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看!那是什麽!!”


    小河上遊,取水的侍從突然下遊傳來的一聲轟鳴巨響嚇掉了手裏的木桶,原本潺潺流淌的溪流好似從中截斷,以一種極其詭異的方式湧向天空,宛如一麵倒懸天際的瀑布,流入一隻巨大的水球當中。


    皎潔的月光下,水球當中依稀可以看出一個模糊的人影,時不時湧出新的激流在裏麵來迴穿梭。


    宛如神仙降臨,河伯現世。


    眾人無不驚駭的望著眼前一幕,一名侍從連忙趕迴營地稟告世子,從帳篷裏走出的魚幼薇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但看到大家都在趕往河邊,心思頓時活絡起來,悄悄溜到薑泥身邊,左右看了眼,小聲道,“他們人呢?”


    薑泥坐在篝火旁翻看著手裏的典籍,頭也不抬道,“看熱鬧去了。”


    魚幼薇麵露喜色,神秘兮兮道:“這會兒營地守衛薄弱,我們就有機會了呀!”


    薑泥瞟了眼鬼鬼祟祟的魚幼薇,隨口道:“什麽機會?”


    “逃啊!”魚幼薇理所當然道。


    薑泥收迴視線繼續翻著手裏的書,敷衍道,“去哪裏?”


    “去哪裏都比這兒強!”魚幼薇毫不猶豫的說道,“你有沒有想過徐鳳年入江湖,徐驍為什麽指名要你跟著?”


    薑泥抿了抿嘴,沒有迴答。


    魚幼薇麵露急色,不甘心的繼續追問,“你有沒有想過最壞的可能是什麽?”


    “我死。”


    薑泥神色淡然,仿佛在說一件無關緊要的事情。


    “那還不走?趁現在營地沒人,機會千載難逢啊。”魚幼薇還想再勸,卻被薑泥冷靜平淡的目光打斷。


    “徐驍殺了這麽多人,為什麽還要我活著?”薑泥放下書卷,平靜道,“關鍵時刻,楚國公主的命還是很有用的。”


    看到薑泥這樣,魚幼薇更著急了,看了眼不遠處的溪流,貼近幾步,壓低聲音道:“他要殺你?”


    “不是殺我。”薑泥糾正道,“是拿我的命換東西。”


    魚幼薇心疼道:“你總得有個準備啊。”


    薑泥捧起手裏的古籍,示意道,“我這不在讀書的嗎?”


    “讀書能有什麽用?”魚幼薇傻眼道,“武功你還能現學啊?”


    “能收錢啊。”提到錢,薑泥原本平靜淡漠的表情頓時綻放出小財迷特有的喜笑顏開,端起書卷朝魚幼薇炫耀道,“讀書收錢,我這一本讀下來,能收七貫呢~”


    魚幼薇迴頭看向河畔人頭攢動,無奈道:“都什麽時候了,你還想著賺錢?”


    “你也知道,楚國喪葬習俗繁瑣,死一次好費錢呢~”薑泥目光真誠,表情認真道,“我就一直在想,我無親無故,亡國亡家,等我死了,這要是連葬禮都辦不全,是不是太可憐了。”


    “你賺錢是為了.....”魚幼薇頓時被薑泥的話所觸動,低語喃喃,被薑泥出言打斷,“為了給自己下葬。”


    薑泥說完露出淺淺微笑,認真道,“趁他們還沒迴來,你趕快離開這裏吧,我會幫你盡量拖延時間不讓他們發現。”


    魚幼薇搖了搖頭,伸手搭在薑泥的腿上,真誠道:“你去哪兒,我就去哪兒。”


    薑泥笑了笑,低頭繼續看書。


    魚幼薇看著薑泥,眼裏流露出一絲憐憫和疼惜的神色,突然聽到遠處再次傳來巨響,連忙起身看向河流方向,薑泥也被這聲巨響嚇了一跳,隻見一隻五彩斑斕的泡泡從眼前飄落,落在書頁碎成一滴水漬痕跡。


    抬頭望去,隻見明月當空,無盡的泡沫漫天飛舞,好似繁星點點,又似流螢片片。


    泡沫炸裂,化作晶瑩剔透的小水滴。


    晴空萬裏,細雨蒙蒙,灑落在河畔的林地間。


    “好美~”


    魚幼薇伸出蔥白玉指,輕輕點破麵前飄落的泡沫,情不自禁的喃喃低語。


    薑泥卻露出一絲疑惑之色,怎麽看怎麽覺得這些泡沫有些眼熟。


    “這不是平日用胰子洗澡洗衣服弄出來的泡泡嗎?”薑泥歪了歪頭,仔細觀察道。


    魚幼薇聞言一愣,雖然她曾為紫金樓的花魁,身旁有丫鬟伺候,但在流亡北椋的那些年,她也並非過著錦衣玉食嬌生慣養的生活。


    本來她還沒有意識到,如今聽到薑泥提起,魚幼薇再一細看。


    別說,真挺像的。


    不過,這荒郊野嶺的,哪來的這麽多胰子,還搓出這麽多的泡沫。


    不會是有人洗衣服洗炸了吧?


