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裏的小二客氣地很,迎著兩人往裏走,開門做買賣沒有因為人穿著粗鄙就將人拒之屋外的道理,更何況這男的俊女的俏,瞧著就有好感,當即開口說:“還是這位相公懂得疼人,耳垂最嫩,若是佩戴了尋常的粗貨,初時不顯,遭罪的日子可在後頭呢,流膿出血的都是常事,莫要把耳朵毀了才是。小娘子進來看看,我們家鋪子裏的都是好物,若有不妥你隻管帶來就是,我們絕不會推脫不認。”


    陸良才沒閑心聽小二說那些客套話,他瞧中了一對玉葫蘆樣式的,看著嬌憨可愛,玉質瑩潤,讓小二拿出來照著花月的耳朵一比對更覺得滿意,在花月錯愕中付了銀子,直到出了鋪子才迴過神。她向來不注重這個,來到這裏才發現舊主耳朵上穿了洞,她有心讓它自己長住,蔡氏攔著不讓,隻說漂亮的閨女缺了這個看著總有遺憾,她試了試也沒覺得疼便留著了。陸良怎麽這般嚇人?她與他沒有一點能說得出口的關係,他這樣不是誠心讓她為難嗎?


    他卻是一臉得意,欣喜的將裝耳璫的小盒子放進花月手裏,溫聲說:“真想你現在就能帶著,不過……算了,也不急在一時。此物,便當做你我的之間的信物罷。”


    他心裏其實還是有些惴惴不安,現在的花月指不定什麽時候就突然來了脾氣,到時候又是氣又是心疼的還是他自己,隻見花月皺著眉想了許久才說:“我暫時還不能收,我不想做愧對自己心的那種人……”猶豫了一陣繼續說道:“凡事總得有能看得到的東西拿出來才能讓人信服,我如今亂得很,你莫要催我。”


    陸良登時被氣笑了,悠悠說道:“往時你念著我不好的時候,也沒見你拿出過什麽東西來,你可不是再欺負我不會辯解?在白莽山那日我就與你說過,我會將一切都剝開給一看,別人的,還有我自己的。花月,我等不起了,二十有二早已經是不小的年歲了。我娘教我們人生苦短,不要等到了撒手人寰的時候再去歎息當初遺憾。你能懂嗎?”接著他自嘲地笑笑:“算了,不難為你,你還是個孩子,不懂這些也應當。”


    花月心裏一陣震動,她怎麽能不懂?她沒法想得起離開那個世界的時候在腦海裏迴蕩的是什麽樣的場景,而此時隻消一想便有諸多未經曆過的事一閃而過,沒有一個能與她白首不相離的人,沒有遊曆過大好河山,沒有吃遍天下美食,她活得甚是卑微,以至於隻能躲在製藥廠和家那兩個狹小的空間裏,被她強壓在心裏的委屈這個時候才得以昭然見世,陸良不過是為自己的一輩子圖謀,細細說來又何嚐有錯?


    匯集在她腦海中的那些人和事不知道何時消散了,她看著他那兩顆如寶石般的眼珠子,熠熠生輝,竟比天上的光還要耀眼,固執地隻能裝得下一個她,忍不住低頭笑了:“也不嫌臊得慌。”


    陸良對她這般隱晦的親近受用得很,臉上的表情欣喜又快活,連聲音裏都帶了絲顫音:“我同你哥哥說了你必定也喜歡我,他卻不信,如今我可能吐得出這口氣了。這耳璫素淨,你迴去帶著,大不了給人說是你哥哥買的。”


    花月低低應了一聲,好奇道:“我哥哥雖與我說過中意你的脾性,可也不會與你相交,你是怎麽讓他答應的?”


