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凱臉上、身上已經全都是血,也真算浴血奮戰了。陳晨還趴在地上攥著虎尾,見他這幅樣子站起身來,也嚇了一跳:“你……沒事吧?”


    郭凱抹一把臉上的血道:“沒事。”


    陳晨鬆開虎尾,也從地上爬了起來,卻被郭凱猛地捉住了手:“你的手怎麽受傷了?”


    陳晨低頭一看,手上確實有幾處擦破了皮,沾上些細碎的砂礫:“哦,看來是在地上磨破的。”


    “一個姑娘家,這麽拚命幹什麽?”郭凱有些氣惱,拉著她的手到溪邊,先洗淨了自己手上的鮮血,又給她洗手。


    陳晨隻覺得好笑,沒等他動手就自己洗了,氣得郭凱連瞪了她兩眼,抓住手腕輕輕撩水去衝洗那些砂礫。


    洗淨了手,郭凱撩起一塊沒有沾血的袍角給她擦淨水珠,又從中衣的前襟上扯下兩條幹淨布輕輕包紮了。才咧著嘴露出滿意的一笑:“好了。”


    “中午天氣不算冷,你下水洗個澡吧,我幫你把衣服洗了。”


    郭凱心裏是很想讓陳晨幫他洗衣服的,但是看到那雙受傷的手,還是拒絕了。郭培趕忙跑過來服侍郭凱脫衣,又幫他把衣服洗了。


    今天的太陽從早晨就沒出來,但山風很爽,衣服架在火上連吹帶烤,不大會兒也就幹了。三人吃了烤熟的老虎肉,喝了水,休息一會兒。臨走割上兩大塊肉,一塊用陳晨的包袱包了,郭凱拎在手裏,另一塊由郭培扯下半截袖管兜在裏麵拎著。


    陳晨不舍的看一眼老虎,歎息道:“可惜我們不會弄虎皮,要不然這麽大一塊一定能賣不少錢的。”古代的老虎可不是國家重點保護動物,那隻是吃人的猛獸,能打死它的就是英雄。那麽好的虎皮要逐漸腐爛,真是浪費呀。


    郭凱迴頭笑笑:“一張皮不算什麽,再說你用它做皮袍也不好看。家裏有上好的貂皮、狐狸皮鬥篷,迴去我命人給你送幾件去。”


    陳晨原本也沒想用那個給自己做衣服,聽郭凱一說反而想到了孫悟空的虎皮裙穿在自己身上的樣子,突然哈哈一笑:“我可沒打算用它做衣服,隻想賣個好價錢罷了。”


    大約走了一個時辰,因山路崎嶇難行,總共也沒走多遠。坐下休息的時候,卻突然見到一家三口從遠處走來。


    郭凱與陳晨對視一眼,都警覺的盯著那一家人。


    男人身上背著一些動物皮毛,還有弓箭、彎刀等物,扶著妻子、領著孩子正往這邊走來。


    女人眼尖,率先發現了他們:“咦?怎麽有生人來這裏呢?這位姑娘,你們是不是在山裏迷路了?”


    陳晨見她和自己說話,忙站起身來:“大嫂,深山老林的,你們一家人這是要去哪?”


    “哦,我們一家是山中的獵戶,正要下山去趟縣城,你們若是迷路就隨我們一起走吧,一定把你們安全帶出去。”


    陳晨靈機一動,問道:“不瞞大嫂,我們並不打算下山,隻是聽說山中有些俠士劫富濟貧,特來投奔。找尋了幾日卻沒有找到,大嫂可知他們住在哪裏嗎?”


    女人疑惑的瞅了一眼丈夫,用問訊的眼神看他。男人道:“你們當真是要投奔?”


    郭凱一笑站了起來:“不錯,我們是外地人,在家鄉受惡霸欺淩,逼不得已才來這裏,想找個安身立命之所。”


    男人低頭沉思了一下,說道:“既是這樣,我就告訴你們吧。不過,那些俠士經常周濟我們,是我們一家的恩人。你們可千萬莫要騙人。”


    三人連連保證了,男人才指著小溪對麵的一條羊腸小道說:“沿著那條路一直走,遇到岔路就向左轉,然後選中間,再然後就到了。”


    三人連連道謝,陳晨突然想起那隻老虎:“獵戶大哥,我們打死了一隻老虎,你沿著這條小溪一直往下遊走,大約一個時辰就能到了。虎皮還在,剝了賣錢吧。”


    獵戶平靜道:“那太好了,不過今日天色不早,我們還要趕著下山,明日迴來再去弄虎皮不遲,你們也快去吧,走上一夜說不定明日一早可以到山寨吃早飯呢。”


