將九眼天珠從心裏挖出,交予徐脂虎續命,便可中斷她那團以壽元為材薪劇烈燃燒的火焰。


    要是有人願意同當初的司藤一樣,也許,在她的生命燃盡成灰之前,還能找到一線生機。


    隻不過,這個生機不應該由周寂交付。


    ......................


    七寶塔,圍欄旁。


    看到洪洗象從鶴背飛落,朝她淩空走來,徐脂虎莫名感覺一陣慌亂,下意識的低頭看了眼自己的衣著裝扮,退後半步,眼神閃爍,帶著幾分欣喜又有幾分驚訝,直到抬手觸碰到盤起的發髻,眼裏五彩繽紛的光亮不由黯淡下來,又退了半步道:“你...你怎麽來了?”


    當初的徐脂虎一襲紅衣,笑顏如花,湊到跟前說著;‘修行多無趣,要不你嫁給我好嗎?’


    如今的她依舊一襲紅衣,隻是長發盤起,身上沒有了當初的純真開朗,多了分成熟知性的溫婉。


    洪洗象靜靜的看著徐脂虎,仿佛看到了一截快要燃盡的紅燭,紅衣如火,映襯著朝思暮想的人兒,在風中搖搖欲墜。


    “我來接你。


    這一次道士沒有半點猶豫,堅定的對徐脂虎說:“徐脂虎,我喜歡你,不管你信不信,我都喜歡了你很久了,以前喜歡了幾百年,往後還要繼續喜歡幾百年。”


    徐脂虎心裏一顫,上前邁出一步就想答應下來,卻又被李淳罡和曹長卿對峙的氣浪卷起的一片枯葉晃過眼前。


    “我...”徐脂虎腳步一頓,視線餘光沿著枯葉掃見殿前的徐鳳年,再看向朝她伸手的洪洗象。


    心中兩難的徐脂虎氣血翻湧,臉色越來越差,剛一開口就感到眼前突然一黑,噴出一口鮮血,身子搖搖晃晃朝旁邊歪去。


    “小姐!”


    二喬驚唿一聲趕忙上前攙扶,比她動作還快的,卻是遠在數步開外的洪洗象。


    伸手攬住徐脂虎的身子,洪洗象頓時懊悔不已。


    由於徐脂虎心神紊亂,原本依靠藥湯維係的脆弱平衡被徹底攪亂,倘若再拖下去,本即將燃盡的紅燭很可能提前熄滅。


    “你...你要把她帶去哪兒呀!快放開我家小姐!”


    二喬隻覺眼前一花,自家小姐就被那個突然冒出來的道士抱在了懷裏。


    雖然察覺到兩人應該認識,但她所看到的更像是徐脂虎被對方‘逼’到吐血昏迷,於是連忙伸手想要把小姐救迴來。


    “別擔心,他不會傷害你家小姐的。”


    洪洗象平靜淡漠的看了二喬一眼,抱起徐脂虎,抬頭望向天空,似有一聲鶴鳴從天邊響起,剛剛飛走的白鶴盤旋飛迴,就在洪洗象淩空一步朝鶴背飛去的同時,忽有一道淩冽的劍氣從旁邊的閣樓朝兩人飛射而來。


    數十道由寺內水池升起的冰淩水劍緊隨其後,一半飛向白鶴,一半封住他上方的去路。


    此番偷襲洪洗象猝不及防,徐脂虎氣息愈發虛弱,洪洗象深知自己還未完全‘覺醒’,所以更不能在此耽擱時間。


    “徐脂虎嫁到盧家便是盧家媳婦,一舉一動都代表我盧家顏麵,怎可當眾被外男帶走?”


    十丈的距離,劍氣轉眼即至,若是此時退縮,一旦落地就會迎來更加急促的追擊。


    洪洗象低頭看著徐脂虎蒼白到沒有絲毫血色的臉頰,轉身將她護住,想以肉身擋下棠溪劍氣,然而沒等劍氣抵達洪洗象身前,就被一道淡藍色真氣洪流直接轟散。


    真氣外放對於武道二品以上的人來說並非難事,但如此不計損耗肆意揮霍真氣的,盧白頡至今隻知道一人。


    抬頭看了眼飛身躍上鶴背的兩人,盧白頡目光掃過躺在洪洗象懷中的徐脂虎,抬腳踏上窗台,借力飛身而起,想要再次攔截,緊緊盯著駕鶴飛去的兩人視線中突然多出一人。


    周寂一隻手端著花盆,另一隻手負於身後,迎著獵獵狂風,露出一絲淡然微笑,“記得盧先生曾向我邀戰,我好像還未有過當麵迴應。”


    “讓開!”


    盧白頡餘光一直追隨遠去的白鶴,揮劍想要逼退周寂,卻被周寂身前擴散開來的護體真氣推開數尺,翻身跌落地麵,接連踩碎十幾塊石磚才將餘勁卸去。


    “你既然知道徐脂虎是盧家媳婦,為何劉黎亭辱她聲譽時,你們盧家不聞不問,甚至有人落井下石?”周寂腳尖輕輕一點,落在圍欄上方,俯視麵前的盧白頡道,“以下犯上,羞辱主母,這樣的仆人隻是簡單的驅逐出府,盧家顏麵莫不是有兩層,一層是給別人看的,一層是自己留著雙標用的?”


    “我盧家之事何須你一個外人評判?”


