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塘縣。


    一個六歲的小沙彌站在縣衙門口。


    小沙彌唇紅齒白,眼睛明亮,顯得很可愛。但是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絲穩重。


    捕頭李公甫帶著一個四十多歲的邋遢中年人走出衙門,說道:“王大頭,你兒子希堯來接你了。我警告你,要是你下次再敢喝酒聚賭鬧事兒,可就不是關你幾天那麽輕鬆了。”


    王大頭陪著笑臉連忙說道:“是,是,是。李捕頭,你放心,我不敢再喝酒鬧事。”


    李公甫說道:“好了,你們都迴去吧。”


    ……


    王希堯跟在王大頭的身後,沒有說話,默默走著。


    之前轉世修行,王希堯的出身還算不錯。哪怕家裏窮苦,但父母都是淳樸。


    可是這一次,他轉世到了一個賭鬼家裏。


    父親王大頭的喜歡賭博。隻要不在家裏,去賭檔裏就一定能找到他。


    酒,可以不喝,但是要他不賭,就像是要他的老命。


    王希堯母親白天做點小生意,晚上做刺繡針線活補貼家用。


    王希堯還有一個哥哥和一個姐姐。他們都是十多歲的年紀,可以幹活賺錢養家了。


    王希堯年紀最小,不能幹活兒,是家裏最沒有“價值”的人。


    其他家庭都是重男輕女,養兒防老。


    王大頭卻不是。為了讓家裏省一點口糧,王希堯還不到一歲,就被他送到了寺廟裏。


    寺廟願意收養王希堯,吃住不用花錢。


    家裏可以節省一大筆開銷。


    王大頭說道:“你小子不在金山寺念佛,迴來幹什麽?你迴來,帶銀子了嗎?”


    王希堯說道:“我是迴來看望娘。師兄他們過幾天就會迴金山寺。”


    王大頭說道:“那就是沒銀子。沒錢,你迴來幹什麽?家裏沒有多餘的糧食給你吃。好了,你自己迴家。老子再去賭坊試試手氣。”


    王希堯小眉頭一皺,說道:“你還要去賭?家還沒有散,是娘、大哥、二姐在苦苦支撐。你要是再去賭,咱們家就要家破人亡了。”


    王大頭嗤笑道:“嘿。你個小崽子,教訓起老子來了啊。你小子記住了,我是你爹。我要幹什麽,佛祖都管不了,你一個小和尚還想要管我嗎?”


    王大頭精神亢奮地向賭檔趕去。隻要是去賭,他就像是打了雞血一樣興奮,幾天幾夜不睡覺,都不會覺得疲倦。


    王希堯盯著這個便宜老爹的背影,暗道,這賭鬼沒救了!


    想要家裏過上正常的日子,不讓娘、大哥、二姐受苦,就隻有把他送到衙門的大牢去關幾年。


    ……


    李公甫迴到家裏,許嬌容做好了晚飯。


    許仙還在背誦四書五經。


    就等著李公甫迴來吃飯。


    許嬌容衝書房裏喊道:“漢文,你姐夫迴來了。出來吃飯。”


    許仙說道:“姐,我這就來。”


    吃晚飯的時候。


    李公甫歎了口氣。


    許嬌容問道:“相公,是不是在衙門裏又遇到了什麽事情?”


    李公甫說道:“倒不是什麽大事。還不是王大頭那個家夥,他喝酒、聚賭、鬧事。被我逮住,關了兩天。今天他小兒子來縣衙門接王大頭。當時,我真想狠狠揍王大頭一頓。”


    徐嬌容說道:“王大頭是咱們錢塘縣出了名的混子賭棍。十多年前,王家也算是殷實之家,就是因為王大頭好賭,敗了家業。要說王大頭的小兒子,那可是非常聰慧的孩子……”


    許仙說道:“姐,那王希堯可不是一般的聰慧。要不是王大頭把他送到了寺廟裏,而是送去了學堂。將來,王家說不定會出一個狀元郎。可惜了。”


    就在此時。


    王希堯來了。


    徐嬌容見到王希堯,立刻就愛心泛濫,拉著王希堯的小手說道:“希堯,你吃晚飯了沒有?”


    王希堯搖頭說道:“沒有。”


    許嬌容說道:“漢文,快給希堯拿碗筷。”


    李公甫是衙門的捕頭,收入比普通百姓高,飯菜的質量不錯。


    四個菜和一碗湯。


    徐嬌容把一隻雞腿放在了王希堯的碗裏。


    許仙說道:“姐,希堯是小和尚,寺廟裏有戒律,不能吃雞腿。”


    王希堯說道:“不礙事兒。我雖然是金山寺的小沙彌,有度牒,但是我內心並不認可自己是和尚。我現在正是長身體的時候,不吃肉怎麽能行。”


    王希堯不想做小和尚。


    要不是有度牒,金山寺又不放人,王希堯早就想要還俗了。


    寺廟裏雖然清淨,但是做和尚畢竟不是王希堯的願望。


    吃完了雞腿。


    王希堯說道:“李捕頭,你把我爹抓起來。最好把他關幾年。”


    李公甫、徐嬌容、許仙都驚呆了。


    哪有兒子來讓衙門逮捕父親的道理?


    王希堯這樣做,就是大不孝啊。


    忠孝,在封建社會,是非常重要的品德。一個人要是不忠不孝,那麽一輩子就算是完了。


    人言可畏。要毀掉一個人,隻要造謠汙蔑他不忠不孝即可。


    王希堯說道:“我爹他沒救了。但是我還想要救我娘他們。不把我爹關起來,他就繼續賭。隻要我爹不戒賭,家裏就沒有好日子過。”


    李公甫一臉為難地說道:“希堯啊,你爹這種情況,一般隻能關幾天就要放人。他沒有犯大事兒,衙門也不可能無緣無故關他幾年啊。”


    李公甫為人正直。辦案,要有法可依。


    賭博就要關幾年?律法中沒有這樣的條例啊。哪怕王大頭的確讓人討厭。


    王希堯說道:“就沒有其他辦法了嗎?”


    李公甫說道:“除非,他犯了大事,才有可能被關幾年。”


    王希堯點頭說道:“那我來想辦法。等我消息。”


    王大頭那樣的賭徒,已經賭癮深入骨髓,不關起來,怎麽戒賭?


    必須要把他的賭癮戒掉!


    ……


    王希堯迴到家。


    娘、大哥、二姐,正在吃晚飯。桌子上沒有菜,隻有一盆稀粥。與其說是粥,還不如說是米湯。粥裏實在是沒幾粒米。


    王希堯說道:“娘,大哥,二姐,我迴來啦。”


    二姐給王希堯盛了一碗粥,說道:“小弟,明天張員外家的法事就要做完了。你就要跟著你的幾個師兄迴寺廟裏去了吧?”


    張員外母親去世。


    王希堯這次跟著幾個師兄一起迴錢塘縣,就是為了給張員外家做法事。


    娘沒有說話。


    但是她看向王希堯的眼神,有些不舍。


    王希堯說道:“暫時不迴金山寺,我要在家裏多住一些日子。”


    家裏太窮。


    王希堯要給家裏賺一筆銀子,才能安心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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