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瀟塵見紋鑠失神,以為她為自己擔憂,忙道:“紋鑠姑娘不必擔憂,這次的雷劫我定能安然度過。”


    紋鑠這才迴過神來,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有師父在,姬公子定然不會有事。”


    姬瀟塵心中感動,望著她的嬌顏良久,自乾坤袋中取一個木質的小盒子,道:“上次讓姑娘遇險,心中很是不安,特意煉製了這個小物件,送給姑娘算做賠罪。”


    紋鑠下意識的接過盒子,才想到這樣接受他人的饋贈似於理不合,剛想將木盒推迴,就見姬瀟塵已伸手將木盒打開。裏麵盛放著兩支小巧的簪子,簪身瑩白,似玉非玉,打磨得極是潤滑,上麵雕刻著栩栩如生的山茶花。


    “這是我用蜃龍角煉製而成,帶在身上可幻化容貌而不被他人察覺。”姬瀟塵頓了頓補充道:“當然帝君那樣靈力的不算在內。”


    紋鑠拿起一支簪子很是新奇的看了看,對姬瀟塵的補充根本不放在心上,世上哪種幻術能瞞過二哥的法眼?能捉弄修師兄就是好東西了。她看著上麵細細雕琢的山茶花,卻突然將簪子放了迴去。姬瀟塵見狀不待紋鑠開口,便道:“帝君擊殺蜃龍,我帶走龍筋為妹妹煉製了長鞭,這龍角所製的簪子正好送給姑娘,算還帝君的一份人情。”


    紋鑠聽他這樣說,猶豫一下,終是將東西收了下來,微屈膝一禮道:“如此便多謝姬公子了。”


    ☆、第15章


    紋鑠帶著姬瀟塵到閬風巔安排他的住處,塗山修才知道姬瀟塵來了昆侖山,心中很是高興,大咧咧地將紋鑠遣迴瓊華殿休息,自帶了姬瀟塵將昆侖山兜了個遍。到了晚間帶著姬瀟塵一同做了晚課後,又邀眾師兄姐到他的閬風巔吃酒。眾人倒也給麵子,除了青鸞以身體不適為由先迴了懸圃宮,其他人都聚到了閬風巔。


    也不知塗山修打哪弄來兩隻兔子,大家就在外麵架起了篝火。天上月朗星稀,地上擺著鮮果佳釀,很有那麽一番意趣。


    姬少陽是個不羈的性子,凡事率性而為,不強求別人也不為難自己。鳳希性情溫和,如春日裏的暖陽。塗山修大大咧咧話多的要命。姬瀟塵在不麵對紋鑠的時候,基本是幽默、風趣、長袖善舞的。這四個人湊在一處,氣氛很是熱鬧。紋鑠雖是個安靜的性子,但因是小師妹,眾能都肯照顧她,自不會讓她覺得無趣。


    “這樣喝酒也沒什麽意思,不如我們來行酒令,《太上老君說常清靜經》倒著往前背,一人一句,接錯的喝酒可好?”塗山修嚷道。


    “噗……”姬少陽一口酒就噴了出來,道:“你這也叫行酒令?你今天念的還不夠吧?”


    “我這不是想找點樂子嘛!哎?三師兄你今天是怎麽了,一勁的灌酒,一會兒你可迴不去玉英宮了啊!”塗山修道。


    眾人向鳳希望去,果然見他手持酒壺,直接往嘴裏倒著酒,將酒倒光之後還晃了晃,像是嫌酒壺小了。


    “來換這個。”塗山修自側旁的小幾上拿出一個酒壺,湊到鳳希跟前將酒遞了過去:“我陪你喝。”


    姬少陽與姬瀟塵互望了一眼,相視而笑。那酒壺是特製而成,無論怎樣倒都是不會沒有酒的,塗山修這小子是不懷好意。


    紋鑠見狀也不相勸,隻抬手幻出一把古琴,試了試音,便行雲流水般彈奏起來。曲音初時如小雨淅淅瀝瀝,纏綿不絕,過不多時便如雨過天晴,使人胸懷一暢,再往後來竟有激昂之意,大有天地四海、山川河流盡在足下之感。