    徐脂虎已被無名道士帶走,就算想追也無從找起,盧白頡的視線從天邊散去的雲煙收迴,麵沉如水,古劍霸秀橫於身側,不遠處的池水再次湧出數十道激流,化作飛劍環繞在他身側,劍鋒遙指周寂。


    周寂搖頭輕笑,眼看他身隨劍動,足尖一點,行動如風,似乎漫天飛劍融於一體,連人帶劍,破空朝自己刺來。


    數十道冰淩還未抵達周寂身前,就好似被什麽無形之物擋住一般,凝滯在半空當中,緊接著,淡藍色的護體真氣轟然湧現,冰淩再次化作水幕漣漪,當著盧白頡的麵重新凝練成劍,以更快的速度反射而來。


    盧白頡隻看到無數寒光在眼裏迅速擴散,一種極度危險的感覺湧上心頭。


    刺出的霸秀收劍迴防,盧白頡強行止住前衝的步伐,腳下用力,身影由進轉退,仰身向後撤去。


    奮力擋下幾枚率先飛來的冰淩,明明是自己施展的棠溪劍氣,反射迴來的勁力卻令他頗為心驚。


    一退再退,盧白頡蕩開不到十枚冰淩就已退至池畔,足尖又複落在地上,霸秀發出嗡嗡顫鳴,就連體內的真氣都為之激蕩不已。


    眼看剩餘的冰淩已到跟前,盧白頡真氣灌入劍身,插入水中奮力一撥,水幕如龍朝迴射而來的冰淩衝刷過去。


    連他自己蕩開冰淩都有些不易,更何況是這些潑出的池水?


    隻聽一陣轟鳴傳來,水池後方的假山山石碎裂,朝四周迸射開來。


    盧白頡借助水浪拖延險之又險的側身躲過冰淩,卻又被崩碎的山石波及,略顯狼狽的撤身後退,繞到圍欄一角方才站穩。


    周寂從始至終甚至都未出手,神色淡然的看著他在麵前輾轉騰挪,以盧白頡指玄境的實力其實已經算是少有的高手了。


    即便心境破損的老黃都未必是他對手。


    可惜生不逢時。


    報國寺內,不管是周寂還是曹長卿和李淳罡,都可以輕而易舉的將他擊敗。


    盧白頡同樣感覺到了兩人之間的差距,撤步繞行的同時,轉入周寂身側,好似雨打芭蕉,劍嘯不絕,劍勢生出寒光片片,朝著周寂卷了過去,人劍合一,劍如電閃,聲勢尤其浩大。


    他曾見過周寂翻手變幻天象,覆手掌控雷電。


    所以,這一劍他竭盡所能,勢在必得。


    不求能擊敗周寂,隻需將周寂逼迫出手,就心滿意足。


    周寂看著盧白頡不留餘力的攻勢,頓時明白了他的想法,輕歎一聲,搖了搖頭,抬手伸出手指,恰如羚羊掛角,無跡可尋,周寂並指為劍點在了他的眉心,彈指將其點暈。


    砰~


    漫天劍光驟然消散,盧白頡大腦好似被重錘敲擊,眼前莫名一黑,仰麵倒地,整個人昏死過去。


    .................................


    另一邊,李淳罡和曹長卿的對峙已然進入僵持。


    若是李淳罡還是當年劍道第一人的劍神,曹長卿或許不是他的對手,但此時的李淳罡心境破損,境界跌落天象,不複當初巔峰狀態。


    眼看威壓越來越強,巨大的壓迫感似乎要將整個殿前平台的空氣凝固。


    徐鳳年命青鳥護住魚幼薇,自己則擋在薑泥身前,即便已經退至平台邊緣,也有些唿吸艱難,胸口沉悶。


    薑泥雙手捧胸,一臉擔心的看向平台中間,李淳罡一路對她頗為和善,曹長卿又是從小帶過她的棋詔叔叔,雙方任何一方受傷她都不願看到。


    可如今,相互攀升的氣勢近乎無法控製,隻要任何一方鬆懈,另一方的氣場就會如同山洪決堤般衝垮、傾瀉、碾壓。


    李淳罡曾經這樣鬆懈過一次。


    那一次,他在武帝城頭挑戰王仙芝。


    揮出最後一劍的時候,他收手了。


    因為在出劍的同時,他感覺到王仙芝輸了。


    這一劍,王仙芝必死。


    李淳罡不忍看到這樣一位天才晚輩倒在自己劍下,所以他的劍斷了,手臂也斷了。


    身陷圇圉數十年,將自己鎖在暗無天日的聽潮亭下,由當初意氣風發的劍神,變為現在邋裏邋遢的老頭子。


    如今麵臨著同樣的境遇。


    再一次鬆懈,他失去的恐怕就不止是剩下的這條手臂了。


    曹長卿心念一動,原本僵持的氣場悄然發生莫名變化,隻聽一聲幽幽輕歎,抬眸看到李淳罡眼裏閃過的遺憾和惋惜,不由感到一絲不妙。


    嘩嘩嘩~


    池邊的溪流聲越來越大,由遠及近,巨大的水流像是在耳畔響起,卻又好像遠在天邊。


    這不是一劍仙人跪,亦不是兩袖青蛇。


    曹長卿腦海裏閃過一劍開天門的名字,迅速否定,因為他看到了一條河,一條橫跨天地,滔滔奔湧的大河。


    明明隻是虛影,其中蘊含的劍意彷如真實一般。


    “大河劍意!”


    薑泥一眼就認出了這道亦真亦幻的滔滔劍意。


    讀一本書七貫,在這本書上,她可是賺了足足七十貫!


    雖然不曾學武,但她很清楚大河劍意的威力,如今李淳罡用出此劍,棋詔叔叔危矣!


    想到這裏,薑泥不由露出焦急之色。


    .......................................


    (稍微黑化了一下盧白頡,把他設置成古板守舊的性格......其實也沒覺得黑化,不管是劉黎亭事件,還是那個嬤嬤的事件,這個盧白頡好像並沒有表現的那樣‘照顧’徐脂虎。可能是原劇改編的緣故,不清楚原作裏麵的他是什麽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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