    就在魚幼薇詫異之際,周寂頂著一層淡藍色的真氣護罩從河流下遊走來,不管是泡沫還是泡沫炸裂的小水滴都被擋在外麵。


    徐鳳年看到周寂身影,沒有絲毫意外,在知道獨臂老頭和周寂都不在營地的時候,他就猜到下遊鬧出的動靜肯定出自他的手筆。


    “我知道你修為深厚,真氣循環不息,但沒必要走個路都要用真氣護體吧?”徐鳳年麵帶笑意,揶揄道,“平時也沒見你這麽裝呀~”


    周寂神色古怪,看著沐浴雨中的徐鳳年,視線偏向他身後隨行的青鳥、舒羞,以及河邊端著瓶瓶罐罐收集七彩泡沫雨的侍衛隨從,斟酌著話術道,“出來怎麽不撐隻傘呀?”


    聽出周寂語氣中的古怪,徐鳳年臉上笑容一僵,視線上瞟,看著一隻泡泡落在鼻尖炸裂,強笑道,“能告訴我這些泡泡是怎麽迴事嗎?”


    青鳥、舒羞,以及剛剛從營地趕來的魚幼薇和薑泥齊刷刷看向周寂,周寂戰術後退,欲言又止,察覺身後有人逼近,一步邁出,身影驟然消失,緊隨其後的一個獨臂老人出現在眾人的視線中,從下遊河畔追至他們跟前。


    李淳罡發冠散落、腳步有些虛晃,他和周寂說好,以破招論輸贏,雖然他贏了,卻沒有絲毫成就感,反倒窩了口氣想要找周寂報複迴來。


    剛剛身陷水球包裹,接連被正轉反轉多漩渦激流衝刷,即便周寂‘拚盡全力’也沒能傷到他分毫,但這種從未有過的折騰還是讓他弄得頗為狼狽。


    徐鳳年瞳孔猛然一縮,看著渾身還在滴水的李淳罡,發現他原本黏在一起的油膩長發柔順的披在肩頭,衣衫仍舊有些破舊,卻從初見時泛著灰黑的深色變成了顏色稍淺的灰藍。


    整個人仿佛剛從水裏拎出來一樣,從上到下,從裏到外,看起來幹幹淨淨,不僅沒有了白天車廂裏的餿臭味,甚至還散發著一縷淡淡清香。


    嘔~


    徐鳳年身子後仰,頓時明白了這漫天泡沫究竟怎麽迴事,不動聲色的擦擦鼻子,叮囑青鳥製止那些承接‘天露’的侍從。


    當晚...營地用來洗澡的熱水燒了整整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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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一早,車隊重新開拔。


    在徐鳳年的好言相勸,薑泥的強勢訓斥下,李淳罡終於打消了找周寂報複的想法,坐在車廂角落裏慪氣。


    離開陵州就到了雍州境內,一場突如其來的暴雨減慢了車隊行進的步伐,眼看已經趕上不預定的歇腳地點。


    徐鳳年命鳳字營在前探路,偏離官道抄了一條近路朝泉縣趕去。


    大雨滂沱,黃豆大小的雨滴拍打在臉上,讓人幾乎睜不開眼睛。


    周寂獨自一人霸占後麵那架馬車,遠比四個人擠在一個車廂的徐鳳年他們要愜意的多。


    馬車驟然一停,周寂掀起車簾朝外看去,依稀可見小道盡頭立著一位渾身甲胄覆蓋的奇怪身影。


    周寂透過神識感知,能感覺到對方實力在二品與一品金剛境之間,本身實力二品,但由於這身甲胄材質特殊,再加上功法的加持之下,怕是連隨行的魏叔陽都很難將其拿下。


    不過,有一點讓人覺得奇怪的是,此人意識混亂,仿佛是被什麽詭異秘術控製一般,而控製他的人,竟是自稱徐鳳年‘姐夫’的趙楷。


    “符將紅甲?”


    魏叔陽眯起眼睛,認出對方身份,不禁露出驚訝表情。


    徐鳳年掀起車簾看向遠處身著暗紅甲胄的擋路之人,好奇道:“魏爺爺知道這東西來曆?”