    陸良抿嘴一笑:“不過是幫了個小忙罷了,你大哥是個仗義的性子,過往的事不值得說。往後村裏人的說辭你不必記掛在心上,日子是自己再過與他們又有何幹係?我倒想著你與劉家的事怎樣才能作罷,待我好好想想。走吧,我帶你看戲去。”


    林老爺的老母親已經八十歲,本來請了戲班子在自家園子裏唱,林老爺想整個鎮上都少有自己母親這般長壽的,正巧和廟會是一天,難得喜慶熱鬧的日子臨時決定在外麵也擺一台,讓鎮上來來往往的人都沾沾喜氣。


    花月對這一曆史悠久堪稱大經典的國粹完全是門外漢,台上的男女身著戲服描著戲妝,咿咿呀呀地唱個不停,一旁的樂器師傅們沉浸在當中,卻不忘奏出該有的曲調,她兩隻眼緊緊地盯著看似入神,實則一句都沒聽懂,不過比起成天裏白天熬日頭晚上望著窗戶等入眠,實在是一抹最為濃豔的色彩,看著歡喜就是了。


    陸良突然附在她耳邊,像是在給她保證一般,低沉徐緩的嗓音裏含著堅定與自信:“終有一天等娘和你過生辰的時候我也能給得起你這般體麵,區區一個鎮子……”


    陸良的話沒說完,花月卻也明白了他的野心,略略調侃道:“我又不是老婦人還用這些個……瞧著唱得好,可是我聽不懂,你聽那敲鑼打鼓的聲音,我覺得耳朵都跟著嗡嗡響。”


    他很喜歡她和自己這般隨意自然,心裏發出一陣舒服的喟歎,他們兩人之間終於不用再經曆長久的追逐,像以往坐在一起好好說話,一如在她病好後第一次在山上碰到,他小心又認真地為她解開纏在樹上的頭發,心裏的焦急與擔憂終於可以放下來,此時與那時的心情一模一樣,隻要在自己身邊就好。


    “那就不看了,我帶你去吃東西。”


    花月跟在他身後,看他頗有勁頭地要往酒樓裏去,咬了咬唇上前拉著他說:“這麽久了,還是先找我哥他們吧,免得找不到了,人這麽多。”


    街上有吹糖人的,一群小孩子圍著,看著捏糖人的手藝人做出各種各樣的樣子,花月看得覺得神奇,隻是一眼,她便將目光放在陸良身上,卻見他隻是笑,固執地往酒樓裏走,他搖頭說:“不用管他們,你不是想讓你哥和二妮在一起?讓他們玩去,我同他約了太陽落山的時候在前麵的糕餅鋪子見。”


    花月見他勸不住,這才將心裏的擔憂說出來:“這裏是燒銀子的地方,你進去做什麽?”


    陸良失笑道:“無妨,我與這家酒樓老板慣的很,山上獵來的野物都送來這裏,老板還欠著我些銀子,你放心,不會被他們轟出來就是。”


    花月心裏有些抵觸,不願意上去,她雖然順著心底的那道聲音任其壯大,卻沒想過多踏足陸良身後的世界。陸良見她不願進去,隻得歎氣妥協:“也罷,你且等等我。”


    花月看他進去,往旁邊走了走,看著來來往往的人群,頭上藍天白雲,悠悠吐了口氣,她今兒真是放縱的很,管它以後如何,過了當下才是。


    陸良很快出來,手裏提著個紙包,走到花月身邊帶來一陣食物的清香:“你不願進去,我結了賬便出來。本來想順便帶你吃些好的,你不願意,我便買了些這個出來。正好到了吃午飯的時候,就當個下飯菜罷。”


    花月有些別扭地說:“你還是省著些吧,賺錢怪不容易的,該多孝敬陸大娘才是,我受之有愧……”


    陸良頓時明白過來她是被自己給嚇到了,嘴角勾起一抹笑卻也沒解釋什麽,他不是不知節製的人,就是想對她好才這樣。


    太陽每傾斜一個角度,親近感便更深一分,陸良並沒有因為她的安靜而心急,反倒很享受與她之間的靜謐溫馨之感,便是看著她都覺得完滿。九爺曾數落過他,一個想要成大事的男人卻被一個女人拴得死死的,往後若是這女人有了別的心思隻要稍稍一動手就能將他捏死,陸良卻也隻是笑笑而已,一旦被他抓住一點機會,他就要將她的心徹底收在手裏。


