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寂擋住了楊嬋的眼睛,沒有捂住她的耳朵。


    聽到丁員外淒厲的哀嚎,楊嬋捧起周寂的手掌推到一邊,看著轎夫背起丁員外張皇逃竄的身影,秀眉微蹙,麵露不忍道:“周大哥,你這出手未免太重了些.....”


    “麵對這種橫行無忌,強占民女的惡徒,怎麽處置都不為過。”


    周寂搖了搖頭,認真道:“三姑娘,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一個沒有餘力反抗的尋常女子,光天化日被人這般調戲,她的丈夫、親戚、街坊鄰居會如何看她?倘若隻是調戲也就罷了,萬一丟了身子或是被他擄走,又將是怎樣後果?”


    凡人的生活距離楊嬋已有千年之隔,經過周寂提醒,楊嬋神色有些動搖,周寂朝剛剛‘仗義出手’的年輕書生努了努嘴,示意道:“那個丁員外平日名聲如何?”


    剛剛還囂張跋扈的丁員外轉眼被周寂隔空定住,手腳擰成麻花,連命根子都成了一坨爛肉,這般狠辣的手段把年輕書生嚇了一跳。


    突然被周寂問到,年輕書生左右看了一眼,指了指自己,確認是在和他搭話,於是放下長凳,戰戰兢兢道:“這個...那個...小生初到華山縣...人生地不熟,今兒個也是頭一次聽說丁員外。”


    “呃....”周寂楞了一下,旁邊的櫃台下方鑽出一人,正是事先躲起來的茶鋪老板。


    茶鋪老板麵露感激的朝周寂拱了拱手,對楊嬋說道:“夫人,你家相公說的沒錯,這個丁先在我們華山縣壞事做盡,仗著家裏頗有資產又和官府勾連,到處欺男霸女,我們鄰村就有一家姑娘進城趕集被他當街拽迴府裏糟蹋,迴村沒過幾天就受不了流言,投河自盡了.....”


    楊嬋俏臉一紅,偷偷瞄了周寂一眼,撩起耳畔垂落的發絲掩飾局促,輕聲道:“老人家,您誤會了,我們不是你想的那樣....”


    “啊~不好意思啊,小娘子,老朽見你們二位金童玉女、郎才女貌,一不小心認錯了。”茶鋪老板咧嘴笑道。


    哪裏是一不小心?分明是人老成精,故意說些漂亮話,想賺點賞錢罷了。


    周寂好歹也曾闖蕩江湖多年,哪裏瞧不出茶鋪老板的這點小心思,當初他魂穿盜聖,在同福客棧跑堂的時候,遇到這種衣著不菲、氣度不凡的年輕男女,經常會說同樣的話。


    倘若其中一人對另一人有意,聽到漂亮話,十有八九會給賞錢。


    但要真是一對兒的話,反倒沒那麽多人給賞錢了。


    周寂想到這裏,不禁搖了搖頭,從袖中取出一片金葉子放在桌上,沒有理會茶鋪老板燦若菊花的笑顏,轉頭看向另一邊的年輕書生,笑道:“適才多謝兄台仗義出手。”


    年輕書生臉色蒼白,壓下喉間不斷翻湧的嘔意,努力克製自己不要往地上的那攤血漬看,拱了拱手,畏懼道,“公子言重了,是小生自不量力、貿然插手,險些讓兩位取笑。”


    “兄台過謙了。”周寂讚賞道,“麵對素不相識之人,明知危險仍肯出手相助,這份膽略和勇氣難能可貴,不知兄台尊姓大名。”


    年輕書生撓了撓頭,有些不好意思的說出自己來曆,“說來慚愧,小生劉彥昌山東人氏,府試屢次落第,故而棄文從醫,今日遊曆華山聽聞聖母廟香火旺盛,特意前來拜會。”


    “劉彥昌...”周寂重複一遍這個名字,神色突然有些恍惚,就好像記憶缺失了一角,心底毫無緣由的泛起一絲煩躁。


    不過,這份煩躁似乎不是因為想不起缺失的記憶,而是因為麵前的這個人,以及他的這個名字。


    唔.....總之,就是挺討厭的。


    “公子認識小生?”劉彥昌帶有幾分不安道。


    “沒有,不認識。”周寂恍過神來,壓下煩躁的心緒,輕描淡寫便定了丁家生死。


    “不管怎麽說,兄台剛剛幫了我們,我向來不喜歡欠人人情,既然丁先在華山縣為惡多年,那便把丁家在華山縣的資產全交給兄台處置吧。”


    “這怎麽能行。”劉彥昌連連擺手,慌忙拒絕。


    “兄台先別急著拒絕,丁先為惡多年斂財無數,與其讓他們一家趴在這筆侵害他人獲得的贓款上心安理得的吸血,不如交給兄台處置。”周寂語重心長的勸說道:“兼並的土地歸還農戶,侵占的財產一一償還,最後剩下無法溯源的丁家祖產,分出一部分給兄台開間醫館作為酬謝,其餘用來救濟百姓,如何?”


