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青比原來瘦肖了不少, 眼窩也深陷下去,陳晨吃了一驚, 問道:“你……還好吧?”


    羅青自嘲的笑笑:“怎樣, 看我都沒人型了嗎。”


    “不是,我隻是……覺得你不如以前精神了。”陳晨與他隔著桌子坐到了對麵。


    “不怕你笑話,近來諸事不順, 在別人麵前或許我還要裝一裝, 在你麵前就不必了。陳晨,你們在太行山破的那些奇案, 我已經聽說了。羅青自歎不如,但是我與郭凱相識多年,他是什麽腦子我最清楚不過, 憑他的能力不可能破獲這些案件,應該多半是靠你的本領吧。可是他得了六品校尉的官職,你卻什麽都沒有。”


    陳晨一笑,心中對他的那點憐惜也消失了:“我和他去的時候, 也沒打算得到什麽好處,能夠為老百姓做點力所能及的事,我覺得很高興。”


    羅青低頭歎了口氣:“倒也是,你一個女人又不能做官,隻能靠男人得到榮光。但是,你有沒想過,就算將來郭凱居高位、得厚祿,又能怎樣?你的身份不過是個小妾,永遠登不上大雅之堂,自古妾室以色侍人,色衰則愛弛,你能有幾天好日子過?”


    陳晨覺得郭凱不是那隻重美色的人,卻又覺得羅青說的是直理,自己擔心的不也是小妾的命運麽。“那你覺得我有沒有可能成為正妻呢?”


    羅青大笑:“你這不是說笑話麽?郭凱是什麽出身,你是什麽出身,他的父母絕對不會允許一個商家之女做他正妻的。”


    羅青見陳晨寒了臉色低下頭,止住笑聲,正色道:“說真的,陳晨,你聰明能幹,哪一點都不比別人差。但是,商家庶女的出身足以讓你一輩子翻不過身來。擺在你麵前的有一條最好的道路——嫁給我。”


    陳晨吃驚抬頭,愣愣的直視羅青,卻見他不慌不忙的說道:“我不是和你說笑,今天叫你出來也是為了這件事。自我爹被貶了官,我也看透了一點,沒有過硬的裙帶關係就要有真本領。我承認父親不是很精明,在刑部辦理各州大案很吃力,我想若是換成我恐怕也不能輕鬆。但是我發現你很有頭腦,尤其是斷案方麵。所以,我想娶你為妻,做我的賢內助。這次秋闈就算考不了狀元,至少也能中個舉人,做個下州的縣令還是沒問題的,哪怕隻是個縣丞我也認了。憑我們兩個人的能力,一定能做出政績來,二十五歲以前應該能做到州官,而立之年就可在京城大展宏圖了。”


    陳晨愣了許久才迴過神來,沒想到羅青居然把她當做了向上攀爬的梯子,“噗”的一聲笑道:“我和郭凱在一起這麽久,你就不怕我清白不保?”


    羅青臉色白了一瞬,畢竟古人對是不是處兒這事很在意,可他定力很強,不動聲色道:“我相信你製得住他。”


    這迴換做陳晨哈哈大笑:“羅青,如果離京之前你說要娶我做正妻,我還會稍微考慮一下,但是現在不會了。因為我已經愛上郭凱了,沒有愛情的婚姻隻是一筆交易,是不會幸福的。”


    羅青臉上一僵,卻還在堅持:“愛情隻存在於神話傳說裏,過日子才是最實在的。男人就要光耀門楣,出人頭地,我雖不能跟你保證讓你過上錦衣玉食的生活。卻可以擔保你正妻的位置,絕不會做出寵妾滅妻的事。”


    陳晨已經無力去笑了,表情寡淡的站起來:“算了吧,你的承諾和郭凱比起來差遠了,他甚至說要和我一生一世一雙人呢。我隻是一個普通人,並沒有什麽過人的本領,隻怕你會失望的。祝你早日金榜題名,得償所願。”


    出了酒樓,陳晨見太陽已經西斜了,忽然好想念郭凱那張傻傻的臉,他從沒有想過娶某個女人對他來說有什麽好處,若是真的這麽想也就該聽從家裏的安排,找個靠得住的嶽父。


    難怪他能和她相愛,竟是人們常說的王八看綠豆,都是那“目光短淺”的人。想到這裏陳晨嗬嗬的笑了起來,有這麽比喻自己的麽?