    魏叔陽忌憚道,“我與世子一般年紀時,世間曾有四大宗師,其中之一便是這南國符將紅甲。”


    徐鳳年走出車廂從青鳥手裏接過雨傘,站在車前遠遠望向符甲。


    “可這符將紅甲人當初刺殺先皇,被人貓韓貂寺牽手剝了甲胄,屍體與甲胄都掛在王旗示眾,很多慕名前往的江湖人士都有看到,這可做不了假。”魏叔陽皺眉道,“奇怪了,這紅甲又是哪兒來的?”


    徐鳳年猜測道:“會不會是紅甲人的子女?”


    魏叔陽當即否定道:“不可能,天下紅甲隻有一副,如今應該藏在皇城才對。”


    藏在皇城的紅甲出現在北椋世子出行的路上。


    徐鳳年心裏已有定論,扒著車廂朝後麵那輛馬車看去。


    舒羞和呂錢塘看到徐鳳年盯向這邊,還以為世子是要他們上前試探,於是兩人翻身上馬,朝符將紅甲奔襲而去。


    馬蹄踏破水窪,濺起的泥水攪拌雨水從徐鳳年身旁散落,徐鳳年手伸一半,兩人就已唿嘯而過,轉眼已至紅甲跟前。


    ‘哎~我隻是想問下老周怎麽看.....’


    徐鳳年話堵嘴邊,隻好將錯就錯,轉身看向正與紅甲交手的舒羞和呂錢塘。


    紅甲刀槍不入、內力不侵,呂錢塘手持赤霞劍,體內血氣燃燒都未能突破其紅甲防禦;舒羞掌法精妙內力不俗,七成掌力卻隻能輕輕晃動紅甲分毫。


    魏叔陽鬆了口氣,笑道:“還好,不是四大宗師裏的符將紅甲。”


    “誰說不是?”


    “誰說不是?”


    兩個聲音同時響起,周寂和李淳罡同時掀起車簾,不由楞了一下。


    周寂微微頷首,示意李淳罡先說,李淳罡冷哼一聲,瞥向正被兩人圍攻的紅甲,開口道,“這紅甲出自龍虎山,乃上古戰甲,但很少知道它還可以分為五具,對應五行。”


    “金木水火土?”魏叔陽驚訝道。


    “這是水甲,大雨傾盆,威力最甚,那兩個打不過它的,叫他們讓開。”


    李淳罡放下車簾,抬眸望向周寂,露出挑釁之色。


    前輩這是要出手?


    徐鳳年留意到李淳罡的挑釁目光,心知他是想在周寂麵前炫耀自身實力,借此找迴一下場子,嘴角揚起一抹輕笑,轉頭看向呂錢塘和舒羞道,“停手!迴來!”


    舒羞剛和呂錢塘一道進攻紅甲多處要害,可對方站在原地甚至動都沒動,硬的就像一隻烏龜殼,根本無可奈何。


    側身讓開位置,舒羞抬眸間,突然看到雨幕驟然停滯,一滴滴雨水懸浮身前,仿佛時間暫停了一般,一個恍惚,車廂裏的那位獨臂老人伸手屈指一彈。


    啪。


    一滴水珠被彈中,飄蕩出去。


    一滴...兩滴...十滴...千百滴...


    水珠所過之處,雨水串連成線,聚攏成劍。


    輕易洞穿了符將紅甲的胸前甲胄。


    血花砰濺,漫天劍氣崩裂炸開。


    擋在路間的紅甲在舒羞麵前轟然倒塌,全然沒有了剛剛金剛不敗的氣勢。


    舒羞麵色蒼白的站在原地,這一條水劍剛好從她眼前掠過,親眼見到水劍成型,刺入紅甲身體。


    震驚的不僅是她,呂錢塘同樣露出驚訝之色,剛剛拚盡全力未能在甲胄留下絲毫痕跡,卻被一道用水滴凝結的長劍直接將紅甲洞穿,這位獨臂老人究竟是何來曆?


    舒羞和呂錢塘的表情讓李淳罡頗為受用,視線掃了眼徐鳳年和薑泥他們,卻發現徐鳳年院裏的這些人表情毫無變化,就好像.....習以為常了一樣。


    “這就完了?”徐鳳年看著倒在水坑裏的符將紅甲,隨口道。


    這句話落在李淳罡耳朵裏,就好像在說‘就這,就這,就這,就這’,頓時嘴角一抽,看向薑泥,小丫頭表情毫無變化,黑白分明的靈動眼眸甚至還有些疑惑,疑惑李淳罡為什麽看自己。


    李淳罡當然不可能直言說,‘我都這麽裝了,給點反應行不行?’


    薑泥更不可能主動告訴他,‘這樣的場麵府上每天都會發生,沒啥好驚訝的。’


    周寂端著花盆坐在車廂外,劃出真氣屏障擋風遮雨,淡然微笑道,“它意識被人操控,軀體隻是傀儡,哪有那麽容易被人擊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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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謝‘欣呂’的100幣打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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