    陸良將花月送到與花城約好的地方,隻見未來的大舅子冷著臉咬牙切齒地拉著花月不迴頭的走。陸良好笑地看著他們的背影,看來今兒大舅子過得不甚舒坦,那個二妮倒是有幾分本事,能將好端端的人氣成這個樣子。他去了錢五爺的賭坊,得勞煩五爺送自己去縣城,九爺那裏讓自己去一趟,他拖到這麽晚終歸不好再遲了。


    迴去路上花月見二妮略白著臉像小媳婦一般不時地看一眼大哥,心裏正好奇兩人之間發生了什麽事卻見大哥甩過來一道略兇的目光,隻覺更加莫名其妙。無奈車上坐滿了迴村的人,她便是再好奇也不好問出來,半個時辰後迴了甫南村,大哥丟下他們大步流星地往家走,二妮想追又不敢追的糾結樣看得花月直發笑。


    “月兒,我真是不打算要臉了,自打把話說開我就壓不住心裏的那點念想,總得想法子嫁給你哥才成,你說我是不是病了?我也不知道我怎麽了,越想著不可能我就越來勁。月兒,你說我這樣是不是顯得很不值錢?趕著往上貼?”


    花月看她一張臉蛋上全是猶豫不決和難過,一陣心疼道:“哪有!是我哥這麽說了?看我迴去收拾他去。”


    二妮攔著她說:“別,你哥很好,從沒和我說過重話,什麽時候都客客氣氣,就是因為這樣才讓我更放不下他。說來,你和陸良……好了嗎?你大哥怎麽同意你們來往了?當初攔得最兇的不是他嗎?”


    花月也不清楚當中發生了什麽事,隻是歎了口氣說:“二妮,盡力了便可,我在他身邊說過很多次,他都不為所動,我這個哥哥太有主意了,沒有人能左右了他的心。我……二妮,我想我再也沒法像當初那般堅持了。”當一個男子的心和情都堅定如磐石,沒有任何人能撼動的時候,她就知道自己淪陷了。都說女人的心最硬,其實在麵對情字時最軟,隻要碰到她心底的柔軟,那她便會輸的一塌糊塗。


    當初那些堅定不已的話就像眼前樹上的枯葉,隻要手一碰即刻便變成粉末隨風遠走。


    陸良到了九爺的洗春園時天色已經大黑,夜幕中點綴著點點星辰,伴在皎潔朦朧的月旁安靜又淡然。九爺此時正在屋裏開著窗戶對月獨飲,見他進來,嗤笑一聲道:“瞧你一副小人得誌的模樣,可是有什麽好事?”


    陸良私下裏與他並不計較什麽身份,在九爺身邊坐定,眉梢上揚,唇角含笑,一派春風得意:“興許待我動身去北疆前能討道媳婦,不必再打光棍,九爺可要大方些包個大封紅。”


    九爺一口將酒杯裏的燒刀子飲盡,撇撇嘴道:“你要娶親了,那爺我可怎麽和人家姑娘交代?人家倩娘可說了,願意贖身和你過平淡日子去,更願將體己的銀子拿出來讓你做買賣,她一眼就覺得你將來是個能出息的。”


    陸良並不貪酒,不過輕呷一口,難得不惱:“且不說這倩娘是何處之人,不過見一麵便將自己的家當拱手送人當真是糊塗的緊,要知道薄情寡義可不隻是那些個酸臭味極濃的書生才幹得出來的。九爺往後也莫要與我傳這些閑話,一無趣二鬧心,要是不識相壞了我的事,我可不管她出自哪家門,有她好看。”