    一曲奏罷,紋鑠自取酒來飲了三杯,抬頭一看,見四人盡皆望著自己。


    “小師妹,這杯敬你。”鳳希將杯中酒滿,向紋鑠敬了敬,亦連飲三杯。


    紋鑠不言陪飲了三杯。


    “再喝、再喝,三師兄我也要敬你……”塗山修鬧將起來。


    姬瀟塵見紋鑠連飲幾杯酒,臉色略帶嫣紅,比起平日裏更增幾分嬌媚。高高挽起的長發上,露出兩朵白色山茶花。他心中一陣急跳,忙連飲了幾杯酒掩飾自己的異常。


    “喂!”塗山修突然湊了過來,嚇得姬瀟塵差點將酒杯打碎。待他定了定神,塗山修又語出驚人地道:“你別看小師妹平日裏安安靜靜的模樣,其實她啊魔根深種。”


    姬瀟塵心中大驚,忙問道:“此話怎講?”


    “她把什麽事都放在心裏,什麽都不肯跟別人說起,時間長了必成心魔。”塗山修又開始了他的瘋言瘋語。


    紋鑠離得不遠,自也聽見了塗山修的胡言,卻懶得理會。今日月色甚美,紋鑠亦被月色所迷,起身向一簇開得正好的夕霧,想要摘些迴去。這花兒小小,一簇簇開在一起,紫白相交格外好看,可當她的手剛剛觸到□□,空氣突然起了變化。這感覺很熟悉,紋鑠身形一僵,俯下的身子不敢再動。


    “我被你兩個哥哥算計,你在這裏倒過得自在。”不周冰冷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紋鑠深吸了口氣,轉過身看向不周,他依舊著天青色的衣衫,長發卻以發帶隨意束起,暗綠色的眸如同極北之地凝成的冰珠,不帶絲毫感情。又眉狹長入鬢,唇邊掛著一絲譏笑,似嘲弄世人,更似嘲弄自己。紋鑠心下煩悶,強自忍耐問道:“我哥哥們怎麽樣了?”自那日勾陳與紫微在中宮設下困妖陣,紋鑠就知道他們要對不周動手,就連師父陸吾神君都被請去中天助陣。現在不周完好的站在自己麵前,那她的母親、哥哥、師父,是否有人受傷?


    不周臉色冰寒,唇邊的笑卻更詭異:“他們被我殺了。”


    紋鑠的眸猛地顫了顫,隨即卻又恢複鎮定,學著不周的樣子譏笑道:“憑你?”


    “哈哈……”不周突然狂笑起來。


    紋鑠向塗山修等人的方向看去,見那四個人依然飲著酒絲毫沒有察覺此處異樣,心中不由一沉。


    “我殺他們不易,殺你卻容易。”不周的手猛地掐住紋鑠的細致的頸項,如同輕觸一枝花/徑,隻需輕輕用力就能將花兒折斷。


    紋鑠的身體抑製不住的顫抖,她知道自己現在應該做的是努力拖延時間,可剛剛不周的話觸動她心底最深的怒意,忍不住便反唇相譏。


    “我父親與你有救命之恩,你殺我豈不是恩將仇報。”紋鑠隻覺喉間灼痛,唿吸困難情急之下脫口而出。


    不周果然鬆了手,紋鑠脫力地跌坐在地上,撫著頸項不住喘息。


    “你知道了。”不周眸光清冷,語音也沒有絲毫情緒,使人無法判斷他的喜怒。


    “是,我知道我的父親是誰了。”紋鑠的聲音有些暗啞,白如凝脂的頸項烏青一片。


    “你還記起了些什麽?”不周問。


    紋鑠心中一動,覺得不周除了不耐與譏諷的輕聲裏似乎多了些情緒,又一時想不出。隻低低地道:“我什麽都不曾想起,隻是在母親與哥哥的隻言片語中猜測。”紋鑠頓了頓接著道:“前兩日我與修師兄去了一趟荒漠,在那裏見到了父親的一絲殘影,直到那時我才敢確認自己的父親是誰。”


    不周冷哼一聲道:“你沒有拿到伏羲劍嗎?”


    紋鑠驚得睜大了雙眸,她本不想與不周說起此事,伏羲劍出世非同小可,若讓有心人得知,恐對她不利,可他又是怎麽知道的呢?父親與他的關係如此親近,什麽事都肯與他說起嗎?