    腳步輕快了許多,不知不覺間來到了東城門,陳晨在這裏遇到了老熟人——對門賣餛飩的牛三。坐在桌邊吃了一碗餛飩,眼睛不住的張望城門外的官道。果然,十幾匹馬從城外噠噠的進來,其他人都是目視前方專心騎馬,唯有一個穿著竹藍色錦袍的年輕人像是坐不住一般,東張西望。


    他的目光很快固定在陳晨身上,驚喜的燦齒一笑,就要打馬過來,卻又忽然想起什麽追上前邊一個穿著官服的中年男人:“爹,我忽然想起有個兄弟病了,他家就在附近,我想去瞧瞧他。”


    兵部尚書今日巡視京畿營,順便帶郭凱一起迴家。郭翼沒有停馬,隻偏頭看了他一眼:“看病人哪有傍晚去的,今日你外祖母來咱們家,還是早點迴去吧,明日一早再去看你兄弟不遲。”


    “可是,爹……”郭凱還要爭辯,郭翼卻沒有給他迴旋的餘地,徑直拍馬前行。


    郭凱把馬一帶,停在路邊,迴身愧疚的望著陳晨,用口型跟她說:“明天、明天……”


    陳晨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隻是麵無表情的站起身,往南邊走了。


    郭凱心裏一緊,難過的握緊了韁繩,他恨不得一下子衝上去,可是……他不能。為了不讓那些人看出端倪,他隻得調轉馬頭追上那十幾匹馬。


    從那以後,郭凱每天從城門口經過,都要望一眼那個餛飩攤子,可是陳晨再也沒有出現過。


    這天晚上,陳晨早早洗漱躺下,卻怎麽也睡不著。二更剛過,忽然聽到房頂上有人踩踏瓦片的聲音。傳說中的江湖大盜?可是陳家並非大富之家,招賊的可能性不大。


    甭管幹啥的,半夜私闖民宅必定不是好人。陳晨凝神細聽,那賊似乎在月娘房上稍作停留,就跑到這邊來了。


    衣衫迎風的颯颯聲過後,那人已經落到地上。他輕輕舔破窗紙往屋裏看看,便用小刀撥開窗戶上的木鈕,輕盈的跳了進來。他並沒急著翻找財物,而是迴身關好窗戶,收起小刀,躡手躡腳的來到床邊。


    “嘿嘿!爺就是江湖上久負盛名的采花大盜,今日又要開葷了。”他壓著嗓子說了一句,就猛撲了下去,抱住被窩裏的人一頓狂吻。


    突然覺得嘴裏味兒不對,抬起頭發現脖子上多了一條繩子,繩子瞬間收緊,勒的他幹嘔欲吐,趁還有一口氣啞聲急道:“是我,晨晨……”


    陳晨一愣,鬆了手,怎麽會是他呢?


    郭凱扯下脖子上的繩子,仔細一摸發現是她的褲腰帶,一頭拴在床柱上,一頭攥在她手裏。自己剛才親的哪是女人,分明是個豎過來的枕頭,難怪一股蕎麥皮味兒。


    他坐在床邊大口喘了幾口氣,就迴身把半跪在牆角的陳晨撲倒,低聲道:“你要謀殺親夫啊?真傻,連我的味兒都聞不出來。”


    “我又不是狗,當然沒那麽靈的鼻子。”


    “那你也不想想,這麽晚了,誰會想你想的睡不著覺,跑來這裏看你呀?”


    “以前我隻當你是正人君子,誰知道你也能做出這種雞鳴狗盜的事?”


    “你……”


    郭凱氣不過就發泄在吻上,踢掉了鞋子上床,整個把陳晨壓在身下,照著臉上就是一陣狂吻。陳晨不同意,卻又沒舍得用拳頭打他,隻得用力推搡躲避著。


    月娘從茅廁迴來在她窗前經過,詫異道:“晨晨你幹嘛呢?怎麽吱吱呀呀的響?”


    唉!窮人家的劣質木床啊,怎麽能承受兩個人的重量,還是如此激烈的肉搏戰。


    “沒……沒什麽,我睡不著翻翻身嘛,娘,你快走吧。”陳晨不敢再動,郭凱趁機在她頸上、胸前親了個夠。


    “滿意啦?”月娘走後,陳晨擰他一把。


    “嘿嘿,丈母娘來的真是時候。”郭凱壞笑著捏了捏她的臉。


    “別叫的那麽親熱,你爹娘不是不同意親事麽。”


    此話一出,郭凱立刻蔫了下去,從她身上滑下,撓撓頭道:“我……你也知道我嘴笨,說不服我娘,所以……我娘說,若是做妾現在就可進府,若是做妻,一輩子也別想……”