    九爺見他的牛脾氣上來趕忙擺擺手:“都什麽脾氣,哪裏都是你能放肆的?那地雖是煙花地,後麵可是有來頭的人照拂著,我也不過說說值當的你鬧這麽大的動靜?得了,談正事,今兒找你來是想和你說,北疆那邊你得提前一個月動身,這筆買賣不能誤了。那王爺可是許了爺一塊大好處,爺現在就盼著他成事了,到時候我老九在北疆站穩了腳,這天下的大筆銀子都到我手裏了。”


    陸良不鹹不淡地給他潑了盆冷水:“九爺切記不可太貪了,你盯著北疆,還有比你更狠地人盯著,慎重些為好,免得不小心衝撞了誰吃不了兜著走。”


    九爺嘿嘿一笑,顯然是將他的話聽進了心裏,也不枉自己當初賞識他,稍停片刻鎖著眉頭說:“你也不要圖謀其他了,穩下心來接護送的活罷,時間一長口碑打了出去還愁沒有好日子過?有的是錢賺,雖然苦了些,險了些卻也是來錢最快的,總好過你千辛萬苦的攢。”


    陸良看了外麵的月一眼,時間提早了,他自然得更上心些,什麽事都可以等,唯獨花月的事等不得,他不敢想將來會有什麽變數,想至此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弧度,像個受教的學生恭敬地應了:“我聽您的。”


    陸良離家前就和娘說過自己有事讓她早點鎖門,陪著九爺喝了幾盅,這才去了客房歇著,許是白日裏的一切讓他太過高興,一夜好夢,第二天睡飽了才醒,給他端洗臉水的小斯說九爺出去辦事了,並不再府中,既然不在便托著小斯傳句話就是,自己到街上搭了車迴甫南村。九爺是個豪爽的人,他卻不願意得寸進尺的占人家便宜,他向來清楚,不管是與誰相交都不能少了那個度,一次兩次是尋常多了便是沒眼色了,雖說九爺那般人物懶得計較這些。


    卻說花月和花城迴到家自然是少不了挨一陣數落,在蔡氏要上手的時候,花城趕忙將提前備好的酸果子拿出來,說了一番好話這才逃過一次,饒是如此還給蔡氏再三保證了再不敢私自帶花月亂跑了。


    花月問了半天大哥個二妮怎麽了,大哥的臉色隻是變得越發不好看,死活不開口,讓她心焦又不得解,卻也不好去在二妮心上撒鹽,隻得等往後事情緩和些了再說。


    過了兩天清淨的日子,花月聽大哥說她采的那幾樣東西都很好賣,她便趕著又多采了些,隻是到了強弩之末,在她發現的地方並沒有多少了,有心無力,其他地方也許有可她一個人不敢再往深處走了。她忙活了大半天才挎著籃子迴家,必經的地方站著一個讓她頭疼又有些生畏的人,走近了才看清往日溫和的人,今天卻麵色陰沉,像是被誰給惹怒了般。花月卻是不喜歡的,不管你有什麽脾氣在見別人時都得有最起碼的禮儀,除非這火氣是衝著她來的,聲音也驀地淡了下來:“這兩天課業不重嗎?這裏來往之人頗多,男女有別,總是不好。”


    劉洪濤聽她怕被別人碰到和自己在一起,心裏頓時不舒服,那她和別的男人有說有笑的逛廟會算怎麽迴事?娘和他說這事他本不信,可想娘什麽時候瞞過他?這種事一般不會空穴來風的亂傳,隻得信了,他攔著脾氣暴躁想來數落花月一通的娘,隻說這事自己能解決,可是臉上卻無法裝作若無其事,他看著花月燦若星辰的眸子,低聲說:“有人看到你昨兒去鎮上逛廟會了。”


    花月頓時明白過來,他的消息倒是靈通,會帶著這副不快的表情想來是看到她和陸良了,她也不好辯駁什麽,點頭道:“與我哥哥一同去的。”