    “有的。”即然他已知道便再沒有隱瞞的必要,紋鑠將左手腕上的夕霧臂釧摘下,露出白皙的手臂與臂上藍瑩瑩的小劍。道:“隻是我不知道如何才能喚出它來。”


    “在你遇到危險的時候,它自會護你。”不周道。


    “我在荒漠被蜃龍困住,剛剛差點被你殺死,它都不曾出現。”紋鑠小聲嘀咕道。


    不周暼她一眼,紋鑠忍不住縮了縮肩,不周問道:“你遇見了蜃龍?”見紋鑠點頭又問:“你夢見什麽?”


    紋鑠不知他為什麽問這些,但因為畏懼的關係還是溫馴地答道:“我夢見了父親。”


    “他說了些什麽?還夢見了什麽?”不周不耐起來。


    紋鑠恢複了些力氣卻不起身,而是以手臂環住自己的雙膝,在不周麵前似乎隻有將自己卷曲起來,才能更好的保護自己。她將半張臉都埋了起來,隻餘一雙燦燦眼眸,聲音小小地道:“父親說對不起我,不能看護我長大,教我彈琴、教我八卦占卜。”紋鑠的聲音越來越低,到後來已聲若蚊蠅。


    意外地不周沒有追問,隻用那依舊冰冷的聲音道:“那不隻是夢,蜃龍喚醒你內心深處的記憶,你父親在你出世的法陣裏留下一絲殘念,你曾經得到這絲殘念,隻是你忘記了,所以隻當它是夢境。”


    “真的?”紋鑠下意識地問,心中更是酸楚。


    “我為什麽騙你。”不周的聲音似又冷了幾分。


    “你還知道些什麽?能不能告訴我?”紋鑠直起身,滿含期望眼巴巴地看著不周。


    不周不理會,隻問:“還夢見什麽?”


    紋鑠泄氣地道:“沒什麽了。”


    “什麽都沒有了?”不周再次問道。


    一股危險的氣息,讓紋鑠渾身一顫,訥訥地道:“恩……後來父親不見了,夢裏隻剩下我一個人,我很孤單、很孤單,好像過去千千萬萬年那麽久,都沒有一個人出現過。我很難過……還有……好像失去了一個世界”她突的抬起頭問:“這也是真實的嗎?為什麽我那麽難過?”


    “將你的靈力注入左腕處,掐劍決,用神識牽引它。”不周看向那把藍色小劍道。


    “哦。”紋鑠有些鬱悶,這就是不周式對話,他想問什麽,你就得迴什麽,他想說什麽,就說什麽。你的問題,他想忽略就忽略。


    “凝神。”不周的聲音略略提高,紋鑠連忙站起身,閉目凝神,按不周的吩咐將靈力注入左腕,手掐劍決,神識一引,隻聽一聲銳利的破空聲,一把隱現藍光的古樸長劍被紋鑠自體內喚出,懸浮於空中等待它的主人。


    紋鑠驚喜,抬手一招,伏羲劍順從的被她握在手中。劍身頗有重量,紋鑠隻覺手上一沉,抖腕舞了一個劍花,伏羲劍便發出一聲嗡鳴,似在歡唿,空氣中的溫度都好像升高了些許。


    “他喜歡我。”紋鑠欣喜地看向不周,卻見他臉色黑了黑。


    ☆、第16章


    “你的靈力還不足以駕馭伏羲劍,但有他在,想要擊殺你卻是不易,我傳你一套劍法,你看仔細,以後要勤加練習。”不周抬手招出一把寒光凜凜的寶劍。


    紋鑠抿了抿唇,強自忍耐沒有問出,除了你誰還會想殺我的話。不周像是看出她的想法,卻不言語隻冷冷哼了一聲,道:“收心。”便一招一式的演示起劍法來。


    紋鑠平日裏修煉多有偷懶,但到底出身道門正宗,手持伏羲劍隨著不周的身法學下來,也很有幾分樣子。這套劍法極是精妙,就連眼界頗高的紋鑠都不得不暗讚一聲,漸漸沉下心來練習。


    不周身形修長,著青色的長衫本就覺得飄逸、出塵,此時舞起劍來,動作行雲流水,極是好看。紋鑠突然覺得這場麵很奇怪,不周會教她劍法,可這畫麵似又有些熟悉……


    “收心,凝神。”不周冷冷暼了她一眼,紋鑠忙收迴心神,用心練習。


    大約半個時辰過去,紋鑠舞劍的速度漸漸慢了下來,平日裏這個時辰早就已經休息,隻今日與塗山修等人聚在一處才玩得晚了些,又飲了酒,雖無醉意,可現在已覺疲累。


    “停下吧,憑你現在的狀態也練不出什麽來。”不周道。


    紋鑠鬆了口氣,舉一反三的以神識一引,果然成功的使伏羲劍入體,化成她腕間的小劍圖案。招迴伏羲劍後紋鑠抬頭向塗山修等人的方向看去,見他們已不在原處,想來是發現自己失蹤,四處去尋了,若他們找不到自己一定會想其它辦法。