    劉彥昌雖是一文弱書生,但性格執拗,如果隻是單純的給他錢財,他必然毫不猶豫的斷言拒絕。


    先前他就覺得周寂出手太重,應該引導丁先改邪歸正,讓他以後多做善事才對,如今聽到周寂安排,猶豫道:“無功不受祿,倘若丁員外迷途知返,同意散盡家財,小生可以幫忙清算賬目,但騰挪丁家祖產給小生開醫館之事....小生怎敢領受。”


    “無功不受祿。清算賬目、處置贓款,這些不就是功德嗎?”周寂不以為意的笑了笑,“至於丁家那邊,不必擔心,他們會同意的。”


    此時的劉彥昌心裏同樣泛起一絲沒有來由的煩躁,屢次府試掏空了他的積蓄,棄文從醫以後他最大心願就是可以開間醫館,懸壺濟世。


    猶豫片刻,在答應麵前這個俊朗青年的瞬間,劉彥昌原本恢複一絲血色的臉龐突然泛白,冥冥之中,感覺像是即將錯過什麽很重要很重要的東西,稍一晃神,仿佛又像是錯覺一般,冥冥之中,感覺自己在完成周寂所說的這些善事之後,將會有另外一種很寶貴的東西加諸在他的身上。


    “小生必不負公子所托。”


    周寂轉眸看向楊嬋,楊嬋朝他微微頷首,周寂笑道:“兄台明日上午便可前往華山縣接管丁家。”


    周寂說罷和楊嬋對視一眼,動身離開茶鋪,朝聖母廟方向走去。


    劉彥昌站在原地,呆呆看著周寂楊嬋遠去的背影,除了地上那攤幹涸的血汙,剛才發生一切仿若做夢一般。


    直到看不見兩人身影劉彥昌這才怔怔道:“老人家,您在這兒開茶鋪這麽久,之前有見過剛剛那兩位嗎?”


    “沒見過..沒見過.....”


    茶鋪老板搖了搖頭,收拾倒在地上座椅茶具,突然楞了一下,遲疑道:“現在想來,那位姑娘...倒是和聖母娘娘有幾分相像.....”


    還沒說完茶鋪老板自己就笑了起來,“我在說什麽呢?聖母娘娘雍容華貴端莊肅穆,怎麽會哭啼啼的撲進別的男人懷裏?老頭兒失言,還望聖母娘娘莫怪...聖母娘娘莫怪.....”


    不經意間,茶鋪老板目光落到剛剛那個茶桌上,不禁愣住了。


    ............  “咦?我眼花了嗎?桌上還有一片金葉子?”


    ............  “聖母娘娘顯靈了!”


    茶鋪老板充滿驚喜的聲音逐漸淡去,一陣雜亂急促的腳步逐漸清晰。


    五百年的久別重逢。


    周寂和楊嬋並肩走在山道上,不疾不徐的聊起各自的日常,劉彥昌背著書箱氣喘籲籲地追了上來,隻見一道龍形的流光落入山道,化為身披輕甲的一位幹練女子,劉彥昌看向有說有笑的三人,帶有一絲恍然又有一絲震驚的停下腳步,喃喃低語:“原來...他們真是神仙.....”


    .............................................  “聽心姑娘?”


    周寂正和楊嬋說起哪吒那邊發生的一些趣事,看到數百年未見的敖聽心,不由露出驚訝表情。


    敖聽心看見周寂,同樣有些驚訝,相互打過招唿,打趣道:“五百年不見,周大哥又躲什麽地方閉關了?”


    周寂餘光瞥了楊嬋一眼,輕咳一聲道:“聽心姑娘看起來心情不錯,都會開我玩笑了。”


    敖聽心嘴角上揚,喜不自禁的露出笑容,取出一張請帖遞給楊嬋道:“我娘又給我們生了個八弟,明天滿月,我特意來找三妹請你喝喜酒。”


    周寂側頭看了一眼,迴望敖聽心,朝她伸了伸手:“隻有三姑娘的嗎?”


