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刷存在感、為了多串場子賺錢,現在多少演員都幾頭跑,恨不得自己待在劇組裏的時間少一天算一天?甚至有不少明知道會有夫妻戲、吻戲、床戲這種親密戲份的演員,在正式開拍前卻連話都沒說過一句……


    然而顧之順卻能為了一部鐵板釘釘的戲空出足足兩個月的檔期來!


    楊柳對他油然升起了敬佩之情。


    真不愧是先後兩次拿下大滿貫影帝的人,且不說那出神入化、收放自如的演技,光是這份敬業的精神,就足夠自己學習和敬佩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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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集訓正式步入正軌之後是很枯燥的:


    每天天一亮就要雷打不動的出去晨跑,迴來之後簡單的吃過早飯就開始一上午的基本功練習。午飯過後有一個小時的午休時間,之後就是個人根據自身情況進行的專項訓練。


    這麽練了幾天之後,楊柳隱約覺得自己跟當年跟著師父苦練顛勺等基本功時的情景相交疊。


    剛開始練基本功的時候,楊柳幾乎天天受挫。因為她太瘦了,手腕子幾乎沒有一根蔥粗細,不要說切菜顛勺,就是提一把刀都需要兩隻手齊上陣,然後使出吃奶的勁兒。


    下巴周圍總是長著粗拉拉胡茬子的師父連著歎了好幾天的氣,隻得先把她喂飽、喂胖,養出力氣來,之後才敢考慮自己後繼有人的可能性。


    等她終於有了力氣,就開始了日複一日的基本功:


    拿著鐵鍋和沙子練顛勺,拿著土豆和冬瓜、豆腐練刀工……


    手掌磨出血泡再正常不過,手腕子青紅腫脹也是家常便飯,等基本功過關了,不管那道菜多麽不起眼,她都要炒上好多遍……


    而現在,這些統統換內容了:


    梟是一把被刻意壓抑了人性培養成的殺人利器,一切跟殺戮相關的行為在她都是本能,因此她動作都必須流暢的令人膽寒。


    楊柳就開始從最基本的拿刀、拔刀開始,在武指手把手的教導下,一遍遍練習,一階段結束後,整條胳膊都不像自己的了。


    動作是一方麵,不過同樣關鍵的還有眼神。


    謝思道對她的要求有兩個,必須得在波瀾不驚、心如死水和努力克製的狂熱之間轉換自如。


    大反派顧之順是個不折不扣的大變態,他在一次偶然的外出中見到了正跟兩個比自己體型大一圈的男童搶奪食物的梟。


    當時那個小人渾身上下絕對找不出三兩肉來,假如一動不動站在那裏的話,大概沒人會以為她還活著。可就是這麽一副活骷髏的樣子,眼神竟然十足兇狠,她一隻幹雞爪一樣的手死死抓著一塊看不出模樣的幹糧,另一隻手深深掐進了一個男童的眼眶,插碎了他的眼球;而嘴巴,卻緊緊地撕扯著另一個男童的手臂。


    她咬的是那樣的狠,血染紅了她的半張臉和大片凸出著肋骨的胸膛……


    顧之順像是見到了什麽特別有趣的場景,坐在馬車裏,安安靜靜的看完了整出。


    當親眼看到那個完全分不出性別的小人取得了最終勝利,並將從對手胳膊上咬下來的肉合著幹糧一起吞咽下去的時候,顧之順笑了,那種如同春暖花開一般的柔和笑容跟周圍餓殍滿地的場景形成了無比鮮明的對比。


    “真有趣,給我帶迴去養著。”


    梟的世界很簡單,隻有吃得飽和吃不飽兩種。在即將餓死之際,那個人帶自己迴去,給了她完整幹淨的衣服和吃到吐的白饅頭,那麽這條賤命,就是他的了。哪怕當一條狗,她也隻會對著他的敵人吼叫、撕咬。


    她對顧之順的感情是很複雜的,恭敬、柔順、狂熱,卻說不上愛慕,因為她把自己的位置放得太低了,低到了塵埃裏去,低成了腳底踩到的泥。


    那是一種小心翼翼的維係,因為她的小世界裏就隻有這麽一個人,哪怕對方的世界裏根本就沒有她……


    原本,梟的背景隻是粗粗勾勒,編劇的考量也並沒有很深入,他隻是想要塑造一個悲情的人物,甚至有點兒俗套的棋子。可謝思道覺得不夠,他覺得這個角色大有可為,便又給細化。後來楊柳來試鏡,又說了自己的感想,謝思道覺得很有意思,迴去之後又二次細化。


    然後等過來集訓,中間謝思道抓著每一個演員詢問他們對自己即將飾演的角色的認識和看法,楊柳更是結合自己的親身經曆和構想,幾乎把梟這個人物從出生到死亡的大小事紀年表列了出來!