    “不用看了,那隻九條尾巴的白虎不在山內,憑他們幾個翻遍昆侖山也無法發現這處空間結界。”不周道。


    紋鑠失望,垂頭走到一棵樹下坐定,靠在樹杆上休息。又想發現不了也是好事,不然以這幾人的修為,連起手來也不是不周的對手,不小心惹怒他,萬一他兇性爆發傷起人來可怎麽辦?


    “這是什麽?”正想著心事,不周突然伸手抽出她的蜃龍發簪。


    “還給我。”晚上來閬風巔之前特地用這兩支發簪束發,想著一會兒塗山修醉酒之後,幻化成師父的樣子嚇唬他。此時不周突然將發簪抽出,紋鑠的長發便如瀑布一般披散開來,她很不適應這個樣子,抬手就去搶。


    “蜃龍角?哪來的?”不周略一抬手便躲了過去,這東西雖然並不如何珍貴,卻可遇而不可求,更是不曾見有人把它細細打磨成發簪,倒是極新奇的。


    “是朋友送的,快還給我。”紋鑠沒搶到,隻得用手攏了攏長發。


    “什麽朋友?”不周又問。


    紋鑠奇怪他為什麽對這發簪感興趣,隨口道:“就是麒麟一族的族長,姬瀟塵,是他親手煉製的,帶著它可幻化容貌不被他人察覺。”


    不周持發簪的手一握,那蜃龍角的發簪便輕易化成的粉塵,消散在風中。


    “我的發簪。”紋鑠懊惱,她還不曾嚇到修師兄。


    不周俯身坐到紋鑠身旁,抬手攏了攏她的長發。紋鑠向後躲去,卻被他按住後腦動彈不得。紋鑠的臉霎時通紅,除了與哥哥偶爾的親昵,她從來不曾與別的男子這樣親近過。他的大手撫在她的發間,有微微的涼。兩人此時已離得極近,紋鑠可以清晰聞到他身上,淡淡的甜香,有點像人參。


    不周耐心地將紋鑠的長發編成發辮,扯下自己的發帶,綁在紋鑠的辮尾,他的動作很熟練,好像做過許多、許多次一般。紋鑠第一次見不周這樣耐心做一件事,一時竟愣在那裏。


    不周看了看紋鑠,自身側摘下一朵夕霧,幻化成夕霧花冠帶在她的頭上。紋鑠忍不住想笑,想到她小的時候,母親為了讓她好好練習術法,幻化了一個小女童給她,她每日裏都用幻術為小童更換不同的漂亮衣服與飾品,這不周是把她當成玩偶了不成。可當她抬頭看去,卻看到一雙滿含悲傷的暗綠色眼眸。


    他的手輕輕撫摸她的臉頰,聲音低低有些暗啞:“你不記得我了,我真想殺了你一了百了……”


    紋鑠驚得紅唇微張,雙眸圓睜,不周突然俯下身來,吻住她的唇。


    紋鑠想要推開他卻哪裏推得開,隻覺他在她的唇上輾轉吸允,靈巧的舌更是撬開她的齒,探進她的口中,追逐她的小舌。紋鑠被他吻得喘不過氣來,整個人都癱軟在他懷裏,瑟瑟發抖。


    不周抬起頭時,隻見紋鑠緊閉著雙眸,長長卷卷的眼睫輕輕顫動,不由心生憐惜,輕輕的吻上她緊閉的眼。紋鑠想要躲避,卻被緊緊擁進懷裏。


    “放開我。”紋鑠的聲音帶著哽咽,被人這樣欺侮卻無力反抗,她隻覺羞憤欲死。


    “哈哈哈……”不周突然狂笑,揚聲道:“你們來得真是遲,讓我等了許久。”


    空間突起劇烈波動,似有人闖入。


    “不周,放開我妹妹。”紫微憤怒的聲音傳入紋鑠的耳中,她更激烈的掙紮起來,卻被他困著連抬頭看一眼都不能。


    “不周,我妹妹年幼,你先放開她,我們有話好好說。”勾陳隱忍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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