    劉洪濤既高興她能爽快應了,又有些堵她這般誠實,便是費力地辯解兩句也成啊,她這般坦蕩無非就是因為她心裏沒裝著他而已,悶悶道:“我娘本來想親自過來與你說兩句的,隻是我覺得這是我們兩人的事,她來說不合適。花月,你嫁到我們家要多聽我娘的話,她不讓做的事情你最好別去碰,不管是誰家都有自己的規矩,我想你還是早些學會的好。做媳婦和當姑娘不一樣,不能再這般縱著了,會給人誰閑話的。”


    花月總算聽清楚了當中更深的一層意思,原來是變著法的說她不知輕重,不守規矩,她老子娘還活著呢用得著他們劉家人過來教她規矩?當即沉著臉冷笑一聲道:“我守的就是我們自己的規矩,你若是看不過眼同我娘說去才是。”


    第三十章


    劉洪濤一聽頓時慌了神,平凡無奇的臉上因為急於辯解而漲得通紅,伸手想要拉花月卻被她躲開,清潤的聲音不穩道:“我沒有那個意思,等我們成了親你想去哪裏玩我都陪著你去好嗎?外麵那些人誰知道心裏存著怎樣的心思。”


    花月臉上的緊繃並沒有因為他的辯解而放鬆,片刻後她拉起嘴角勉強扯起一抹笑:“你有什麽話不妨直說,將什麽都說開了也好,萬一要是有什麽偏差也好及時更正,免得到時候更落了埋怨。”


    她知道劉洪濤的擔憂並沒有什麽錯,事情是什麽樣她不會瞞著半句,隻是他們尚未正式下定就這般管束著,往後意見不合的事情多了去,她嫁過去又不是給人當丫鬟,更何況她也不是不分好壞的人,沒道理由著他們指哪兒去哪兒,學著所謂的規矩。她雖然性子溫吞不願惹事卻也不是誰都能拿捏的。


    劉洪濤被寬袖遮掩著的手握住又鬆開,似是難以啟齒般:“有人看到你和陸良在一起迴來告訴了我娘,也不怪她急,前陣子你和陸良的那事兒我娘火氣還沒消下去……我說過我信你,並不是一句空話,隻是我娘那裏總得讓她消氣才好。我們往後要在一起過很長的日子,她是過來人,凡事都是為我們著想,決沒壞心思,你多順著點她,一家子和睦這不是大好事嗎?”


    花月將手上的籃子換了隻手提著,輕笑著說:“可是劉洪濤,你是不是忘了,我還沒嫁給你呢?我們兩家雖然有結親的意思,說這個也不太合適吧?我做事有分寸,便是有什麽不對我娘也會敲打我的,不勞煩你和你娘從那麽遠趕過來教我了。”


    花月的話聽著輕柔,字裏行間帶著滿滿的不客氣,俏麗的臉上一片清冷,饒是劉洪濤鮮少與外人打交道也明白他將佳人徹底給惹怒了,他也聽人說過花月的性子被花家人嬌慣的無法無天,自己這般指責說教的口氣確實是過了些,當即安撫道:“我並沒有說教你的意思,你別生氣,長輩們最顧著臉,咱們不犯錯他們才能放心。”


    花月早已經失了與他說話的心思,熟悉又讓她慌亂的那種感覺又從心底湧起來,快速席卷於全身,抿嘴看向別處,待看到不遠處走來的人時,眼底釋放出璀璨耀眼的光,像是得了救星一般,高興地喊道:“哥。”


    花城自打聽到劉家那事心裏便有些膈應,走到妹妹身邊接過她手上的籃子皺眉問道:“你這會兒還不迴家,娘讓我出來找你。劉洪濤,你是個讀書人應當最懂禮數,男未婚女未嫁的站在這裏做什麽?”