    “不好意思啊周大哥,我不知道你也在,來的時候隻帶了一張...”敖聽心想了想,隨口道,“不過,請柬什麽的隻是一個形式,三妹有一張,到時你和三妹一起來就是了。”


    敖聽心敷衍的態度讓周寂口不擇言,下意識地吐槽道:“這麽說的話,那賀禮也隻準備一份哦~”


    “......”


    “......”


    敖聽心聞言一愣,視線在周寂楊嬋之間來迴擺動,周寂反應過來,連忙開起玩笑道:“我的意思是,想要我準備賀禮的話,你就再跑一趟,這樣才比較有誠意嘛...”


    敖聽心注意到楊嬋臉頰泛起的微紅,眼神古怪,似笑非笑道:“我也想再跑一趟啊,隻是華山距離東海太遠,以我修為來不及再跑一趟了。”


    “周大哥,你就別為難聽心姑娘了。”楊嬋遞出手裏的請柬道,“要不這封請柬給你拿著吧。”


    敖聽心表情愈發古怪,擺手道:“那就這麽說定了?我還要著急趕迴東海,三妹、周大哥,我們明天見~”


    “聽心姑娘路上小心~明天我們一定準時赴邀。”


    楊嬋上前兩步,目送敖聽心化作流光遁入雲霄。


    周寂看著楊嬋塞進手裏的請柬,哭笑不得的搖了搖頭。


    你拿著請柬,我跟著你一起去。


    你把請柬塞給我,你跟著我一起去。


    說到底,這不是一迴事嗎?


    “真是個傻姑娘...”


    .....................................................................  另一邊。


    楊戩從哪吒那裏得知周大哥這次閉關仍舊未能突破仙道,心裏不禁有些著急。


    算下來,他們幾人和周大哥已經認識一千多年,從認識到現在,周寂幫了他們很多很多,可一向義氣當頭的楊戩卻沒為周大哥做過任何事。


    如今周寂兩度閉關,始終未能突破他所追求的三花聚頂五氣朝元。


    人族修士壽元相較一些妖類來說,終究太過短暫。


    仙道坎坷,無數驚才絕豔之人止步仙道,黯然殞落。


    萬一周大哥壽元耗盡都未能突破金仙,作為兄弟,楊戩還是想盡可能提起找到可以‘長生不老’的靈物,作為最後保障。


    這幾天他一直帶著梅山兄弟到處尋找長生之物,沿途遇到的妖魔也都順手剿除。


    不知不覺來到一處陌生山穀,哮天犬打聽一圈,得知這裏名為福陵山,山上有一隻妖怪住在雲棧洞,隔三差五地就去高老莊逼高翠蘭成親。


    類似這種的妖物,他們一路不知圍剿多少,楊戩不以為意道:“它有多少小妖?”


    “沒有小妖,就他一個,還是個光棍妖精。”哮天犬撓了撓頭道。


    楊戩隨口問道:“它是什麽妖精?”


    哮天犬學著豬叫哼唧兩聲,說道:“豬妖。”


    “豬妖?”楊戩瞳孔一縮,猛然轉身,沉吟著擔憂道,“但願不要是他呀!”


    “誰?”哮天犬想問,楊戩沒有迴答。


    楊戩帶著梅山兄弟和哮天犬一路前來雲棧洞,可惜豬妖還未迴來。


    於是眾人躲在山間,忽然一個比殺豬還難聽的嚷嚷聲從山下傳來:“我自到了高老莊,起的比雞早,睡的比狗晚,沒日沒夜的幹活。現在家業掙出來了,要卸磨殺豬了,還說我不厚道?”


    楊戩探身看去,隻見錯投豬胎的天蓬元帥一邊鬼狐狼嚎的唱著悲歌,一邊拖著九齒釘耙從山下走了上來。


    楊戩忙一揮手,哮天犬和梅山兄弟跟著他一起躲了起來。


    “我老豬....我.....我不伺候了我!我歇著!!”


    天蓬元帥走累了,滿是怨氣的扔了手上的釘耙,坐在路邊的一塊青石上躺了下來,唉聲歎氣的像個沒有理想的死豬。


    老六一見時機大好,正要衝出去,被楊戩抬手擋住。


    楊戩神色複雜的望著天蓬,沉吟了一下,示意眾人退後。


    走了一段,老六問道:“二爺,為什麽不動手?”


    楊戩轉頭看向哮天犬道,“他在高老莊有沒有傷過人?”


    “沒有。”哮天犬搖了搖頭。


    楊戩追問道:“做過什麽惡?”


    “好像也沒有...”哮天犬想了想,把天蓬元帥在高老莊的所作所為說了出來,越說越覺得不對:“說起來...高老莊的人為什麽要抓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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