    心頭一陣酸澀,陳晨咬著下唇轉過身去,麵朝牆壁,許久不吭聲。


    郭凱默默歎了口氣,從身後抱住她:“晨晨。我想你!每天都想……”


    兩行熱淚蜿蜒著從臉上落到枕邊,陳晨抽一抽鼻翼,還是沒有說話,她又何嚐不想他呢。早也想,晚也盼,既想見麵又怕見麵,就怕見了他心一軟就依了他。


    陳晨狠了狠心,低聲道:“我覺得嫁給對門賣餛飩的牛三,都比在大戶人家做妾幸福,我已經決定要嫁給他了。”


    郭凱身子一僵,手心冰涼,用力抱緊了她,把臉偎在她的秀發中悶聲說:“晨晨,我知道你說的是假話,可是我聽了還是很難受。”


    陳晨轉迴身來啜泣道:“那你說怎麽辦?讓我給你做妾是不是?將來你再娶了別人為妻,我看著你們出雙入對,扶老攜幼。而我隻能躲在後院一個不起眼的角落裏,盼著一個月能見你一次是不是?”


    郭凱用粗糙的手掌慌亂的給她擦淚:“你別哭,我不是這個意思,你放心,我隻愛你一個,絕不會再娶別人的。”


    “你說的話,能信麽?能信麽?”陳晨在他胸前捶了兩拳,他默然承受了。她猶不解恨一般,搭在他腰間的左手也握成拳哐哐兩下打在了他後背上。


    “呃……”郭凱悶哼一聲,皺著眉頭閉上了嘴。


    陳晨愣住,揚著拳停了半晌,突然反應過來:“你受傷了?哪裏受傷了,讓我看看。”


    “沒事。”郭凱躺平了身子,不讓她檢查後背。


    陳晨怒哼一聲,騎到他身上,野蠻的扯開腰帶,扒開衣襟。


    俊朗小夥兒糾結的躺在床上,胸膛已經袒露;衣衫淩亂的姑娘還不滿足,竟要把他翻過去,完全把衣服脫掉才肯罷休。


    其火爆香豔程度,活像是她要把他給吃幹抹淨了似地。


    作者有話要說:  下一章,咳咳,乃們懂得


    ☆、小妾入郭府


    雖是屋裏光線昏暗, 隱約也能看出他背上的血痂,陳晨顫抖的伸手去摸, 那些血痂雖不厚重, 卻也零星遍布於整個後背。


    “你挨打了?”陳晨顫聲道。


    郭凱大咧咧的笑笑:“沒事,反正從小我就不像大哥那樣懂事、聽話,挨打也不是一兩迴了。我不在乎的, 就是再打兩迴我也能扛得住。”


    陳晨眼圈一紅, 從他身上下來,輕柔的幫他穿好衣服, 哽咽道:“你何苦呢?聽從家裏的安排不就好了,他們為你尋得必定也是品貌、家世都拔尖的好姑娘。”


    郭凱冷笑:“在外人看來,我大嫂也是品貌、家世都好的, 可是大哥卻對我說:鞋合不合腳隻有自己知道。”


    “我們的事究竟該怎麽辦呢?”陳晨枕著他的胳膊躺下。


    “目前隻有一個辦法,你先以妾室的身份進府。我娘堅持認為商家之女粗鄙刁蠻,難登大雅之堂。等她見到你,就會明白你是個怎樣的女子, 日子久了自然就接受了。你放心,娘要安排其他婚事,我必然是不同意的。爺爺說過,我和郭旋的婚事要我們同意了才行,所以娘不會擅自做主了。等過一兩年,生了兒子,就請爺爺給我們做主,在太行縣時他就答應了的。若是這些統統都不行,大不了我就終身不娶正妻,隻守著你過日子。晨晨,他們都不理解我也無所謂,但是,如果你也不理解我的心,我這樣堅持還有什麽意思?”