    劉洪濤被他說的麵紅耳赤,大舅子半點熱絡都不見,他心裏也甚是尷尬,卻還是笑道:“是洪濤冒失了,時候不早了,我先迴去了。”


    花城看著他的背影走遠,淡淡地問:“他和你說什麽呢?我在旁邊站了那麽久也沒看到我。”


    花月沒急著迴話而是說:“大哥,要是這兩天不忙你和我往林子深處在走走,要是能多采點好東西今年冬天你也不用冒著風雪去鎮上做活了。”


    花城好笑地看著她,搖頭說道:“怎麽能不去?鋪子裏的掌櫃用你幫忙幹活是看得起你,冬天有活幹就偷笑吧。傻丫頭,不用你操心這些事。剛問你的話你還沒迴答我。”


    左手邊是一片廣闊的田地,種下的麥苗還沒有頂破頭頂的泥土,入眼是黝黑發黃的土地,太陽的光撒下來,散發出一陣淡淡的暖意。以往鎮上的廟會一過冬天就緊追著來了,天際一片慘白,和著周邊樹木的蕭條透出一陣肅殺之意。花城心裏開始不確定起來,幾番小心還是看走了眼,隻想著能盡快將這事摸清楚,免得毀了妹妹的一輩子。


    “昨天我和陸良走在一塊被人給看到了,那人迴去和他娘說了……”


    她的話未說完就被花城笑著打斷了:“來給你立規矩了?也是,說不定還是將來的官老爺,臉上自然是精貴的很,往後少不得得嫌棄咱家隻是個種地的,配不上官大人的威嚴。不用理他,咱們花家的姑娘自己都舍不得數落哪輪得到他們來插手,狗拿耗子多管閑事,更何況這事還不一定能成。”


    花月頓了頓,有些為難的開口:“大哥,你怎麽把他當仇人似的?還是等得了準信再說吧。”


    她終於明白有些事還是不要貿然下定論的好,不管往後發生什麽樣的變數,先將這件事給摸清楚。就像她第一次遇見陸良的時候,並不覺得他是個壞人,隻是越來越多的人在她耳邊說陸良是壞人的話,無形中搖擺不定被同化。


    劉老頭還沒死的時候就逼著劉大誌送孫子去念學堂,說是不想過大字不識一個的窮日子了,隻有考取功名當了官才能換得榮華富貴,光耀劉家門楣,徐三娘性子霸道唯獨對這事很上心,家裏但凡有什麽好的都緊著兒子,好在兒子爭氣中了個秀才迴來,這對幾代人種地的劉家來說不可謂不是光宗耀祖的事,自然在行事上注重起麵子來。花月雖說生得貌美,帶出去自家兒子臉上也有光,可是這世上紅顏多禍水,總能惹出幾件讓人不省心的事來,要是那種水性楊花的更是倒了八輩子的血黴,所以徐三娘成日曆愁得很,連先前的那點喜悅也找不見了。以至於聽到花月和同村的陸良不清不楚,她就急得跳腳,好不容易說清楚是個誤會,哪知道那個花月竟又和陸良湊一塊去了,被花家慣的再怎麽無法無天也不能做出這般沒分寸的事,要知道這事傳出去丟的可不光是花家的臉更是他們劉家的臉,要不是兒子攔著,她一定得好好教教花月大道理,免得嫁過來不知道怎麽給人家當媳婦。


    盼星星盼月亮的可把人給盼迴來了,也才過了半個時辰而已,兒子清瘦的身影出現在視線裏,徐三娘趕忙迎上去問:“可是說清楚了?她往後要做咱們劉家的媳婦可不能這般沒規矩了,跟沒人教養似的,雖然還沒嫁過來,但也丟的事咱們家的臉麵。”


    劉洪濤略顯尷尬地笑笑,他就是忘了花月不是一般的姑娘才說出那些惹她嫌棄的話,搖頭說:“娘,花月有分寸,人家還沒嫁過來,咱們管得有點寬了。”