    眾人別過,郭凱和郭培就要按照那人所指的路線去,陳晨站在原地搖頭:“我覺得這一家人有古怪,既要下山,為何不選早上,卻在天快黑時。我告訴他打死老虎的事,他一點也不驚訝,倒像是早就知道。那一張虎皮比他身上背著的所有皮毛都值錢,他怎能說明日迴來再去弄。我覺得我們的路線是對的,應該離匪窩不遠了,他們故意選了忠厚老實的人騙我們離開。可是老實人演技太差,騙不了人,我想他們已經發現那隻老虎了,現在很可能已經運迴山寨。”


    郭凱和郭培覺得獵戶把路線交代的清楚,不如就走一遭去看看,若是沒有可以原路返迴。


    陳晨道:“你們不嫌累就去走那冤枉路吧,我是不想走了,這樣吧,我們兵分兩路,你們去那邊,若是找不到,在沿著小溪來找我。”


    郭凱皺眉:“你一個人行嗎?”


    陳晨點頭:“行,臨近匪窩應該沒有老虎了。”


    郭凱眸中閃過一絲失望:“那我們走了,這塊肉留給你。”


    陳晨接過肉,轉身繼續向上走。郭凱氣哼哼的跨過小溪走向另一方,郭培明白少爺放不下姨奶奶,卻又不肯承認,隻得旁敲側擊的勸他迴去。


    郭凱站住腳步,迴頭看看陳晨的背影已經走出很遠了,這個狠心又猖狂的丫頭。“你自己能行嗎?”


    郭培拍著胸脯道:“少爺放心,我機靈著呢。一旦有風吹草動,我就跑去找你們。”


    郭凱點點頭:“也好,一個女人在山林裏終究不安全。我看這些山賊似乎也不打算要我們的命,那條路如果是假的,最有可能就是下山的路。你若真是下了山,就去客棧等著,我們倆不會有事的,最多晚幾天就下山了。”


    “好,少爺保重。”郭培走了,郭凱折身迴來。


    “你怎麽又迴來了?”


    郭凱板著臉接過她手裏拎著的一大坨肉:“你若喂了老虎,我迴去也不好向你爹娘交代。”


    天陰的更沉了些,林子裏已經昏暗的看不清了,倆人又走了一段就幹脆在距離小溪不遠之處找個合適的地方生火烤肉。吃飽以後,身子暖和多了,郭凱到溪邊把水壺灌滿,坐到陳晨身邊。


    “靠近點吧,暖和。”郭凱抓過陳晨的手,打開布條查看傷勢。


    二人共同靠著一棵大樹,陳晨的左臂挨著郭凱的右臂,確實覺得暖和點。“隻是一點皮外傷,沒事了。”


    郭凱看看傷口已經結痂,也就放了心:“要不把布拆了吧,這樣可能好的慢。”


    “別,明天再拆,這樣暖和。”


    郭凱微微一笑:“你怕冷,不如坐到我懷裏來,我抱著你就暖和了。”


    “不用了。”陳晨收迴手,瞧著沒有星星的漆黑夜空。


    郭凱也沒有強求,邊添柴邊說道:“你跟著我受了這些苦,覺不覺得委屈?”


    陳晨笑道:“這有什麽好委屈的,你救過我娘,我幫你一次也是應該的。再說了,天下興亡、匹夫有責,我雖是平民老百姓,也有義務維護國家安定,你不用覺得虧欠。”


    “你倒是與別家女子不同,好些男人也未必有這種胸襟的。”郭凱倚在樹上和她一起看向漆黑的夜空。


    (畫外音:老天爺太不給力了,好歹給人家一點看星星的浪漫嘛!)


    “嗬嗬,郭凱,以前我討厭你紈絝之氣,現在覺著你更像個打虎的英雄。我唱首歌給你吧,我最喜歡的一首哦。”陳晨覺得肚子有點漲,選擇了這麽一個消食的辦法。


    “好哇!”郭凱很高興。


    幾度風雨幾度春秋


    風霜雪雨博激流


    曆盡苦難癡心不改


    少年壯誌不言愁


    金色盾牌熱血鑄就


    危難之處顯身手顯身手


    為了母親的微笑


    為了大地的豐收


    崢嶸歲月何懼風流


    “好!真是太好了,我就不喜歡那些纏綿悱惻的悲歌,這首豪邁的曲子你從哪裏學來的?”郭凱激動的坐直了身子。


    陳晨揪他袖子一下,讓他靠迴來:“都靠你擋風呢,別亂動。這是一首老掉牙的歌了,不過我卻是最喜歡。”


    “怎麽是老掉牙的呢,我就從來沒聽過。這麽好的歌,你教我唱吧。”郭凱一點睡意都沒有。


    陳晨被他糾纏的沒辦法,就教他唱歌,夜晚靜謐的山林裏歌聲傳出很遠,巢裏的鳥兒、窩裏的兔子都在靜靜聆聽,還有山寨門口一個穿著紅披風的頭領。


    “陳晨,為什麽你總有些與眾不同之處呢?”