    郭凱側躺著,伸出右手握住她的左手,默默等待著她的迴答。


    陳晨歎了口氣,早就想到過這個結局,可是一直不肯相信會這麽糟糕,期盼著奇跡的出現,看來,最終還是無法打破封建的大家長製度。


    “郭凱,你考慮好了,真的不打算三妻四妾,隻想守著我一個人過日子麽?”陳晨鄭重的問道。


    “好男兒誌在為國為民,妻妾不在多,有一個貼心的就好。陳晨,我喜歡你,想和你在一起——一輩子。”完全沒有平時吊兒郎當的語氣,郭凱認真的一字一句答道。


    “好吧,那就按你說的方法辦。”


    “真的?你……答應了?”郭凱無法相信自己的耳朵,陳晨的個性一直太剛硬,一直擔心她不會同意。


    陳晨微笑道:“我想你也盡力了,必定也懇求過了,也挨過打了,他們不同意也不是你的錯。我不能一個人躲在這裏,隻逼著你去努力。就像你說的,或許他們隻是不信任我,等到熟悉了,就會發現我不會給你帶來麻煩,至於扶正什麽的,以後再說吧。”


    她不敢肯定真的能達到理想的結局,進了郭家的門,會有很多難題和委屈等著她。但是,兩顆相愛的心,無論如何也舍不得就這樣分手。


    那就走一步算一步吧。


    “郭凱,若是以後你不愛我了,愛上別人,或是因為別的原因要娶別人,就給我一紙休書吧,好合好散。隻不過有一樣,若是那時我們已經生下孩子,你要允許我帶著孩子一起走,也算我們相愛一場的紀念,讓我有個念想。”


    郭凱哽咽落淚,緊緊握住她的手,啞聲道:“我從來沒想過這些,永遠也不會有這樣一天。晨晨,我很沒用是不是,讓你跟著我受這些委屈。”


    二人緊緊相擁,綿綿的情話直說到後半夜。


    第二天,郭家派人來訂立婚書,因為是妾,也就沒有了主婚人,隻是定個賣女兒的契約而已。來了個三等媒婆,合了八字,定好三日後便來接新人。


    陳晨這才明白當初郭家送東西來隻是賠禮道歉,所謂納妾不過是個托詞,口頭約定、也沒合八字,還不就是打算平息一下輿論,就作罷麽。可見他們那樣的人家,竟是連納妾都嫌商家庶女不夠格。


    九月二十六傍晚,一頂玫紅色小轎來到了陳家門口。唐朝迎親習俗催妝、障車等全部免了,甚至郭凱都沒有親自來。陳晨難免有些落寞,卻也隻得忍了。


    她穿的不是鳳冠霞帔,而是一套自製的唐裝。那是她曾經路過一家婚紗影樓時,看到的唐裝式樣。如今迴想著畫出樣子,經嫂子幾次修改,穿在身上既漂亮又柔美。半閉合的小豎領映著雪白頸子,流線型的彎襟上壓了一層細小的紅色絨毛,長裙半掩腳麵,露出綴著一朵立體金邊牡丹的繡鞋。


    妾室不準穿大紅色,她選擇了穩重的絳紅色做外套,裏麵是桃紅色襯裙,最裏麵沒人看得見的地方卻是一件大紅色的肚兜。


    唐人成婚時大多畫誇張的濃妝,陳晨沒有這樣做,隻是畫了自然的淡妝,梳起高髻。左邊插上兩隻玉簪花,右邊斜插郭夫人所贈的金釵,還有郭凱在太行縣給她買的那一隻金步搖。畢竟是大喜的日子,太素淡了也不好,隻是郭夫人給呃那兩隻粗大的金鐲子卻沒有戴。


    郭家送來的東西不少,陳老爺很高興,月娘雖有幾分難舍,但更多的還是為女兒高興。陳家放了幾串鞭炮,跟鄰居們含蓄的炫耀幾句,女兒就算出嫁了。


    小轎一路顫顫巍巍往東北方向走,陳晨的心情也起伏難定。人家穿越都是做皇後、做王妃的,怎麽到我這就成小妾了?


    陳晨苦笑,卻有一點是欣慰的,至少那個人是知心愛人,二人共同奮鬥的日子也不錯。


    胡思亂想間,感覺轎夫的速度慢了下來,轎子一升一落,好像進了一個門口。陳晨壓抑著好奇心,沒有偷看,這個時候眾人都關注著她呢,一舉一動都會落人話柄。


    大約走了幾百步,轉過幾個彎,轎子停了下來。她聽到有腳步聲走了過來,是他吧?心裏幾分激動,幾分羞澀。


    “二少爺竟迎到這裏來了?”一個老年男人的聲音道。


    “管家,怎麽不放鞭炮?”是郭凱的聲音。


    “這……夫人沒有吩咐。”


    郭凱有些不樂意了:“趕快放,這點小事也要娘親自囑咐?”


    “是。”


    轎簾被人一把掀開,然後就看到郭凱那張笑得合不攏嘴的臉:“晨晨,你終於來到我身邊了。”陳晨微微一笑,大方的從轎子裏走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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