    徐三娘轉身給兒子端飯,嘴裏喋喋不休,她的嗓門大耳朵都跟著嗡嗡響:“怎麽就管不得了?有些壞毛病提前改了咱們誰都省心,劉家的媳婦哪是那麽好當的?當初你奶奶可不就是這麽對我的?虧得是怕擾到你讀書,不然咱們家這會兒哪能有太平日子過?索性她咽了氣,我這心上的這口氣終於能喘順了。”


    劉洪濤沒有接話,說了句:“我迴去讀書了。”進了自己屋子。他不想聽到娘念花月的不是,那是他這麽多年除功名外唯一想要的夢,才不過定親外麵與他年齡相差不多的男人們便羨慕不已。他是要站在高處的人,隻有花月這樣容貌漂亮的人才能配得上自己。至於陸良……不管他和花月之間有什麽,往後他才是花月身邊正兒八經的人,若是他敢有半點不規矩,他會想盡一切辦法讓這個惡人吃到惡果。


    花城和花月迴到家,見蔡氏坐在灶火前發呆,疑惑地問道:“娘,怎麽好端端無精打采的?”


    蔡氏聽到聲音迴神,擺擺手頗不讚同地說:“你走了沒多久,王媒婆路過咱家門口和我說了兩句話,本來是閑聊,後來她說脫了嘴,劉家想過年前就把劉洪濤和咱們月兒的事給辦了。”


    花城急忙問道:“娘,你沒同意吧?可別坑妹妹啊?過年前,劉家撿了便宜,咱們家日子過得戳心。”


    蔡氏呸了一口,兩手叉在腰間,憤憤道:“美得她,我養了這麽多年的寶貝閨女我還沒稀罕夠呢。劉家做事不地道,老人家剛過世就張羅著辦喜事,誰家能做出這麽不識輕重的事來?他們家愛受著人們指指點點,我們花家可不樂意。”


    花城看了花月一眼,嗤笑一聲說:“我又不急著討媳婦,不樂意把我妹子早早的打發出去,更何況娶媳婦是看自己的本事,我沒想向別人那樣靠賣自己姊妹換聘金,那我寧肯不娶。娘,就算咱們花家與劉家定了親,但凡被我知道半點不好,我就不能讓我妹子嫁過去遭罪,這惡人我來當就是。”


    蔡氏白來他一眼,哭笑不得地說:“這還用你說嗎?我是後娘還是咋的?我自己的女兒我能不心疼嗎?”


    花城嬉皮笑臉地說:“我這還不是怕您太中意那個劉秀才?您覺得人家能飛黃騰達,不過年年落榜臭不可聞的酸腐書生能繞咱們縣一圈,好事太難了。”


    蔡氏笑罵句“狗嘴裏吐不出象牙來”便給兄妹兩溫飯去了,花月和大哥坐在小木桌邊,突然聽到大哥沉聲問道:“我昨天瞧見陸良的眼睛都笑得快到天上了,怎麽著,你答應同他好了?劉家的這爛攤子……”


    花月氣鼓鼓地瞪著他說:“大哥,你這說的是什麽話?我可沒有卸磨殺驢的心思,不管怎樣還是先看有沒有那個緣分吧。劉洪濤待我挺上心的,挺溫和的一個人,待我也上心……就是想管束我,讓我照著他們意思做事讓人很不舒服。”


    花城沒有再說什麽,暗自想等到白莽山見過大正這件事就該明朗了。若是真的,他不管怎樣都要將這門親給攪散,不說別的,他不認為一個能狠下心看著自己親人被餓死的人會善待他的妹妹。


    花城去白莽山的那天,天色陰沉一副要下雨的模樣,花月坐在屋裏把玩著手上的葫蘆耳鐺,從窗戶上照進來的光線打在玉麵上折射出溫潤的光。那天分別的時候陸良並沒有說什麽過分的話,清清朗朗的笑,以往的戾氣與冷淡全部不見,他這樣的人果然還是無害時的相貌最好看,要是這樣哪還愁娶不到媳婦。


    “這兩天要幫人幹活,等忙完我再來找你。”


    陸良見她驚訝不已的模樣,失笑道:“你當我是靠坑蒙拐騙過日子?你且放心,我家中的每樣東西來路都很正,接活拿錢,不管事誰給的活我都算得清楚,一來二往的全都知道了我的規矩,事情找不上門來,即便是有那麽兩個不長眼的,都得了姚大山那般的下場。我不在乎別人怎麽看我,能吃飽穿暖不比說風涼話強?”