    “呃,我過世的奶奶原是海邊的漁民,聽說過甚多與眾不同的故事。我喜歡把自己想象成故事中的人物,有時候就會冒出幾句古怪的話來。據說在蓬萊仙山上有一個女兒國,那裏都是女人,包括丞相、將軍等大官都是。我曾經做夢夢到自己是一個女騎警,嗬嗬,你可能不明白,就是類似於衙役吧,維護街道安全的那種。我真希望能做一個女衙役,隻可惜這是不可能的。”陳晨不敢跟他說自己是穿越來的,隻得編了個故事敷衍過去。


    誰知郭凱卻當了真,嗬嗬笑道:“其實也不是完全不可能,我朝民風開化,你們不也照樣打馬球麽。開國之初,平陽公主還組建過一支娘子軍征討天下呢。”


    陳晨歎了口氣道:“平民百姓能和公主比麽?”


    “這次若是我能贏了羅青,皇上一定會賜我官職,到時候我定要秉公執法,做一個流芳百世的好官。”


    “對了,你和羅青究竟怎麽迴事?”


    “他和我打賭,看誰先找到匪窩。陳晨,除了我,你隻和羅青走的近些,你……你……”


    陳晨疑惑的掃了一眼郭凱,他向來是個爽快性子,今日怎麽吞吞吐吐了。


    郭凱雖是怕聽到肯定答案,卻還是耐不住性子問了出來:“你喜歡他麽?”


    ☆、山洞避風雨


    陳晨不在意的一笑,答道:“喜歡談不上,隻不過他和我比較像。我是鴻鵠社身份地位最低的人,他是追風社出身最低的,算是同病相憐吧。其實他也不容易,不過是為了個好前程,你們不要擠兌他才好。”


    郭凱聽了這話,竟是比吃了蜜還甜,激動的抓住陳晨手腕:“我就知道你一定不喜歡他。”


    陳晨抽迴手:“對了,本來想還給你家的彩禮,那一盒珍珠卻被人家騙走了,我若要還你,就折成銀子吧,你覺著大約值多少銀子?”


    郭凱的心忽涼忽熱,拿不準陳晨是什麽意思。


    唉,管他什麽意思,反正你還不上錢就隻得嫁我。


    “恩,少說一千兩吧。”


    陳晨眼皮早就在打架了,合了眼嘴裏喃喃道:“一千兩好貴呀,那還……不如……”


    她的頭從樹幹上滑下,倚在郭凱肩上。


    郭凱心中一喜,低頭笑了笑,柔聲道:“陳晨,迴京之後,我就把你接進郭府,可好?”


    陳晨沒有讚成,也沒有反對,唿吸均勻已經睡著了。


    郭凱微微側身,抱住她的身子,趁機在她光潔的額頭上輕輕一吻,依偎著睡著了。


    清晨在寒風中醒來,陳晨沒有怪他占自己便宜,這麽冷的天,如果不是相擁著隻怕早就凍醒了。


    “不行,你看這天要下雨,我們快找個地方避雨吧。”陳晨焦急的起身。


    郭凱拎起肉,背上水壺,兩人趕快出發。


    天色愈發黑暗,冷風卷著樹葉颯颯作響,流淌的溪水似乎也湍急了些。小溪邊地勢較為平緩,沒有山洞,二人隻得離開溪水到山勢陡峭的地方去尋。


    腳下的小草已經被風吹得低伏到地上,覓食的小動物們也都奔跑著迴了自己的家。


    零星的雨點已經開始落下,郭凱見路邊有一種樹葉大的像蒲扇,就扯下三片擋在自己和陳晨頭上,攬住她的腰,一起向前奔跑。


    雨點更加密集了,頭頂的大樹葉都發出嗒嗒的聲音,陳晨驚喜的指著右前方道:“看,那裏有個山洞。”


    倆人加快腳步衝了進去,就在他們進洞的那一刻,身後的大雨瓢潑而下。


    “看,我們運氣多好,雨下大了。”郭凱扔掉樹葉,轉身看向雨幕。


    “好什麽,衣服都淋濕了,哎,你的火折子能不能點著,快生點火烤幹衣服吧。”陳晨打量了一下洞裏,發現這居然是個有人居住的山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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