    她出生在一個怎樣的家庭裏?幾歲時遭遇變故?為什麽會遭遇變故?天災的話是洪水還是幹旱?顧之順隻養了她一個嗎?那麽其他人呢,他們跟梟又有什麽不同,具體是哪裏不同才會讓劇本隻集中描寫這一個傀儡……


    期間,她也多次詢問過顧之順的意見,就連後者也對她的細致程度大加讚賞,“我幾乎從沒在哪個青年演員手裏見到過一份如此詳細的人物背景資料,更加難得的是,這絕大部分還是你自己做的。”


    楊柳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您實在太抬舉我了,我也是現學現賣,是宋典宋老師這麽教的我,我也就是照葫蘆畫瓢罷了。”


    “葫蘆誰都見過,可未必人人都會真的有那個心思靜下心來畫瓢。”顧之順意味深長的說。


    過了會兒,他又說,“誰也不是天生就會什麽的,我們這些演員,誰不是拾人牙慧?不管怎麽說,隻要學會了,變成自己的東西就很了不起,怕的就是連學都懶得去學!”


    說這些話的時候,他的語氣和眼神都很複雜,有那麽點兒欣慰,不過更多的卻還是失落和感慨。


    楊柳在一邊安安靜靜的聽著,微微有些觸動,一時之間不知道說什麽好。


    然後顧之順就主動拉著她去找了謝思道,開口第一句話就是,“你得給這個姑娘加戲。”


    這樣的發展太出乎意料,楊柳嚇了一大跳,說話都結巴了,“不不不,我不是那個意思!”


    她原本就對謝思道此人有些望而生畏,這會兒顧之順又這麽說,她是真怕對方誤會了。


    開啟工作模式的顧之順不管她,自顧自的對謝思道說,“本來我覺得梟這個角色太單薄,編劇的意思我明白,他想要給劇本多添加一些瘋狂的因素,提升緊繃感,但偏偏這個角色塑造的有問題,沒什麽特別的亮點。”


    好歹他還沒把那句“弄巧成拙,反倒累贅,不如砍了的痛快”藏在嘴裏沒說出口……


    不管是為愛還是為恨,瘋狂棋子似的人設並不罕見,所以在一開始,顧之順對梟這個角色構成並不怎麽感興趣,甚至覺得十分乏味。換做是他自己的電影,估計琢磨幾天幹脆就能給砍了,可這次是謝思道掌權,隻是個主演的他實在不好意思提砍角色這樣的要求。然而現在這姑娘自己把這塊給補齊了,顧之順就覺得,哪怕僅僅是出於對工作負責的態度,他也得找謝思道談談。


    謝思道聽了就笑,轉過臉去看楊柳,笑眯眯的,“你跟顧老師說什麽了,瞧他激動的這樣。”


    楊柳腦門子上的汗都快出來了,把手裏寫的密密麻麻的a4大小的本子遞給他看,“就是這幾天我們討論的那個人物細節麽,這兩天我又細化了一下,有的地方還做了點改動,然後找顧老師問他的意見。”


    在劇中,她跟顧之順和馮京的對手戲是最多的,但後者隻有武打戲,而跟顧之順,則幾乎完完全全是情緒戲,所以顧之順的意見和反應尤其重要。


    謝思道抬眼一看,就見本子上又多了幾個顏色,密密麻麻的線條和色塊跟一團團糾結在一起的麻線似的,他隻看了幾秒鍾就覺得頭暈目眩。


    “不行了,這年紀大了,眼神兒也不大好使,”他捏了捏眉心,“又細化了,不錯,等會兒你先去二樓彩印一下,幫我放大一倍吧。”


    謝思道戴眼鏡真不是為了好看,而是他的近視很嚴重,而且因為工作起來太拚,沒日沒夜的,也不分環境,近視度數還在持續增長,據說現在就已經七百多度了……


    見謝思道沒迴答自己的問題,顧之順有點兒急躁,剛要說話卻見對方笑嗬嗬的看過來,還丟了個反問,“您怎麽知道我沒加呢?”


    謝思道是個好導演,他對自己作品中的每個角色都會翻來覆去的考慮很多遍,內容之詳細令人匪夷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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