    花月不禁笑出聲來,世間事全看人怎麽想,隻要自己看得開放得下,自然就不會被傷害,在外人眼中強大無比,陸良該是看透了這點才這般自然灑脫。


    而在這時蔡氏氣衝衝地掀了簾子進來,憤憤不平道:“好個徐三娘,果真不是哥省油的燈。”


    第三十一章


    花月趕忙將手裏的葫蘆耳鐺藏在疊好的被褥中間,匆匆忙忙也不知道塞在哪一層,起身將娘扶著坐下來,問道:“這是怎麽了?好端端地怎麽和……難不成你和她吵了?”


    蔡氏擼起袖子,臉上因為氣憤染上了紅暈,搖頭說道:“哪能跟她吵,一個在東一個在西的,再加上往後是要做親家的,我顧著你也不能做這種落人口實的事。我就是受不得她在外麵和別人說你的不是,我的女兒我自己疼著,以前你就是惹事我也沒舍得數落你半句。你病了一迴,性子變溫和了也懂事了,我更加不能忍。”


    花月好笑地說:“娘,人不能因為別人說兩句什麽不好聽的話就依著放在心上讓自己受煎熬,難過痛苦又有誰知道呢?別人隻是動動嘴皮子,我們卻得花一天一個月甚至一年的時間去消化。倒不如學學人家不將這些事放在眼裏的人,隻跟著自己的本心走,活得也不必那麽累,村裏人的話能聽就和他們說兩句,不能聽下迴咱不理他就是了。”


    蔡氏聽她這麽說忍不住笑起來:“傻丫頭,人哪能隻顧著自己快意?娘自打嫁給你爹,除了顧好家裏的事還得和鄰裏打好關係,誰能保證將來就沒個有事要求到人家的時候?這話旁人隻會私下裏當樂子說,也隻有娘的好姐妹特地從福滿村跑過來告訴我。


    徐三娘說你被慣壞了,嫁到她家可得給你好好立規矩,她兒子將來是要做官大老爺的,你不能給她兒子丟了臉麵。我呸,我實在是瞧著劉洪濤為人尚算實在,又是有上進心的,不然劉家該往哪兒去去哪兒。別人家靠著嫁女兒給兒子娶媳婦,咱家可不來那一套,等找著機會我可得和她徐三娘好好說道說道,免得她當咱們家是軟柿子好拿捏。”


    花月低頭嘴角勾起一抹笑,看來劉大娘對她這未過門的媳婦有不小的意見。經人撮合的親事都這樣,第一眼看不出什麽來,越往後所爆發出來的矛盾越多,她和劉洪濤之間也不過停留在尚有一些好感的層麵上。她本來打算就這樣嫁過去和劉洪濤好好的過日子,可是自那一次察覺到劉家人想要管束她的心思後,她便有些反感。她不是那種會胡來的人,顯然劉家人對她不放心,所以才會這般來叮囑她,可笑的是在甫南村需正式下定後才算有了婚約,而她與劉洪濤不過是口頭上定了下來,她便是生出拒絕的心思也沒人能說她的不是。


    “娘,您放心,沒道理你和爹對我的疼愛在她的嘴裏全成了錯,若要真是對上,我也得同她討個說法不可。她是不是忘了,劉家和花家還沒正式下定呢,聽這口氣得意的未免太早了,當我隻能嫁她兒子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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